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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黛色霜青-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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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醉梦乡,全然不知,甚至自以为她还活得很好。

      于他而言,这么多年来,睡,无疑成了一种绝不敢触及的疼痛,更别提做梦。

      而且,早前他在梦里不是也曾预见过她身死魂碎的惨烈场景么?

      可如今,他的的确确是在做梦吧!?

      而她,是真的在他的梦里么……而这梦境里,竟然还会有这么大的一片转日莲……

      几乎是本能地,他想立刻飞奔过去,狠狠地搂紧她,永生永世也不再放开,可是,他却只能僵在原地,一步也迈不出去。他踌躇着,迟疑着,彷徨着,犹豫着——

      他不敢轻信眼前这一切,他怕她只是一个梦,一碰就碎了。

       
      “青玄”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望着转日莲花海中的那簇红色身影,为了平生解了这疑惑:“没错,这是你的梦境。”顿了顿之后,他低低地叹气:“你大概自己也不知道吧,你在梦境里替她种下了这么大的一片转日莲,盛放了足足两千年,从未凋谢过。”

      这一片转日莲,竟然是他在梦境中种下的么?

      这些花既是盛放了足足两千年,那么,究竟是他何时种下的?

      其实,即便是他当初被灌了忘川水,而意识里,一直都念念不忘那些誓约的吧……

       
      “就是因为有这片花海,所以,她一直在不断地宽慰自己等下去,一直相信青玄会来——”轻轻地笑得有些涩涩的味道,“青玄”盯着平生的脸,毫不避讳,一字一句地道出:“其实,就连我也以为青玄定然是不会来了,而她,却一直没有绝望……”

      平生哑口无言,全无反应,只是那么僵直地站立着,觉得胸口内浸透了刀刃翻剐,随着眼前“青玄”轻轻翕动的嘴唇和一字一句清晰的话语尖锐疼痛着。

      等么?

      原来,她与他一样,一直都在执着着那份坚持。

       
      “你是说,她一直在这里——”许久许久,平生终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浅淡中透着一屡寂寥,低哑浑厚,字里行间沾染的皆是凄然之色:“她在这里等了我两千年……”

       
      “她一直在这里等青玄,从我能听得懂话开始,她讲给我听的都是和青玄有关的事,一点一滴,事无巨靡。”言语如同不见情绪一般的,那个有着与青玄相同面孔的男子始终眉目淡淡的,每一句言语都会有意无意地提到“青玄”这个名讳,仿佛是在刻意强调什么一般:“她一直都知道,青玄若是没有想起她,那么,仅凭她的一缕魂魄,或许一辈子也不会有谁知道她和我在这里,也绝不可能找到这里。”

      平生听得心惊肉跳,全然说不出自己如今的感觉,那好不容易找回的声音也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满满的,全是心疼。“她、她……”他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只觉仿佛周遭无声的气流仿似也凝滞了,一圈一圈无形地紧缩着,压抑得他呼吸也近乎随之停止,几欲窒息。

       
      “你如今既是来了,那么,也就是说,你终于想起她了?”那个男子这样问着的时候,瞥了一眼平生,话语中强调着“终于”二字,带着点犀利的嘲讽和质问,其间还有着掩盖不住的愠怒与怨怼。

      困难地点点头,胸膛深处的某一个地方像是被利刃给剜去了什么,一种锥心刺骨的空洞疼痛席卷了四肢百骸。平生轻轻动了动嘴唇,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咬紧牙关,双拳握紧,在心里重复着说不出口的歉意,一步一步缓缓往前走。

      那一抹殷红同记忆中一样,如同血一般的触目惊心,而那记忆中素来沉默不语担负一切的纤弱躯体,已是瘦弱成了那般模样,衬着着一片怒放的景色转日莲,竟然显出一种无能为力的颓然,压抑不住涌出的悲伤。

      那种感觉,是痛,却也不是痛。

      走了几步之后,平生突然又停下,转过身望着那个男子,眼眸中有疑惑与不解:“你究竟是——”

      他仍旧觉得诡异,眼前这个男子无疑是长得与青玄如出一辙,就连某些小动作也肖似到了极致。彼此相对之时他总有错觉,仿佛自己是在面对着自己,接受着灵魂的拷问。

      那男子很无奈地抽了抽眼角,长吁一口气,并不直接回答:“她当时本应魂飞魄散,是因为有我,所以才能保下了最后的一丝魂魄,留在你的梦境深处。”稍稍顿了一下,他继续卖着关子,不肯坦坦率率:“有时,她忆起往昔的伤心事,时时会落寞不言,我便只得扮作你当初那样,做那些你曾经做过的事讨她欢心逗她开怀——”深深吸了一口气,那男子用一种哭笑不得的表情面对着平生,一字一顿,如数家珍,刻意说得极重极慢:“磨簪子,制凤冠,洗被子,研墨,撒娇卖痴……父君,你当初为了骗到娘的芳心,到底做了多少蠢事,竟然能哄得她对你如此痴心不改?”

      一声“父君”,唤得平生心惊胆战,几乎要跳起来!

      眼前这个男子,竟然是他的孩儿么?!

      到底是几时有的?

      怎会看起来如此诡异?

      难道就是鄢山上的那一宿——

       
      “啊,对了——”那男子似乎这才想起了什么似的,急急地褪了幻相,恢复了本来面目——怪只怪他父君来得这般仓促,他方才还在扮他父君以往磨簪子的旧事,打算逗他的娘开心呢——

      褪了幻相,那与青玄如出一辙的男子变成了一个小娃儿,身形单薄,看起来,竟然是当初青玄十岁之时刚遇到千色时的模样!

      这一瞬,再难以压制心中的澎湃,平生疾步上前,越是靠近,越是感觉身体在无法抑制的颤抖!

      他的千色呵,竟然在这里静静地等了他两千年……

      终于看到了那站在转日莲花丛中茕茕孑立的身影,而她穿着的果然是与鄢山之上留下的那套喜服相同的衣裙,殷红之中似乎带着能触摸到血脉的疼痛感!

      她当初穿着这身衣裙来见他,他却为何迟钝得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真是该死!

      看着她那萧瑟虚弱得仿佛随时会倒下的身躯,平生心田之中有一片汹涌的浪潮在翻腾,期望着她看到他时的惊喜与激动,可谁知,千色扭过头来,只是无神地瞥了他一眼,很勉强地轻笑了一下,继而神情落寞,语调之间溢满了凄酸的滋味,还有那不堪重荷的疲惫:“不必扮作你父君的模样讨我欢心,娘没事的——”

       
      “师父!”她的喃喃低语几乎令他心魂俱震,无法控制地上前一步,他紧紧地搂着她,感觉到她那瘦弱的身躯轻得如同羽翼,一片刺骨的冰凉,自己的心也似乎随着她的体温一起凉了,冷了,冰了。

       “我不是要讨你欢心——”他咬住牙,忍了又忍,才让自己道出那明明很简单,却酝酿了足足一千年的言语:“师父,青玄真的回来了……”

      僵直了许久仿佛才能接受着突如其来似是美梦般的事实,千色转过身,有些迷惘而不确定,伸出手指细细地触摸着他的面容,确定他是真的存在,才将脸伏在他的怀中。

       
      “真的是青玄么?”她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幽幽地开口,那嗓音有些虚无缥缈,似乎就连自己也不太听得清说的是什么:“青玄,那些转日莲都开了……”靠在他胸膛上,在那个最靠近他心口的位置,她喃喃低语:“你终于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微微颤抖着,终于,她将他的衣襟越抓越紧,仿佛终于狠狠嵌入他的怀中,这样,便就再也不用与她分离,这样,她的身躯才像是有了知觉,才像是真的存在。

       “是的,我是你的青玄……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

      他在她的耳边轻轻唤着她的名,并不再多解释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之中,像是把历经了重重苦难的躯体和伤痕累累的心,一并修补,直至拼凑成了如此完整的人生……

      是呵,他允诺过她的,从今往后,便要兑现——


      **************************************************************************


      当所有人都以为平生找回了千色,从此可以过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幸福”生活时,而平生却只觉得,自己活在比往昔更甚的水深火热之中。

      爱妻在眼前,看得见,摸不着,就如同那水中月,镜中花——

      他非(。kanshuba。org:看书吧)常火大!

      不管怎么说,他如今仍旧暂代着昊天的神职,要处理九重天之上大大小小的事务,所以,待得他拼着命把该忙的都忙完了,正想同千色好好诉诉衷肠,缱绻温存一番,以解这蓄积了许久的相思之苦,却蓦然发现,自己已经失宠了!

      如今,最得宠的是那个叫蕾蕾的臭小子!

      蕾蕾就是那个保住了千色,且在平生的梦境里陪伴了千色两千年的小娃儿。说来也怪,这小娃儿算来应是平生与千色在鄢山上意乱情迷无法自控时种下的,可却偏偏长得与当初的青玄如出一辙,毫厘不差。

      好吧,不仅仅是模样,就连那撒娇卖痴的调调都是一样的。

      而千色看蕾蕾的眼光,也很像是当初看青玄的眼光,带着宠溺,带着容忍,更让平生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已经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原本,平生也觉得对蕾蕾甚为亏欠,毕竟,芽芽和苗苗初时在玄都玉京,受到了御国紫光夫人的全心照顾,而蕾蕾却是陪在千色身边,同千色一起经历了那最难熬的两千年,无人知晓,无人问津,以至于蕾蕾明明年纪最小,可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有着超乎想象的老成。而且,若当时没有蕾蕾,说不定千色真的就魂飞魄散了。

      于是,平生决定,不管蕾蕾想要什么,他都定会想办法让其如愿以偿。

      但,这个“什么”里面绝对不能包括千色呀!

      所以,当平生看到蕾蕾那小子一整天腻着千色,时时刻刻形影不离,甚至连睡觉也定要同千色一起时,平生的脸立刻拉了下来。而蕾蕾那小子也不知是不识时务,还是有心挑衅,居然同千色一起睡时还紧紧搂住千色的手臂,全然不肯松开一丝一毫,真让平生恨也不是,恼也不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好不容易有一夜,蕾蕾睡得早些,千色和衣躺在床上,平生只以为得了个好时机,便去搂了千色,掰开蕾蕾那紧抓住千色裙角的手,打算一路将千色抱回紫微殿去,好好一亲芳泽,却不料,他抱了千色才刚离开床榻,蕾蕾就醒过来——

      那小兔崽子,平日里言行举止明明就不像个小娃儿,可此时却偏偏装得极为无辜与委屈,扁着嘴,含着泪,字字都是控诉:“娘有了父君就打算不要蕾蕾了……”说着说着,带着点鼻音,嘴轻轻一撅,眼看着泪水就啪嗒啪嗒滴落下来!

      千色本就因着蕾蕾那极似青玄的面容和性子而最迁就他,再加上蕾蕾在千色面前甚为乖觉,既不像芽芽时时伙同花无言和那几个混账师伯师叔闯祸,也不似苗苗三五不时被白蔹黑着脸给丢回紫微垣来,所以,千色对他近乎是百依百顺。如今,眼见着这心肝宝贝史无前例地哭得如此伤心委屈,千色这个做娘的又怎么会不心疼?!

      在平生的目瞪口呆之中,千色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陪蕾蕾一起睡,将平生给晾在一边!

      平生彻底吃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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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让苗苗站在自己这边做帮手,平生不得不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将白蔹给出卖得连渣渣都不剩,不仅许诺以帝尊的名义允苗苗自由来去于幽冥九重狱,还暗地里答应了苗苗往后与白蔹的婚事。这样,苗苗才算是与他结了盟,一起“对付”蕾蕾。

      某一日,苗苗和芽芽约了蕾蕾一起打坐入定,比试谁更能精心修道,而裁判正是千色。那所谓的比试开始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平生便瞅着时机,不声不响地将千色给硬是掳走了。

      好一会儿之后,芽芽睁开一只眼,贼兮兮地偷偷望了望四周,这才戳了戳仍旧闭着眼规规矩矩打坐的蕾蕾,小声道:“娘被父君带走了。”

       
      “我知道——”蕾蕾依旧闭着眼,毫不意外地应了一声。他面上并没有笑容,可眉梢却有着狡黠的,只是将话说得轻描淡写:“父君让娘受了那么许久的苦,说什么也不能太便宜了他……今天姑且算是给他点甜头……明天——”拖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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