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床上请-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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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泽芹夹了一筷子豆苗放进她碗里,哄道:“面饼不吃没关系,要多吃菜。”
柳应笑皱起眉头,挑起豆苗往嘴里送,眼睛顿时眯成一条缝,闭紧嘴巴“咕唧咕唧”嚼了半天才咽下肚。
方泽芹被她滑稽的模样逗笑了,问道:“不好吃?”
柳应笑摇摇头,想想,又点头,很认真地说道:“是不好吃,不是那种不好吃,是这种不、好、吃!面饼也不、好、吃!连霜糖梨子都变得不、好、吃了!”说归这么说,却听话地又挑了一筷子豆苗塞进嘴里。
方泽芹居然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小徒弟说的不好吃是指嚼起来不方便,菜梗老、面饼硬,应笑吃惯软面汤食,难怪会不适应。方泽芹只当是小儿挑嘴,少不了要念叨几句老生常谈的话,却也没怎么上心。
回到客房后,方泽芹让应笑将石庭之的病症记下,应笑写着写着便“哧哧”喘起气来,脸颊也泛起红晕,不是寻常开心时泛出的淡红色,而是鲜红如血,透过皮肤能看到底下的血丝。
方泽芹伸手一探头,发热了,忙将笔拿起,抱着小徒弟坐在床边搭腕把脉,脉象正常,便问道:“可觉得头疼腹痛?”
柳应笑摇摇头,紧闭嘴巴发出“咕唧咕唧”的声音,方泽芹一听,心里有数了,这娃把唾液聚集在口里不咽下去,正用舌头不停地舔牙根挤口水玩。
方泽芹问道:“好玩不?”
柳应笑正舔得专心,听师父这么一问,“素素”吸着口水咽下肚里,有些扭捏地说:“不是……不是在玩儿,有菜叶子夹在牙齿里了。”
方泽芹忍住笑,顺着她的心意道:“嗯,是菜叶子不好,应笑不是在玩儿,来,张开嘴给为师看看。”
柳应笑仰起头张大嘴巴,方泽芹凑近一看,发现下牙的门牙后面冒出一颗米粒子似的小牙来,由于前方的牙还没脱落,那颗小牙只冒了个尖,把牙床顶得红肿发胀。方泽芹伸手拈住前面的门牙晃了晃,有些松动,再用小指去点后面的牙尖子,柳应笑只觉得牙花肿痛,嘴里发酸,忍不住“啊呜”咬了下去。
这一口咬在方泽芹的小指上,不像在咬肉,倒像在啃铁条,没把人咬疼,倒把松动的门牙给磕歪了,柳应笑“呜呜”叫疼,两手捂嘴,泪眼花花地望向方泽芹,皱起脸说:“师父,你一碰就痛,那儿的牙在动……”
方泽芹不由松了口气,原来发热是因为出牙,他把小徒弟抱在腿上,问道:“应笑今年可是七岁?”
柳应笑牙床肿胀,不太想说话,摇了摇头,竖起一根指头,方泽芹挑眉,又问:“八岁?”
柳应笑这才点,打了个呵欠,抬手揉眼睛,像只小虫子般窝在师父怀里东扭扭西扭扭,嘴里又咕唧了起来。方泽芹轻捏她软面团子似的红脸蛋,暗自寻思:八岁才换牙是晚了些,若乳牙不脱便冒新牙,后面还有得受罪,应笑软食吃多了,得换吃些能磨牙的食物才成。
这晚歇得早,因发热的缘故,应笑睡得极不安稳,一会儿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儿趴在师父身上磨头蹭脑,怎么着都不舒服,牙痒痒的,还不时流口水。方泽芹打湿布巾给小徒弟咬在嘴里,不断喂凉水喝,直磨到四更天才总算把她给哄睡着。
柳应笑一面睡着一面吸吮湿布,嘴唇蠕动,发出“哼哼唧唧”的低吟声,方泽芹俯身亲亲绵软的包子脸,闻到那股小娃娃身上特有的软糯气味,不由得面露笑容,盯着她的睡相看了许久才走到屋角打坐练气。
次日清晨,柳应笑的热度退了,人又精神起来,方泽芹帮她穿戴齐整,背上药箱,先去保来客店探视石家兄妹,石庭之虽还不能下床走动,神智却已恢复清醒,方泽芹又为他搭脉检查,脉搏鼓了起来,手腕也不似昨日那么烫。
石庭之虚弱出声:“先生,我这病……还能治好么?”
方泽芹不含糊其辞,很肯定地告诉他:“只要按方服药,十付即可痊愈。”
兄妹俩不住称谢,石金莲露出女儿娇态,不时偷眼瞧去,满口唤着“先生”,跟前跟后,情意十分殷切。方泽芹心里有数,只装作不知,也不正眼看她,自到院里煎药。
石金莲改而对柳应笑嘘寒问暖,想从孩子嘴里探出方泽芹的家底来,自然是问不出什么来,柳应笑只晓得师父的姓名字号,其他一概不知,她本也想不起要问,被石金莲这么一提醒,倒也跟着好奇起来,蹦到方泽芹身前轻拉他的胳膊,问道:“师父,你家住哪里?爹娘安在?应笑可有师娘?”
这些问题全是石金莲问应笑的,孩子直性嘴快,不懂得女儿家的小心思,竟全都不遮不掩地问了出来。方泽芹朝石金莲瞥去一眼,后者羞臊难当,掩面退回屋内。
柳应笑却全然没察觉出异样来,又问:“师父,你今年多大岁数?能做徒儿的爹爹吗?”
方泽芹笑道:“师如父母,应笑当然可将为师当作爹爹。”
柳应笑歪头想了想,想到了南向天的父亲南员外,便用手指戳着额头朝两边抹开,说道:“爹爹都是这般的——额头上长着横褶子,下巴上拖着黑胡须,肚子圆滚滚,走起路来摇啊晃的。”她拍拍肚子,负起双手,肚皮朝前一挺,学着南员外走路的模样走起八字步来。
方泽芹被这小徒弟逗得笑不可抑,把她拉到身边坐下,点点她的小鼻子,说道:“应笑,师父跟你一样,幼时便没了娘亲,父亲倒还健在,若应笑见到他,便要喊爷爷了。”
柳应笑低声念着:“师父的爹要叫爷爷。”闭上眼睛记了下来,又问:“那什么人要叫师娘?”
方泽芹微一愣,思忖片刻,照实回答说:“若为师将来娶妻,为师的妻子便是应笑的师娘。”
柳应笑脑袋空空,习惯性地发问:“那师父还没娶妻吗?什么时候娶?”
石金莲听到问话,便从门后探出半个身子来。方泽芹淡然道:“为师暂还没有娶妻的打算,就我师徒二人容易料理,多带个女子实为不便。”
这话本有撇清之意,石金莲却只把头一句听进心里,不觉暗自欣喜,一双眼更是含情脉脉地投在方泽芹身上。方泽芹吃不住她这般瞧法,待药煎好后便熄了炉火告辞而去。
柳应笑被方泽芹牵着走了一段路,突然开口道:“男人都是负心贼,把女人偷到手后就扔去一旁,又再去偷别的。”
方泽芹被小徒弟的话惊得舌头短了半截,愣半天才回过神来,问道:“这又是你娘告诉你的?”
应笑点点头,学着柳元春的模样叉起腰,眉梢一挑,阴阳怪气地哼道:“女人原本都是花,可被男人偷到的女人却会变成稻草,失了花的香气,井娃,为娘已成了田埂上的杂草,却盼你能香一辈子。”她学完话后叹了口气,皱眉道,“我娘说啊,男人总是偷许多花,偷到一枝扔一枝,偷花便是娶妻的意思了,师父,你会给应笑偷几个师娘呢?”
方泽芹无言,怔愣半晌后才问她:“应笑可知道何为夫妇?”
应笑回道:“爹与娘在一起便是夫妇,可一个孩子只有一个爹,却会有很多娘。”
方泽芹再度语塞,呐呐道:“人与人之间也不尽相同,为师不会给你找几个师娘,有一个便足够了。”
应笑还有些不平:“别人都有许多,为何师父只要一个?那不是又吃亏了么?”
方泽芹大窘,他心里自有一番见解,只是不便对这般大的女娃深谈,好在应笑是无心发问,注意力很快便被耍把式的吆喝声吸引去,在街上逛了一圈后就把这娶妻的话题给忘得一干二净。
☆、洛阳03
吃午饭时,柳应笑怕磕着松动的牙齿,只肯喝粥,蔬菜果品碰也不碰一下,方泽芹正为此大伤脑筋,忽见一个瓜农挑着担白梨过门。
方泽芹见小徒弟愁眉苦脸,心念一转,轻声道:“为师教你如何吃免钱的瓜果。”便将瓜农叫到座前,问道:“你这梨子可要搏买?”
瓜农嬉笑道:“小人正巧要搏钱使一使,若先生搏赢,一斤梨白送,若小人博赢,先生需得花十五文买我一斤梨。”
方泽芹问道:“你看如何搏法?”
瓜农放下担子,从腰间取出八枚铜钱,说道:“咱们就来八七,你掷这头钱,若能扔个'浑成'出来,便算你赢。”
这是赌行里的黑话,应笑自然是听不懂,好奇地问:“什么叫八七?怎么才能扔个浑成出来?”
方泽芹接过铜钱,拈起一枚竖在应笑眼前,给她解说道:“八七便是指八枚铜钱同掷,这带字的一面叫'叉',没字的一面叫'快',师父要将这八枚铜钱掷在地上,若掷出来的全是叉或全是快便叫'浑成',那为师就算搏赢了,若掷出来的有叉有快则叫'背间',那便是输。”
瓜农道:“先生倒是个懂行的,却不怕将小娃儿教坏?”
方泽芹笑道:“玩乐而已。”说着将铜钱朝地下一丢,丁零当啷一色'叉',瓜农随即变了脸色,他这头钱都是动过手脚的,再怎么扔也只能扔出'背间'来,百试不爽,从未输过,怎的今日就不灵光了?
柳应笑点了个数,拍手道:“师父,是浑成!你赢了。”
那瓜农却说:“开十局,六局为胜。”
方泽芹爽快道:“六局便六局。”又接连掷了五次,不是全叉便是全快,尽皆浑成,这博得清一门全胜,把饭铺里的客人全都引上前来围观。
瓜农却翻脸道:“定然是你动了手脚。”这正是做贼的喊捉贼。
方泽芹不以为许,笑道:“这铜钱都是你的,我如何能动得了手脚。”见小徒弟瞪圆了眼睛看得津津有味,便想再多耍一会儿,又道:“若你不信,便再换副头钱来。”
凑热闹的看客自发递上铜钱,方泽芹把铜钱握在手中,只晃了一晃便将钱字面朝上地叠成一摞,再拿准力道往地上扔去,让铜钱落地不弹,在手上是哪面朝上,到地下依旧是那面朝上,不管怎么掷都是浑成,只博得满堂喝彩,那瓜农便晓得方泽芹是个行里的高手,输得心服口服,将一斤白梨双手奉上。
方泽芹在初出茅庐的那段日子里经常游到山穷水尽,缺钱时便到赌行搏一把,也不贪多,捞个食宿钱便足矣。如今是不缺了,会做这搏钱的买卖主要是为了讨小徒弟欢心,是以他只拿了一个梨子,剩余的还放回果篮里。
瓜农挑着担子匆匆出门,围观者见没热闹看便都回座去了,方泽芹取出柳叶刀在茶水里一涮,削去梨皮,将白嫩嫩的梨子提到小徒弟面前,说道:“把梨吃了。”
柳应笑把师父的手推开,摇头道:“梨硬,会把牙磕掉了。”
方泽芹道:“就是要磕掉才好,若前面的牙不掉,后面的长不出来,到时只会更疼,多啃啃梨,没几日,那牙便会自然脱落。”
柳应笑低着头,瞥眼看向他,瓮声瓮气地发问:“师父没别的法子么?”
方泽芹回道:“有倒是有,那便是用线将应笑的牙圈住,一使力便能拔出来,不过这法子可疼得很,还会出血。”
应笑一听疼得很还会出血,立马接过梨子,用两只小手抱着,像松鼠啃坚果般先用上牙蹭了蹭。方泽芹假作严肃地吓唬她:“用两排牙一起咬,否则为师就得替你硬拽下来了。”
柳应笑闭紧眼睛“咔嚓”咬了一小口,下门牙晃了晃,牙床有些发胀,说疼倒也不算太疼,说不疼吧,这牙根挠拨牙肉的感觉还是挺难受的,不过咬了三五口之后便慢慢适应下来,只觉得梨肉香甜汁水多,她吃了一小半便不舍得了,反递给方泽芹,眨巴着大眼睛说道:“这梨很甜,师父也吃。”
方泽芹心下感动得很,阵阵暖意填满胸间,他接过梨咬了两口,想再给小徒弟吃,应笑却瘪嘴道:“徒儿小师父大,全给你吃,我不要了。”说完话她就抿起嘴巴,嘴唇又蠕动起来。
方泽芹知道她是牙疼不想吃,也不再勉强,将剩余的梨子包好放进药箱里,结了饭钱后带她往内城走去,入南门,来到一座楼坊前,四围苍松刚劲,林荫中可见重重亭殿巍峨,门楼下有两座铜鼎高立在狮墩之上,尽显庄严古朴的气势。
应笑仰头观瞻巨大的铜鼎,再看鼎下威武的石狮子,不觉产生一股莫名的压迫感。她转身抱住方泽芹的腿,回头又望上去,问道:“师父,这是哪儿?”
方泽芹摸着她的脑袋回说:“这处坊园名为凤仙楼,为师的朋友居住在此,特来探视。”
这凤仙楼实乃风月场所,坊院规模与名伶艺妓皆不逊于官家置办的御勾栏,方泽芹不便对应笑直说,只能一语带过。师徒二人从门楼下直走进去,刚入院门就有两名劲装结束的少女迎上前。
这是凤仙楼的把门人,方泽芹往来多趟,自然识得她们,拱手礼道:“二位姑娘,在下特来探视楼主。”
二女也抱拳施礼,均道:“小女子见过先生!”语音朗朗,不带一丝娇柔。
柳应笑在方泽芹身后怯怯露个头,见二女眉目间英气勃然,虽是女子,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