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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黛色霜青-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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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玄,这个孩子——”空蓝终于忍不住了,指着肉肉,手指还在兀自抖个不停:“他是哪里来的?”
  虽然肉肉能跑能跳,看起来绝不是个刚出生的婴孩,可是,仙境之中,怪事素来是层出不穷,无奇不有的。想当年,太乙救苦天尊的弟子三坛海会大神,便是孕期三年,丑时而降,一出生就会跑会跳会叫爹娘,所以,在空蓝和木斐的认知中,千色本是妖身修行得道,即便是一夕有孕,第二天就产下这么个大胖小子,那也是绝对有可能的!
  “这是故人之子,托我代为照顾。”青玄琢磨着若是一说开去,师伯师叔定然又会追问个不停,便就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句,尔后,他眨眨眼,满脸疑惑:“怎么了?”
  “还好还好!”空蓝吁了一口气,木斐也像是放下心来一般抚了抚胸口,两人对望了一眼,凑到一起嘀嘀咕咕,说些乱七八糟的——
  “我就说嘛,怎么可能这么快连孩子都有了……”
  “我看呀,说不定压根就还没出那事……”
  “青玄到底还是个凡人,这么嫩的一块肉,啧啧……”
  “师妹该不会是于心不忍,下不了口吧……”
  真说得上是屎壳郎遇上拉稀客,他们俩压低了声音交流着心得体会,还时不时心领神会地挤眉弄眼。
  因着他俩声音极小,有意避讳,青玄自然是听不太清的,不过,对于某些敏感的词汇,他多少还是有些觉察的,只不过,此时此刻,趁着这机会,他更急于知道的是与千色有关的那个人。
  “师伯,师叔,风锦是个什么样的人?”确定师父不在附近,所以,他也不用担心犯了师父的忌讳,只管凑上前去,询问两个定然知道内情的老家伙。
  像是被那个名字给惊了一惊,空蓝和木斐立刻噤了声,结束那乱七八糟的胡猜乱侃,不由得喉头一紧,心坎蓦地一震,双眼死死盯着青玄,思绪仿似被一下子给炸得没了准星。
  “青玄,你是怎么知道风锦的?”好半晌之后,他俩再次对望一眼,互相递了个眼色,木斐这才舍琴而起,尽量放缓音调,有意掩藏方才的惊诧,让自己看起来和平素一般悠闲潇洒。
  可以笃定的是,千色对风锦这个名字似乎已经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依着她那冷傲的性子,绝不可能向青玄提起这个人。而青玄与风锦之间的纠葛,他们当年也多少从白蔹那里知道了一些,所以,他更怀疑的是,青玄既然提起了风锦,那么,对十世之前的一切,又了解多少?
  青玄并不是个傻子,又怎么会看不出空蓝和木斐此刻想要刻意隐瞒?
  只不过,刚刚上山之时,他便就与师父一起远远听到酒痴在高声说什么“风锦”、“相好”,还有什么“脸色难看”之类的,他也多半猜得到,师叔师伯也是不怎么待见这人的。只是,若真如小师叔说得那样,那风锦为了神霄派掌教一职负了师父,那么,如今又怎么会在意师父呢?
  他不信那心狠手辣之人也懂得何为愧疚。
  只是,若那风锦真的对师父还有情,那又该如何是好?
  都说女子的心最是柔软,虽然师父外表矜傲冷漠,可是,他却知道,师父的心也一样的柔软。
  即便是说他心胸狭窄,记挂着十世之前的仇恨也好,他是绝不愿意师父与那负心人重修旧好的!
  “白蔹小师叔告诉我的。”一想到那未曾谋面的风锦,青玄突然没由来地冷了脸,只觉得心湖之中像是突地被投入了一块沉石,并不见得有怎样惊人的响声,却也仍旧有无法忽略的影响。
  木斐和空蓝再次对望一眼,尔后,空蓝拾掇起那空空如也的酒坛子,故意敲了敲。
  “你想见风锦?”顿了顿,他拖长了尾音,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瞥了青玄一眼,这才扔出至关重要的下半句:“五年之后,长生师尊出关,你师父会上西昆仑玉虚宫。你若有能耐让她带你一同去,你自然就能知道风锦是什么样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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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着千色下了逐客令,木斐和空蓝即便是脸皮再怎么厚实,也是决计不敢去招惹千色的。青玄再三承诺会替他俩说好话求情,他们才悻悻地离去。走前,空蓝还不忘讨了地窖里所剩无几的一坛女儿红去解馋。
  据说,那些女儿红是当初千色与风锦一同酿的,只因人间嫁女有宴客女儿红的习俗。风锦乃是修仙得道的凡人,自然也就将这些凡俗的事宜当做打发时间的闲话给说了出来,而千色却是早已对风锦芳心暗许,自然将这记得牢牢的。尔后,当他们互诉了衷情,风锦便亲自酿了这些酒,而千色寻了天蚕丝纺作红锦,两人一同将酒入了瓮,封了蜡,包上了红锦。
  当时,长生大帝座下的几个弟子,除了对千色有意的白蔹表面强作无谓,众人也都没料到会有什么意外,还嘻嘻哈哈挤作一团,只笑言待得两人水到渠成终成神仙眷侣,定要将这些酒坛子搬上昆仑山巅去,喝个痛快,以示庆贺。
  只可惜,最终眷侣还未携手连理,便已是分道扬镳,萧郎成了陌路人,只留下那伤情的女子一个人穿着待嫁的红衣,守着那些无人共享的女儿红。
  地窖里的那些酒,青玄早先并不知其来历,也伙同空蓝一起偷尝过的,的确滋味不俗。可如今,当知道那些酒还有这么个来历,他便不乐意了,恨不得空蓝拿去早早消耗尽,眼不见心不烦。
  当晚,安置好了肉肉,他本已是回房睡下了,可却翻来覆去许久睡不着。想了想,他穿妥衣裳起身,去了千色的寝房。
  果不其然,千色还在抄经!
  这一点,青玄是颇为奇'。kanshuba。org:看书吧'怪的,之前他与师父同室而居,竟然从没见过师父小睡片刻,就连闭目养神也没有,只是不断地抄撰着经卷,竟像是永不知疲倦一般!
  “师父。”他低低地唤了一声,为了掩饰自己此刻心底的不自在,便故意走到桌案前,毕恭毕敬地垂首,去无意中发现,千色今日抄经所用的竟不是墨,而是殷红色的东西,细细一看,竟然是和了水的胭脂!
  那和着水的胭脂墨,在那雪白的绢宣上,像是篆刻一道又一道的伤口,竟让青玄隐隐觉得疼痛。似乎到了这一刻,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在他的记忆中,师父从未打扮过,就连簪在发间的,也是最最朴素的木钗。
  不知为什么,看着千色身上的红衣,看着这殷红的胭脂,再想起那地窖里的女儿红,青玄觉得心里堵得难受。他知道,师父不是不想脱下这一身红衣,只是心里还没有忘记那个人,她也不是不知道地窖里的女儿红已经被偷喝得所剩无几了,只是,再也没有那宴请他人的理由,那些酒是否也如同心间流不出的眼泪,只能随着时间慢慢消失?
  他看着千色,越发觉得自己像是感同身受,能够体会到师父当日遭了辜负,是怎生的伤心和失望,可现下里,他却不知该要如何安抚,只好无话找话说:“师父肯让肉肉一起入东极,青玄不知该要如何感激才好……要不然,师父也收他为徒吧……”
  “拜师收徒需要机缘,他与为师无缘,为师不能收他。”千色并没有觉察到青玄的神色,手中的狼毫微微顿了一顿,却并没有抬头,只是平静地打断他的自说自话。虽然她说话素来就冷言冷语,可是,对着青玄,她却显出了一些与众不同的耐性:“那痴儿在这鄢山之上,能住多久就住多久吧,说到底,他有属于他的命数,总有一日,他会离开的。”
  千色这么一说,原本并没有多想,可听在青玄耳中,却独独有了些特别的意味。
  既然拜师收徒乃是机缘,那么,是不是说明,他在师父眼中是不同的?
  思及至此,他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
  “师父,你还在念着那人么?”
  千色没有料到他会有如此一问,顿时有几分愕然地抬起头来,明知他说得是风锦,可还是出于本能地反问道:“念着哪个人?”
  “不就是——”青玄咬了咬牙,也顾不上师父之前曾下过“谁提这个名字,谁便就滚下鄢山”的禁令,终于将那说不得的名字给脱口而出:“不就是风锦么!”

  梦春情

  听到青玄提起那个自以为已经淡忘的名字,千色原本就带着几分愕然的脸色已经迅速染上黯沉的阴霾,就连那双素来傲气凌人的眼眸会也变得黝暗深沉,那深深蹙起的眉,带着暴风雨前的平静。
  “青玄,你该知道——”她搁下手里的狼毫,缓缓拖长了尾音,带着些微愠怒,一字一字道出自己情绪的底限:“谁在我面前提起这个名字,谁就得马上滚下鄢山去!”
  青玄也明白,自己不该这么贸贸然地去触碰师父心底不愿提及的阴暗,只是,此时此刻,看到师父愠怒的脸庞,他的心底突然萌生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带着些微的酸涩,夹杂着辛辣,对风锦这个人越发的嫉妒。
  “青玄知道自己不该提!”他咬咬牙,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千色面前,大约是知道今日难逃惩罚,索性就豁出去了,倔强的仰起头盯着千色,满嘴不依不饶,将自己心底的话全数倾泻而出:“可是,师父不许别人提起这个名字,并不代表师父自己已经忘记了这个名字。师父曾告诫过青玄,缠绕在心间的魔障,只可直面,不可逃避,可师父如今,不是也在逃避么?”
  没有想到青玄竟会有这么一番理直气壮的言语,一时之间,千色竟然不知该要如何反驳。
  是呵,就如青玄所说,她一直都在逃避,这么多年避居鄢山,不曾回过玉虚宫,怕的不正是与他再次面对么?她不许别人提起他的名字,可是,那个名字却早同往日那些岁月一起,深深篆刻在记忆中,无法抹杀,时时铭记,她的言行,不正是那可笑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
  若细细说来,她也不知自己在怕什么,毕竟,她自认没有什么对不起他之处,即便是再次面对,也是可以无畏地挺胸抬头。只不过,她心底清清楚楚,风锦,的的确确是她心底久久无法跨越的魔障……
  尽管心里忐忐忑忑,七上八下,可青玄硬着头皮,直挺挺地跪在那里,眼睛虽然盯着千色,可是视线却被那跳跃的烛火刺激得一片空白,完全看不清她此时的表情。
  沉默了许久许久,终于,千色语焉不详地叹了一口气,伸手过来扶住他的手臂。“罢了!”她苦笑一声,只觉得胸口被一种柔软的东西堵住了,像是团团丝线凌乱地交错着,眼中便就浮起一丝难以解读的复杂恍惚。
  青玄的心因着千色的言行和举动瞬间便兴奋的攒动起来!
  本以为会受点什么惩罚,最不济也定会被罚背罚抄什么的,可师父竟然没有动怒,思及早前师父在花无言面前承认他是自己的“命根子”,青玄突然有些说不出的得意,像是突然间得了些珍贵的东西,以至于一跃而起之时不察,因着膝盖跪得僵硬生疼,不听使唤,整个身子不自觉地往前倾倒,竟然只能眼睁睁地往千色身上撞过去!
  也幸好千色步履沉稳,几时将他抱了个满怀,两人才不至于跌成一团。
  那一瞬,青玄的脸撞到了千色的前襟,瞬间,像是有一股极淡的幽香,无孔不入地从他的鼻息一路侵入到了心底,在五脏六腑之间萦绕不停。那一刻,他像是初次与酒痴师伯一起偷酒喝那般,脸微微地红了,可神智却都在那幽香中昏昏沉沉地陶醉了,就连魂魄也似乎莫名有些醺醺然。
  千色扶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只以为他的脸红是因为羞涩,也没有去在意。“你师叔师伯又在你面前说了些什么?”转过身,她平静地继续提笔抄经,好一会儿之后,才淡淡问了一句,似乎是已经笃定,青玄今日的反常是因着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在怂恿。
  “其实,他们没说什么要紧的。”青玄低着头,脸微微发热,还没有从那突如其来的陶醉中完全清醒过来,只是本能地带着点说情的意味,替那被撵走的空蓝和木斐说情:“不过,他们和青玄一样,不想见到师父时时闷闷不乐。”
  听着这样的言语,也知道青玄单纯的性子,多少带着些袒护说情的意味,千色不免有些失笑,并不点穿自己那些师兄师弟实质的不怀好意,只是斜斜地瞥了他一眼:“你几时见为师闷闷不乐了?”
  “难道不是么?”青玄这才抬起头来,那微微发热的脸已经慢慢地冷却了下来,像是在辩驳,心里还是暗暗含着对风锦的不满,不乐意自己被忽视:“师父每次闷闷不乐之时,即便是与青玄说话,也不怎么抬头,正眼也不看一下。”
  这话语中的嗔怪意味太明显了,这下子,千色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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