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月下by子木言寺-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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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玛瑙,便从左边一半倒出茶水,摁下绿色翡翠,便从右边一半出。设计得很精密,是不可能发现端倪的。
然而晨轼伸手取过那个茶壶,毫不犹豫地打开了壶盖。
随即——
“砰——!”的一声,他将茶壶狠狠砸在桌上,“大胆!竟敢行刺朕与皇后!来人!”
门外涌进两名侍卫:“在!”
“将此贱婢拖出去,五马分尸。”
梦中月下 第三十八盏 大限
“将此贱婢拖出去,五马分尸。”
侍卫抱拳齐声道:“是!”
夏荷的脸顿时苍白,躺坐在地,双眼瞪得滚圆,却死死咬着牙不吭声。
“等等!”我喝止了上前的侍卫,又转向晨轼,放下姿态恳求道:“不要杀她。”
“不杀?”晨轼横眉道,“以上犯上,妄图谋逆,此乃诛九族之大罪,不杀,将国法置于何处?除非,你能证明她没有下毒?”
我瞬间语滞。
证明?如何?告诉晨轼夏荷下的并不是毒,而是违逆他的命令偷偷给我的药丸?如此一来,计划失败,往后晨轼的警惕心更重,要从头再来谈何容易?
可若不能自圆其说,夏荷就得死。
我睁大眼睛看着晨轼,内心万分纠结。
而晨轼笃定地回望着我,眼中有一丝胜券在握的狡黠。
我突然明白过来。
一切都明白了。
楚晨轼从头就 看出了茶壶是“双面壶”,却不动声色地将这场戏演下去,他知道,夏荷绝不会对我或者对他下毒。这样说来,那名告密的侍女,多半也是他安排在景鸿宫暗中监视夏荷他们几个的。
原来他早已洞察一切,只想看我会做怎样的抉择。
我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该怎么办,该怎么办?牺牲夏荷,还是救她?牺牲她,楚晨轼就会放过我吗?
犹豫间,夏荷却忽然跪行两步,匍匐在地,大声道:“皇上,奴婢有罪!”
我惊愕地看向她,只见她继续道:“奴婢因记恨皇后娘娘攀上高枝就忘了我们几个,让我们在下面受苦受罪,于是心生报复的想法。这才一念之差铸成大错!奴婢有罪,死不足惜!”
晨轼一脸看戏的表情。
而她“死不足惜”四个字灼热地烙印在我的心上。为了我,死不足惜吗?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为我而死?我何德何能?
郑熙 死了,因为爱我,我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大师兄也死了,因为救我。一直疼爱我、教我武艺的大师兄。
夏荷是晨轩派来保护我的人,在这深宫之中,每每想到还有晨轩的人在身边,是我唯一的安慰与依靠。夏荷她是晨轩的手下,晨轩的……
思及此,心口一热,脱口而出道:“她下的不是毒药。”
夏荷急道:“娘娘!”
晨轼则玩味地挑眉:“哦?皇后何出此言?”
我知道,若是晨轩在,他会说不值,若是长虞在,他也会说不值,若是师父在,更会对我失望。可我只是,只是不想再看到有人为我而死了。
我淡淡地说,带着一股鱼死网破的决绝,“她放的,是抑制我脑中蛊发作的药丸。”
晨轼顿了顿,然后扬手给了我一个巴掌。
巴掌扇得我耳边嗡鸣,晕头转向地倒在座位上,将我与他拴着的锁链从袖中显露,叮铃哐啷坠下来。
“我说过,不要触及我的底线。”晨轼冰冷的声音沉如波涛汹涌的大海,转而吩咐侍卫,“将夏荷拖下去,杖毙。”
我猛地抬头,恨的咬牙切齿:“我告诉你事情了!你不能杀她!”
“你告诉我的实情是,她不过我的禁令,犯了欺君之罪,罪当诛。”
“你不能!”
我挣扎地爬起来去拉他,却又被他推了一把,跌跌撞撞地向后倒去,后颈敲在桌沿上,身体的重量将整个桌子掀翻,一桌的托盘、茶盏、茶壶滚落一地,我也随之摔倒在一片狼藉中。
脑中一阵刺痛。
“吵吵闹闹的,这是怎么回事?!”一阵垂帘被拨开的叮咚声,接着传来六姐的声音,“大哥,你把九妹怎么了?”
六姐神智清晰,丝毫没有疯癫之状。
晨轼冷声道:“她不听话。”
六姐疾步到我身边蹲下,手握着锁链,惊愕道:“这是怎么回事?大哥,你……”
六姐的话蓦然在我耳边断了,一阵从未有过的剧烈的头疼如同闪电劈开夜空一般劈开了我的脑子。我惊恐地尖声叫出来:“啊——!!!”
“九妹?”
“九儿?”
是蛊,是蛊在噬咬!
我拼命地抓着头发,盘好的发髻被胡乱扯散。同样的头疼一阵一阵地袭来,让我难堪重负,口中尖叫无法停顿,一声比一声尖锐,一声比一声绝望!
“啊——!啊啊……停……停下来……啊!!疼啊——!!!啊——”
“洛婉,这是怎么了,大哥,她这是怎么了??”
晨轼二话不说,将我打横抱起,走了几步,放在六姐的床上。我疼得死死抓住他的衣领,挣扎的间隙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药……求……求你……给我……药……疼……”
我撑不过去了。我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蛊在撕咬着我脑中遗留的残骸,今日,便会是我的大限。
可是,还不能……我不能……不能是现在……我还没有……还没有回到晨轩身边……还没……
绝望,有如万箭穿心般绞痛难忍。
晨轼爱昵地抚摸着我的额头,俯身到我耳边,道:“乖九儿,睡吧,醒来后,一切就都好了。”
我拼命地摇头,眼泪自眼角滚落。
不能……我不能……不能睡过去……不能放弃反抗……快……快想办法……
晨轩……哥哥,我该怎么办?
只得孤注一掷,在疼得要崩溃的时候,生出最后一个主意。
我死命地大睁着眼睛,因为疼痛,话都说不完整:“我……我知道一个……一个方子……可以……可以止疼。我……我只想让疼停下来……不想……不想其他的……大哥,求求你……求求……好……好疼……”
“大哥,九妹说她有止疼的方子!”六姐飞快地拿来了纸笔递到我手中,“九妹,把方子写下来。”
我颤抖着手接过,颤抖着写下几行歪歪扭扭的字,然后撕下来,颤抖着递给楚晨轼。
“你……你若不放心……就……就让太医……瞧一瞧……这只是……只是普通的……止疼药方……啊——!”又是一阵疼,我揪着手中的纸笔,身体蜷缩起来,“大哥……求求……你……快……快点……每、每一种药,数量都要分……分毫不差……”
“大哥你还在等什么?”六姐怒道,“快去啊,去盯着那些太医,别抓错了!”
楚晨轼思忖片刻,终于用钥匙打开铐锁,又锁在床头,这才匆匆离去。
他一走,我立马咬着牙撑起上半身,忍着脑中暴风雨般猛烈到极致的头疼,颤颤巍巍地又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洛婉,你写什么?”
我将写完的那一张纸撕下来,塞进六姐的手里,“姐……你……你没疯,太、太好了……”
“我只有装疯才能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啊。”她说,“别说我了,这是要做什么?”
“你……替我……啊……替我保管。如果、如果我失忆了……唔……啊!”我捧着她,疼得有片刻失声。
“失忆?你怎么会失忆呢?”
我无瑕回答她:“如果我……失忆了,就、就把这张纸条给我看……再、再告诫我,只有、只有楚晨轩,慕容、慕容云扬,魏长虞,千、千先生,司晓、司乾……还有风色,可以、可以相信。你、你记住了吗?”
“让我写下来,这么多名字,我哪儿记得住……”
“不可……”我阻止她,“用……用脑子记,你可以做到的……”我又重复了一遍所有的人名,“就这七个人,别无其他。”
“洛婉!你究竟是怎么了?”六姐的声音昭示着她急得都要哭了。
“还有……”我猛地睁大眼睛,拽住她的衣袖,“不要让大哥知道,千万不能……”
“为、为什么?”
“不能……”我感到意识在渐渐溃散,口中喃喃地、胡言乱语般没有逻辑,“不能让他知道……不能……姐姐!你答应我,不要让大哥知道……不然……我就、就再也见不到三哥……三哥了……不要……不要让大哥知道……”
眼前模糊了一片,在晶莹的泪水中,我仿佛看到晨轩的微笑,那么美好,那么让我心动。那是用生命去爱的人,我不能忘,不能忘……
无边的恐慌像是镌刻到骨头里一般笼罩着我,“姐……你发誓……不要告诉大哥……不要告诉大哥啊!”
六姐被我吓得 泪如雨下:“我保证,姐姐保证!”
头已经疼到麻木。我还在想着,还能做些什么,好让我醒来后,记得世上有这么一个人,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
有了。
“姐。”我扒开仿佛粘连在一起的眼皮,“你……你有绣花针吗?”
“有,”六姐立马奔去又奔回来,眼中噙着泪花,“你要做什么?告诉姐姐。”
“拿到……蜡烛上烧一烧。”随后我扯开衣领,露出左肩,虚弱道:“在、在这儿,刺一个‘轩’字。”
“你疯了?那该多疼!”
我不管不顾地坚持:“姐姐,快……大哥就要回来了。”
“好,好!”六姐无奈地应道,“哪个轩?”
我微微一笑,笑容淡得几乎要看不出来,“楚晨轼的……‘轩’。”
六姐愕然,似是明白了什么,却又什么都不能证实。但她依言替我刺了字,我咬着唇,轻轻松松地将这相比之下犹如瘙痒般的疼痛忍过去。完成后,六姐拿来一面铜镜给我瞧,我勉强睁眼,看到左肩锁骨边上的地方,一个娟秀的“轩”。
忽然笑了。就好像,永远都不会和他分开一般。
晨轩……晨轩……
我闭上眼。能做的,都做了。
……
“我爱你,浅儿。上穷碧落下黄泉,此生绝不负卿。”
“若有朝一日,你不再爱我,或者离开我身边,我该怎么办呢?”
“天地为证,我楚晨轩,愿娶楚洛婉为妻,我将一生一世视她为掌心瑰宝,细心呵护,生死相随。”
……
脑中倒退着闪现出与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回到他大婚之夜,我们第一次色授魂予。
再往前,是邺城元宵,万芳中他跃上桃树,为我摘在那一枝夺目荣华。
最后停留在,我的十八岁生辰,一束仙人才敢拥有的绝美的羽萱花,清冷的月色下,生涩的初吻。
泪水滚滚而下。要忘了吗?真的要忘了吗?老天爷,为何要这般待我,难道我们竟是如此不为你所容。
“哥哥……哥哥……”
轻轻启齿,喃喃地唤着他,眼前愈来愈黑,神识如游丝般微弱。六姐的声音好似从天外传来,听不真切。
“哥……”
蛊似乎咬断了脑中维持神识的最后一根脉。仿佛烛光被无情掐灭一般,刹那间,我堕入无底的深渊。
——【帝】卷完——
梦中月下 第一盏 新生
我好像睡了很久。
这是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其他,便是一片虚无的空白。
微微睁开眼,立刻感受到阳光从窗外洒进来,亮得人没有招架之力。我一时难以适应,掉头避开一会儿,才又慢慢转回来。
床边垂着透明的红纹帐帘,看出去,隐隐约约可以瞧见,我正躺在一间装饰得极为考究又奢华的屋子里。
没有人,一切都好安静。
我架着手肘,勉强撑起上半身坐起来,觉得脑袋沉甸甸的,便抬头揉了揉。
忽而一阵叮咚作响,目光落下去,竟看到手腕上铐着粗重的锁铐,链条的那一头拴在床头。我本能地拉了一拉,床头纹丝不动,又扯了扯,还是不动,最后用力拽了拽,只落得个手腕生疼的下场。
人生来就被禁锢有一种无法抑制的恐惧,我也不 例外,当即惊呼起来:“救命啊!来人啊!快来人啊!救命啊!”仿佛是很久没说话了,嗓子还有些沙哑。
好在有人听到了。门很快被打开,一名女子跌跌撞撞地小跑进屋,来到我身边,喜上眉梢道:“娘娘!娘娘您醒了!”
娘……娘娘?
她在叫我吗?
我犹豫着问:“你是谁?我在哪儿?”
女子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虚扶着我,磕磕巴巴地说:“娘娘您、您不记得了吗?这是永安宫啊!我、我是您的掌事宫女浣溪!”
永安宫?掌事宫女?
我愈发迷惑,又问:“你说……我是谁?”
浣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拉着我的手,语气里带上哭腔:“娘娘您究竟是怎么了,您是我们大商的皇后啊!您怎么会不记得了呢!”
大商……?
越来越多陌生的名词堆积在我脑子里,我根本无法融会贯通。还想问些什么,只见浣溪起身道:“娘娘稍候片刻,奴婢这就去找皇上来!”
“哎,等等!”
可我还有太多太多的不明白,我是谁,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为什么,为什么……
不过浣溪方才说我是皇后,她去找皇上了,那个皇上,想必应该是个能解惑的吧……?
我心焦地等着,时而无奈地拽一拽铐住我的锁链。终于,一阵纷至沓来的脚步声,接着房门再度被推开,迎面走过来一个高高大大的、面目英俊的男子。他见到我似是很欣慰,朝我走过来时,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