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一梦-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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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玉听得分明,扭过头似笑非笑道:“哥哥们多疼我,愿意送来玩的用的,我岂有往外推的道理?姐姐这么说反倒像是我嫌弃了柳家似的。”
梅燕双没想到婉玉反将话说了出来,这一愣的功夫,梅燕回连忙道:“姐姐当然没有这个意思,妹妹你别多心……”
话还未说完,婉玉便接上来道:“燕双姐姐当然没有这个意思了,我适才跟你们闹着玩呢。”说完站起身道:“夜了,我忙了一天也乏了,来日方长,明儿个咱们再好好说话儿,我先去歇着,姐姐们若是不想睡,就尽管说笑去,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问丫鬟们要,在这儿住着就当是在自己家一样,万万别拘谨着。”言毕,转身进了卧房。
待婉玉一走,梅燕双嗤道:“说什么‘住在这儿就当是在自己家一样’,这儿原本是莲英姐姐的闺房,一个柳家庶出的外人,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梅燕回连忙摆手,但为时已晚,只听婉玉的声音从门旁传出来道:“姐姐这话可说得不像!”说着走进来站在梅燕双跟前道:“这儿不是我的家是谁的家?说我是外人,难不成你就是这儿的主子了?爹爹选了良辰吉日开祠堂认我做女儿的,宗族里的长老们也都认了我的身份。再者说,我原先的出身怎么了?柳家是正四品的织造,若这么比,也指不定谁比谁更高贵些。”
这一番话说得梅燕双脸儿上通红,满心有气却又不敢讲出来。梅燕回忙站起来拉着婉玉的胳膊道:“好妹妹你别生气,今儿晚上姐姐多吃了两杯黄酒,这会子头晕,说错了话,我替她陪个不是。”说着向梅燕双挤眼睛,要她赶紧赔礼,谁想那梅燕双素来性子执拗,她素厌恶婉玉,此刻虽知自己理亏,却不肯服软。
屋里一时僵在一处,丫鬟们均噤若寒蝉,垂着头站在一旁。婉玉冷笑道:“如此说来姐姐是觉得自己说的话没有错了?那我可就当不起了,姐姐这样梅家正统出身的小姐竟住在我这个外人房里,今天夜了,委屈你将就一晚,第二日快快将东西收拾好,或是家去,或是去求你的亲大伯、亲大娘给你另选一处住着罢!”说完扭身便回了屋。
梅燕回看了梅燕双一眼,急得一跺脚跟在婉玉身后道:“好妹妹,你千万莫要生气,这大年下的,闹到长辈那里谁脸上都不好看,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就原谅则个,我替她跟你赔不是。”
婉玉道:“闹到长辈跟前脸上不好看?她可给我脸面了?”说罢语气放软道:“我对她,可不是说你,姐姐若是不嫌便在我这儿住着。”见梅燕回还欲说些什么,婉玉打断道:“姐姐旁的话就别再说了,若她不肯跟我认错,那便搬出去,两相干净!”梅燕回知多说无益,只得退了出来。
婉玉进了卧房,坐在床沿上长长吁了一口气,怡人端了一盏热茶送到跟前道:“姑娘喝杯茶,消消气罢。”
婉玉将茗碗接过来道:“我哪里是生气呢,她一个小女孩子,即便说我几句不是,我也当她是年岁小,懒得与她计较。如今这般不过是借个题目发挥罢了。我过继到梅家来,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后说三道四,家里的下人也多有不服,若不是严严的办了几个,我在这个家说话还未必管用。今儿个就趁这档子事儿把威立起来,让各房和旁的亲戚都知道,谁日后再说我不是梅家的人,便是自己寻晦气!明儿个你告诉底下的小丫头子,把这件事传出去,梅家的亲戚上上下下都知道才好!”
怡人道:“就是怕闹大了让咱们脸上不好看呢。那位是老爷的亲堂弟的女儿,若是闹开了,老爷心里也不知会怎么想姑娘,也说不准会偏帮着谁……姑娘恕我多说一句,咱们毕竟是从柳家过来的,姑娘也不是太太老爷亲生的……”
婉玉道:“这你不必管,只怕亲生的都不如我呢。”抬头见怡人仍似懂非懂,便推了她一把,笑道:“只管照我说的做便是。还愣着做什么,让人把盥洗的东西端进来罢。”
婉玉在房中卸妆洗漱,梅燕双和梅燕回心里却七上八下。梅燕回忍不住埋怨道:“姐姐你真是……娘临走的时候还特特嘱咐着咱们要多说几句好话,如今可倒好,好话没说几句,反倒将人给得罪了。”
梅燕双低声道:“我就是看不惯她小人得志的样子!”
梅燕回叹着气道:“那如今好了,闹成如今这步田地,咱们又讨到什么好处了?”
梅燕双心中也隐隐有些后悔,但仍嘴硬道:“妹妹你还说她变了,我看她跟两年前一样,都是一副飞扬跋扈的霸道模样!真要闹大了我也不怕,我就不信她真能把我从这府里头赶出去!她胡闹,大伯大娘还能纵着她?最后大不了我就收拾东西家去,以后不登这个门儿了!”说完赌气往床上一躺,用被子蒙了脸不再言语。
梅燕回推了推道:“好姐姐,你去跟她陪个不是呗,又掉不了你一块肉,不过是两句话罢了。”
梅燕双不语。梅燕回又劝了两句,最后只得叹一口气,把丫鬟唤进来,哄梅燕双起来洗漱,而后二人躺在床上安歇了。
片刻,梅燕回沉沉睡去,梅燕双却辗转难眠,她虽嘴上硬气,心中到底忐忑不安,过了好一阵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十八回【上】梅燕双梦见情郎君
梅燕双半睡半醒之间,忽觉自己飘飘荡荡来到一处园子之中,只见得四周奇花布锦,小桥流水,幽鸟鸣啼,景色分外雅致。梅燕双走走停停,来至一处芭蕉树下,只见吴其芳正站在芭蕉树下对她招手含笑,梅燕双又羞又喜,唤道:“芳哥哥,我在这里。”说着提了裙子走了过去。
吴其芳笑道:“妹妹怎的才来,我早已等候多时了。”说着便去牵她的手。
梅燕双面染红晕,偷眼看去,只见吴其芳剑眉星目,身长玉立,风姿翩翩,只怕是世间再难寻到如此儿郎,梅燕双心头一酥,便任由吴其芳将她的手握了,耳边听道:“好妹妹,自从那日在栖霞山下见过你,我便忘不了了,日日夜夜都想着你。”
梅燕双喜不自禁,垂了头,轻声道:“这些时日我也是吃不好,睡不香,也只……只想着你……”后半句声音已细不可闻。
吴其芳道:“当日妹妹掉下来的荷包我已经让身边的小幺儿捡了,如今想完璧归赵,妹妹看看是不是这个。”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青金色绣梅花的荷包,递上前来。
梅燕双定睛一瞧,果见那荷包正是自己当日故意掉落的那个,这一见更是大羞,将吴其芳的手推过去道:“这荷包已被你拿着了,我不要。”
吴其芳笑着将荷包揣进怀里,凑在梅燕双耳边道:“好妹妹,那回头我再送你一个。我知道你的心,也盼着妹妹能明白我的心……”
梅燕双浑身发软,又听吴其芳在她耳边款款诉衷肠,只觉心旌摇曳,遂在芭蕉树下与吴其芳耳鬓厮磨了一番,说不尽郎情妾意。正难舍难分之际,只听远房隐隐传来鼓乐丝竹之声,吴其芳忽将她推开道:“今儿个是我大喜的日子,我该回去了。”
梅燕双大吃一惊,抱住吴其芳的胳膊道:“什么大喜的日子?你要与谁成亲?”
吴其芳转过头看着她似笑非笑道:“自然是与达官贵人之女。”
梅燕双急得哭道:“芳哥,你适才还说你日日夜夜都记挂我……”
吴其芳打断道:“我乃这一榜的解元,出身名门贵族的小姐方可与我门当户对。我虽记挂你,但你爹不过是个六品的通判,即便你出身梅家,但终究比不上我姑父的女儿婉姑娘。”
梅燕双怒道:“那婉玉本是柳家小妾生的!跟我们梅家无一丝半点的关系,你切莫让她给骗了!日后她指不定还让大伯送回柳家去呢!”
吴其芳道:“如今婉妹妹是已入了梅家的祠堂的,这便是我姑姑的嫡亲的亲女儿,姑姑有意许我二人婚配,婉妹美貌端庄,一看便知是贤内助,我自然求之不得。”
梅燕双心头如同被剜了一刀,抱着吴其芳的胳膊只是抽泣不肯放手,吴其芳一径挣脱,转身便走。梅燕双失声喊道:“不要走!”忽猛一下挣醒,坐起来只觉浑身冷汗淋漓,向旁边一望,见梅燕回合眼安详而睡,方知自己是做了一场梦,长长嘘一口气。
原来当日刚放桂榜不久,吴其芳并梅书达等几个官宦人家公子到郊外游玩,到栖霞山附近偏巧赶上梅海洲携家眷到栖霞寺里进香,在山脚之下与梅书达等人相逢,因是极近的亲戚,便停下来多说了几句。
梅燕双和梅燕回姐妹悄悄掀开车帘子向外瞧,梅燕双一眼便瞧见一个年轻公子,轻裘宝带,唇红齿白,俊美好似画中之人。都道是少女怀春钟情,梅燕双一见吴其芳便心生喜爱,忍不住掀开帘子一看再看,却让一众公子王孙瞧见,众人你推一下,我挤一下,或扬声咳嗽向吴其芳揶揄取乐。吴其芳便扭头向这边看来,目光与梅燕双一对,梅燕双登时面红耳赤,一下将帘子放了下来,心中虽舍不得,但又羞臊不敢再将帘子掀起。因她这段时日偷看了几册才子佳人的话本,正是情思荡漾满怀胡思乱想之时,便仿照里头的风月桥段,将自己贴身的荷包悄悄解了下来,待马车一动便悄悄扔在外头,盼着吴其芳能将荷包捡了去,也好如书中所写成就一桩百年姻缘。
自此梅燕双便对吴其芳存了一段心事,又打听到意中人竟是本地的解元,心中爱慕之情更甚。后吴其芳之父吴澜携妻子儿女上梅海洲家拜访,董氏瞧见吴其芳品格回去亦赞不绝口,梅燕双本以为好事能成,却见董氏又叹了一口气道:“可惜你们姐妹没福,这精华毓秀的人物儿让你们大娘看中了,想招进门做姑爷呢。”这一句恍若个焦雷劈下来,梅燕双登时便呆了,自此后行动坐卧都是痴痴懒懒的,又添了迎风落泪多愁善感的病儿,唯有梅燕回瞧出其姐心思,每每劝慰开解而已。
梅燕双此刻坐在床上心灰了大半,听外面有悉悉索索的响动声,一个丫鬟秉着蜡烛站在床幔外头道:“姑娘,可是做了什么梦了?可要吃茶?”
梅燕双道:“要吃一盅热热的茶,再把我的帕子拿来。”
丫鬟不多时回来,将帘子掀开挂在金钩上,捧了热茶和帕子递进来。梅燕双将茶吃了,又拿了帕子拭汗,方觉好过了些,躺下之后却怎么也睡不熟,只念着梦中之景,前思后想都不觉是吉兆,再算上睡前与婉玉怄了一场气,此刻又是心酸又是委屈,蒙在被窝里轻声哭了一场,直到天明才又迷迷糊糊合了眼。
第二日清晨,婉玉一觉醒来,听外面仍静悄悄的,知那对姐妹未醒,就命丫鬟悄悄的进来伺候她洗漱,待将头梳好了,才听暖阁内有响动,银锁进门来低声道:“姑娘,暖隔里两位姑娘已经起床了。”
一时采纤又一早赶回来磕头,婉玉想了一回,道:“先不传饭。”把采纤叫到跟前嘱咐了两句,然后起身到了暖阁里。只见双生女已穿戴妥当,婉玉仔细打量,见这姐妹俩虽长得一模一样,但梅燕回观之活泼,梅燕双则多两份忧郁之气,又见梅燕双显是晚上没有睡好,眼底微微发青,不由心中一软,暗道:“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子,不知事情深浅,我又何必跟他过不去呢,若是她认了错,我便罢了,立威这档子事儿本也不急于一时。”
梅燕回一见婉玉立时站了起来,迎上前道:“妹妹早,昨儿晚上睡得好极了。”说着用眼去看梅燕双,心道:“过了一宿,婉玉的气也该消了,我从中说和说和,这一层的事也就揭开了。”想到此处刚要开口,却见婉玉看着梅燕双道:“昨儿个的事儿你想好了没?我就问你一句话,昨天的事儿是不是你说错了话?你若跟我认了错,我便全当你没说过便是。”
谁想梅燕双因晚上做了噩梦正是满腹委屈颓靡,心中正暗恨婉玉,本有心认错,但听婉玉这一番说辞新情旧绪涌在一处,心头灵机一动竟拿了帕子蒙住脸大哭道:“你!你欺负我!我再不在这儿住了!妹妹,快收拾东西,咱们家去!”哭着起来便要往外奔,众丫鬟连忙拦住。
梅燕双仍大哭,又偷眼去瞄婉玉。梅燕回与她是双生女,正是心有灵犀,忙上前去扶梅燕双,口中道:“好姐姐,你怎哭起来了,这让婉妹妹多为难,快将泪收一收罢。”说完对婉玉道:“大过年闹成这样也不好,姐姐有错,我替她跟妹妹赔罪,妹妹你大人有大量,这档子事儿就休要提了罢。”心想:“婉玉毕竟是过继来的,在梅家时日尚浅,跟大伯大娘又有多深的情谊呢,只怕她是瞧着面子上不好看,才想挣回一口气罢了,怕是她也不敢闹大,我从中穿针引线,替姐姐认错,既给了她脸面,又不至于让姐姐难堪,两相得宜。”因而又道:“都是亲戚了,妹妹又何必说出绝情的话?就当是咱们小姐妹之间闹着玩的,随它化成一缕青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