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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师父,床上请-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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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井娃的干姜放在南向天眼前停留了一会儿,转而交给南员外,说道:“干姜有回阳暖中的功效,将这干姜捣碎熬汁,先给他服下。”

南员外不敢耽搁片刻,立刻照做。一碗干姜汤喝下去之后,南向天脸色好转,乌紫的嘴唇也逐渐恢复正常,方泽芹又开了一张方子,上书“姜、白术、附子、白芍、茯苓”,都是补气的药。

南员外连声称谢,叹道:“方大夫,我父子俩的命可都是你从鬼门关抢回来的,这以后除了你,我可谁都信不过了。”

方泽芹道:“方某不敢居功,这回多亏了柳家姑娘,抢回令公子性命的干姜便是那孩子的随身物,若非她先喂食干姜又及时赶来通知方某,令公子可就真的危险了,要谢便去谢她吧。”

南向天虽然身体虚弱,头脑却很清醒,不仅看到了那块残缺的干姜,也将方泽芹的话听进心里,回想起井娃担忧的神情,登时心里发热,再回想起那一小块嚼碎的干姜,嘴里也泛出甜味,待身体养好,头一件事便是向救命恩人道谢。

南向天虽然蛮横霸道,却是个直来直去的实心眼,他看不惯谁便要去欺负谁,一旦看上眼了,那自然百般都好。井娃起初害怕南向天,相处久了,见他处处服帖,也就敞开心怀交上了这个新朋友。

南向天加入之后,李春花可算是有了玩伴,一个臭要饭的,一个臭不要脸的,都是皮猴子,碰在一块儿天雷勾地火,闹得不可开交,一开始两人不对付,总是针锋相对,待南向天知道李春花是女孩后便学着容让,时有小打小闹,玩起来却很融洽。

方泽芹因材施教,上半堂课教李春花和南向天读书,下半堂课教井娃写字,通常到了这时候,李春花与南向天便坐不住了,你追我赶地在浅滩踏水捞鱼,方泽芹也随他们高兴,眼角稍带着照看两孩子的安全,心思基本上全放在井娃身上。

抄了一段《本经》之后,方泽芹手把手地教她写楷书,边写边在她耳边念道:“方泽芹、南向天、李春花……”

井娃耳朵发痒,偏身避开呵气,方泽芹开怀一笑,又教她写下“柳”姓,问道:“你的名字叫什么,能写出来吗?”

井娃轻“嗯”了一声,提笔写下“井娃”两字,方泽芹微怔,问道:“你姓柳名井娃?”

井娃摇头,又写下一句简短的话:“住井下呼为井娃有姓无名”

方泽芹微蹙眉心,沉吟片刻,柔声问道:“我给你取个名,可好?”

井娃转头看向他,眨了眨眼,先是露出诧异的神情,接着嘴角扬起,苍白的脸颊泛出血色,方泽芹凝望半晌,微微一笑,心里有了主意,牵着她的手在纸上写下“应笑”二字,轻声道:“应笑,这便是你的名字,柳应笑,只盼你能笑口常开,喜欢么?”

井娃睁圆大眼睛,面无表情地看向纸上的字,方泽芹不免有些紧张,但见她提笔将“应笑”二字写了三遍,眼光忽闪,弯起眉眼,脸上绽出笑容,犹如初雪消融,散出淡淡的暖意。

方泽芹又问了一遍:“应笑,喜欢么?”

井娃眯起双眼,朗声应道:“唉!”

听这上扬的声调便知她心情极好,方泽芹不觉莞尔,抬起手,柳应笑习惯性的闭眼缩脖子,方泽芹将手覆在她头顶上拍了拍,微笑着夸奖她:“应笑,你是个聪明的乖孩子。”

正说话间,却听一声尖叫传来,就见李春花在河水里挣扎,南向天跑过去想要拉她,谁知身子一沉,也跟着陷了下去。

方泽芹拔身而起,柳应笑抬头看时,他人已在一丈开外,纵跃入河,破水而行,看似在水中漫步,眨眼间却已划到落水处,水深及腰,他却好似脚没落地般上下沉浮,双手插入水中轻轻一兜,就将被水淹没的二人捞了出来,待他们呛咳着回过气,才一手一个夹在肋下,快步走回岸上,到得避风处再将两人放下。

井娃将用来遮挡墨汁的麻布递给两人擦身,心道这回夫子可要生气了,就连一向不服人管的小太岁都被吓得面色发青,裹紧麻布,跪在草地上直打哆嗦。方泽芹半截长袍全湿,他也不急着打理,先从药箱里取出一片干姜让南向天含在嘴里,拍着他的肩膀道:“向天,勇于救人是好事,男儿该当如此。”

南向天眼神一亮,面露喜色,方泽芹旋即语调一变,沉声又问:“不是告诉你们只能在浅滩上玩耍么,为何跑去水深处?”

李春花从头发和衣服上拧下一把黑水,大声辩解:“这可不能怪咱们,那河水本还不及腰,谁晓得水下有个大坑,一脚踩下去就不着底了。”

方泽芹道:“正因不知道这河底有无断层塌陷才更需谨慎小心。”也不多训斥,收拾药箱,领着孩子们径至庄前敲门。

庄客通报之后,曹村长亲自来迎,一见南向天与李春花这两只落汤鸡便知道所为何事,忙叫人把孩子带去后院刷洗,又引方泽芹与应笑往草堂上坐下,不一时,庄客捧来热腾腾的茶水与崭新的长袍,曹村长道:“方大夫先去换了这身湿袍子,免得挨冻受凉。”

方泽芹知道曹村长的脾气,也不推却,进屋里换下湿衣,出来后寒暄两句,开门见山道:“不知曹村长家可缺帮工?”

曹村长回道:“缺倒是不缺,方大夫可是为了李春花那孩子的归处?”

方泽芹颔首:“方某曾听闻春花有偷窃的恶习,村人多有嫌恶,但近两个月观察下来,倒觉得那孩子心地不坏,只是缺人管教,她目前住在村前的废庙里,长此以往恐生事端,若村长愿意收留她,稍加管束,方某不胜感激。”

曹村长笑道:“这有何难,内子有孕在身,等肚子大了怕是会有诸多不便,就留那春花下来当个贴身帮衬的,平时递递水,端个桌子凳子,待娃儿出世,便让她做个伴读,你看如何?”

正好这时李春花与南向天结伴跑过来,李春花换了件稍显肥大的粗布裙,湿发扎在脑后,身上和脸上的污泥已被洗净,露出本来面貌——肤色略深,浓眉大眼,嘴唇薄而阔,平凡之中又带几分英气,这相貌与她不羁的性子倒是极为相称。

方泽芹问她是否愿意留在庄里当个帮工,李春花眼神晶亮,当下点头应允,便领她去见了曹村长的浑家徐氏,徐氏孕初害喜,不住呕酸,亏得方泽芹支招,教她以姜米汁泡脚才缓解了症状。

她也听过李春花偷窃的恶名,本心存芥蒂,但见方泽芹对她褒奖有加,又得知她自幼被弃,心生怜惜,也就不计过往,真心接纳了她。

方泽芹还有半个月便要离去,南向天家境殷实,无需旁人操心,安顿好李春花之后,唯一令他牵挂的便是柳应笑。

曹村长看出方大夫对山娃子特别关照,便说道:“若她愿意,随时可进学堂同其他孩子们一道念书。”

南向天在旁插嘴:“当然了,想什么时候进就什么时候进,小哑巴是我的救命恩人,没她就没我,没我就没我爹……唉?”说到这儿,他也觉得话不对头,抠着脑袋琢磨该怎么把话给说清楚。

方泽芹摇头道:“应笑与其他孩子不同,用寻常的教导方式太委屈她了,只需给她提供笔墨纸砚与一处可安心习字的地方即可。”

曹村长笑道:“去学堂也可,来我庄上也成,这都好说,你还怕曹某会委屈到她吗?”

方泽芹双手抱拳朝前拱了拱,对柳应笑道:“我若不在时,你可自去学堂写字看书……好吗?”

柳应笑一直乖乖坐着听讲,这时才“呀”了一声,转头望向曹村长,由于曹村长面相彪悍,她只看了一眼便掉开目光,怯怯点头应诺,听说方泽芹即将离开,心里不舍,伸手轻拽了下他的袍子,用一种期盼的眼神看上去,想问他以后还会不会再过来,却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声音来。

南向天倒替她省了事,问道:“方大夫,你还会再来吧,你教书比那总唠叨着弟子家训的杨老头儿要好,听你讲得不乏,杨老头一说话我就犯困。”

方泽芹摇头轻笑,看向柳应笑,承诺道:“自然会再来,应笑,好好写,等我再来时可要验收你的学习成果。”




☆、禁足02

柳应笑“嗯”的答允了声,心里一欢喜,白面皮上就泛出一层薄薄的红晕,南向天瞥过去,只觉得这小哑巴的脸蛋像极了他最爱吃的玉鹅蘑,乳白色的伞盖甘滑温厚,仿佛轻轻一捏便能挤出水来。
!!!
天明,柳元春将女儿拉出井外,洗漱罢,一齐到堂前吃饭,桌上摆了一锅生阳补气的香砂君子粥,一碟调理脾胃的六珍糕与三片腌渍嫩姜,正吃之间,忽听外面有人大喊:“小哑巴!小哑巴!你在不在?今儿在桃花溪办赏春会,我跟小要饭的来找你啦,咱们一起去玩!”

柳应笑听出这是南向天的声音,本就苍白的脸更是被吓得惨无人色,连手里的六珍糕掉在桌上也浑然不知,她看向脸色阴沉的柳元春,惊恐地瞪大眼睛直摇头。

柳元春拍桌而起,狠狠瞪了应笑一眼,说声“待会儿再收拾你”,提着裙子走出屋外,就见两名孩童站在药田大声嚷嚷,脚下踩着刚开花的“七夜楼”,柳元春火冒三丈,抄起门边的扫把冲过去赶人,尖声怪叫:“出去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

柳元春相貌诡怪,肤色泛紫,额角生疙瘩,就像长了对肉角,鼻子大而尖长,极像民间传说里的鬼山姥,南向天见过她数面,也不以为怪,李春花却被惊得合不拢下巴,被哄出院门后,不禁问道:“她就是小哑巴的亲娘?咋一点儿都不像啊!”

南向天小声道:“听说山姥专抱别人家的孩子来养,没准小哑巴就是被她抱回来的。”

柳元春见两人还在门口徘徊不去,又挥动扫把赶他们走,厉声道:“还不给我快走!”

南向天心里虽发虚,却不愿在李春花面前露怯,跑到三尺开外,又回身站定,叉起腰大声喊道:“我是来找小哑巴玩的,你让她出来咱们就走!”

李春花比他婉转些,说道:“我们跟小……柳姑娘是朋友。”

南向天补充道:“不仅是朋友,还是同窗呢!她跟咱一起在方大夫那儿念书写字,交情甭提有多好了。”

柳应笑站在屋前听到这话,不觉倒吸了口冷气,只吓得腿脚发软,不敢与他们见面,默默走回后屋的枯井前蹲下,双手抱住头,牙齿“咯咯”打战。

柳元春怪声喝道:“快滚!我不会让井娃跟你们这些野孩子鬼混!以后再敢过来,我就把你们埋进土里!”说罢关上篱笆门,哼哼地走回房里,左张右望,没找着女儿,便一路寻至后屋,就见柳应笑跪在枯井前,额头触地,做出服罪的姿势。

柳元春冷笑道:“你倒机灵,晓得事迹败露就先来负荆请罪,以为这样我就会饶了你么?”

应笑不敢吭声,连连磕头,额头把地面撞得“砰砰”作响,柳元春见这顺服的乖样不喜反怒,摘下墙上的竹条就往她身上狠狠抽去。

这一下抽在应笑的背上,发出清脆的拍击声,应笑吃痛地叫了声,趴在地上,双手抱头,柳元春听她叫疼,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厉声吼道:“你还敢喊疼?骗我的时候怎么不先想着事后会不会疼?这么不听话的坏孩子,你说我该不该打你?该不该打!”在叫骂的同时,她又狠抽了两下,扬手把竹条远远抛开,怒吼道:“不许捂头,把手拿开!”

应笑只觉得背上热辣辣的疼,不敢放开手,发出“呜呜”的乞怜声,柳元春上前抓住她细瘦的手腕用力掰开,一手揪着头发往后拽,让她的脸抬高,另一手连着抽了六个耳光,应笑顿时被打得晕头转向,“呜哇”的哭出声来。

柳元春狠狠地道:“我让你哭!我让你再哭!”边吼边转头往四下里寻找,从墙角的筛子里抓出一把茶叶梗,捏开应笑的嘴巴,把梗子全都塞了进去。

柳应笑一尝到苦涩味立刻就想吐出来,柳元春却捂住她的嘴,歇斯底里地叫道:“不许吐!你敢吐出来我就打死你!”

柳应笑“呜呜”的流泪点头,两手握在一起做出求饶的动作,直到这时,柳元春狂乱的眼神才稍稍恢复平静,她捏住应笑的下巴,柔声问:“你知道娘为何生气?”

柳应笑不敢吭声,也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只能用充满恐惧的眼神盯着她看,柳元春道:“娘不是真的气你耽搁那会儿工夫,是气你骗我,背着我偷偷干那些事儿……”说到这里,她猛地瞪大眼睛,把柳应笑往地上一甩,刷地站起身来,粗声咆哮:“就跟你那死鬼爹一样!什么事都瞒着我,成日只晓得在外面找乐子,娘最痛恨骗子!呵呵,他爱找死我可不管,但是你不同,你身上流着我的血,我是非管不可!”

柳元春先让应笑去漱口,上了伤药之后揪着她的头发拖进篓子里。拉起吊绳将她送下井,把井盖推上一半,冷声道:“你就在下头好好反省吧,送药的事为娘自会去做,从今往后,你休想再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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