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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几度夕阳红-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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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诉我,”霜霜坐在书桌上,凝视着魏如峰说:“是不是想要个女朋友?爸爸那天在说,你该成家了!”
  “哦?”魏如峰望了霜霜一眼:“你想给我介绍吗?”
  “我试试看,把你的条件告诉我!”
  “算了,”魏如峰说:“你那些朋友,一个赛一个的野,没兴趣!”
  “怎么样的就有兴趣?”
  魏如峰咧咧嘴,托起霜霜的下巴,开玩笑的说:“像你!”
  楼下电话铃又响了,何慕天在叫魏如峰听电话,魏如峰闪身出房,跑下楼梯,躲开了霜霜的掀眉瞪眼。电话机旁,何慕天正若有所思的望着听筒,微蹙着眉。这电话显然是何慕天接听的。魏如峰一看何慕天的神色,就猜到百分之八十又是杜妮打来的,握起听筒,他没好气的喊:“喂!什么事?”
  对方一阵沉默,他不耐的连喊了两声“喂喂”,对方才有个清脆而细嫩的声音,怯怯的问:“是──是──魏──如峰吗?”
  “我就是,你是哪一位?”魏如峰皱起了眉,惊异的问。
  “我──等了你好半天了,你不是说三点半吗?”
  “什么?”他的心狂跳了起来,握紧了听筒,他紧张的喊:“你是──”“杨晓彤。”
  “喂喂,”他嚷着说:“你在哪儿?”
  “铃兰。”
  魏如峰屏住了气,握着听筒的手竟有些发颤。霜霜已经下了楼,靠在茶几上看魏如峰接电话,一面玩着茶几上的一只玻璃小马。魏如峰还没有回过气来,对方又怯怯的开了口:“这几个星期,我都不能出来,先是该我办墙报,后来又考月考……”
  “喂!你听着!”魏如峰已恢复了精神,他对着听筒大叫着说:“我三分钟之内就赶到,你千万别离开!”
  摔下了听筒,他顾不得再去换衣服,摸摸口袋,派司套里还有钱,就放心的向门口冲去。一面嚷了声:“姨夫,别等我吃晚饭!”
  霜霜一把拉住了魏如峰,急急的问:“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吗?”
  魏如峰挣脱了霜霜的拉扯,笑着说:“什么事都没有!只是要出去一会儿,”说着,他扬着眉毛,用手拧拧霜霜的面颊,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说:“再见!好妹妹,别为我的闲愁担心了,现在什么都好了。你要我晚上给你带什么回来吗?巧克力?怎样?好,再见!”挥挥手,他迫不及待的冲出房去,奔下台阶。立即就响起喧嚣的摩托车马达声,呼啸着走远了。
  霜霜愣愣的站在客厅中央,一只手抚摩着被魏如峰拧痛了的面颊,眼睛呆呆的望着魏如峰跑出去的门口,心里布满了疑惑和不解。这是怎么回事?从来没有看到魏如峰如此失常过,和如此兴奋过。他碰到什么事了,刚刚还躺在床上无精打采的,现在一个电话就又精神大振,简直是发神经!好半天,她才回过神来,转过身子,她看到何慕天正坐在沙发里,默默的望着她,眼睛里有一抹深思而怅惘的神情。她耸耸肩,对何慕天说:“你看表哥是怎么回事?大概是神经失常了,什么事值得他那么紧张?平常天塌下来他也爱管不管的。”
  何慕天没有说话,仍然望着霜霜出神。他在想着他接电话时所听到的那个细细的,嫩嫩的声音,清脆娇柔,还带着点儿软软的童音。一个女孩子,一个少女,不会比霜霜更大,却有力量使魏如峰摆脱掉杜妮的纠缠?这事有点不可思议而耐人寻味了。但是,事实摆在这儿,何慕天自己是过来人,他知道什么事情发生在魏如峰的身上,这是不容人不相信的。
  “爸爸,你在想什么?”
  霜霜打断了他的思潮,他看看霜霜,俏丽的浓眉,神采奕奕的大眼睛,难道不够美,不够可爱吗?但是,人生的事情并不是件件都能预先安排好的,更不是件件都能如人意的。
  他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说:“我在想如峰的事。”
  “他怎么了?”霜霜问:“近来他不是挺奇怪的吗?一忽儿唉声叹气,一忽儿兴高采烈,还写些怪里怪气的纸条,什么这个愁,那个愁的……”
  “奇怪?”何慕天摇摇头,有些怅惘的笑笑:“一点也不奇怪,这是陷入情网的青年男女都会害的病。”
  “爸爸,你说什么?”
  “我说,如峰一定在恋爱。”
  “恋爱?”霜霜瞪着何慕天,不信任的张大了眼睛:“表哥在恋爱?和谁?”“和刚刚打电话来的那个女孩子。”
  “那是谁?”
  “我怎么知道?”何慕天抬了抬眉毛,燃起一支烟,望着烟头上缭绕的青烟,沉思的说:“听声音,年纪一定很轻,大概只有十七、八岁。”
  霜霜蹙起眉头,怔怔的望着父亲,脑子中是纷纷乱乱的一团,好象有人在她头脑里塞进许多棉花似的,胀得很满而又全是空白。魏如峰恋爱了?和一个不知名的女孩子!她随手摸了一张椅子,慢慢的坐了下去。凭着小几,用手托住下巴,她必须好好的想一想。想什么?她又抓不住任何具体的东西,脑中只有一个比较成形的思想:魏如峰恋爱了!这是可能的吗?魏如峰?不,这并不可能。他曾和许多女人玩过,却从不动真情!这只是父亲的臆测而已,魏如峰不会如此容易堕入情网!不,不,绝不会,反正她不信……
  有一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她一惊,抬起头来,发现何慕天正站在她的面前,深深的望着她。
  “霜霜,”何慕天用一对了然一切的眼睛凝视她,低沉的说:“对付这种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看淡一点,你是个洒脱的孩子,自会处理自己。你要知道,在人生的路上,你总会遇到一些打击的。”
  “爸爸!”霜霜怔了一下,顿时带着一脸受伤的倔强喊了起来:“你说这些话是甚么意思?你以为我爱上了表哥?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他,我的男朋友那么多,他算得了什么?而且──我也不相信他是在恋爱!”
  何慕天默默的摇摇头,说:“他是在恋爱,我可以肯定这一点。如峰这两天失魂落魄的,我早就怀疑了!”
  霜霜咬咬嘴唇,突然想起了魏如峰桌上的那张纸条,有些什么句子?“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这不是写明了吗?她瞪视着墙上的一幅画,手指发冷,心脏迅速的向地底下沉去。
  “霜霜,”何慕天眼望着脸色越来越苍白的女儿,心中隐隐作痛,女儿的失意比他自己失意更让他难过。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期望着的事终成泡影,霜霜竟没有力量系住这个年轻人的心?面对着漂亮的霜霜,他为她不平!魏如峰太没有眼光了!又叹了口气,他无奈的说:“别难过,霜霜,如峰并不是天下唯一可爱的男孩子,而且,事情也不见得就绝了望……”
  显然,何慕天安慰的方式太笨拙了,霜霜猛的跳了起来,双手紧握着拳,暴跳着对何慕天狂叫了起来:“爸爸!你说这些做什么?谁告诉你我爱上了表哥?我根本不爱他,一丝一毫都不爱他!他爱上谁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为什么要难过?为什么要绝望?他爱娶谁就娶谁,我一点都不关心!不关心!不关心!你知不知道?我根本不关心!”
  喊着喊着,眼泪涌出了她的眼眶,她的脸色由白转红,呼吸急促,头发摇得零乱的披散了下来。终于,喉头哽住了,再也喊不出声音。她发狂的踢翻了一张椅子,掉头向楼上跑去,奔进了自己的房里,“砰”的碰上房门,就扑进床里,把头埋在枕头中,气塞喉堵的痛哭了起来。
  何慕天木立在客厅里,楼上,霜霜不可压抑的哭泣声透过了门,一直传到楼下。何慕天的心收紧了,绞痛了,他慢慢的扶起了那张被霜霜踢翻的椅子,呆呆的站了好一会儿。霜霜的哭声没有平定,反而越来越沉痛了,他无法忍受,慢慢的走上楼,走到霜霜的门口,推开了房门,他看到霜霜正发狂的撕咬着枕头,捶打床垫。他走过去,才把手放到霜霜的身上,就被她摔了开去,同时哭叫着说:“你不要管我!你不要管我!你不要管我!”
  何慕天默然的立在床边,无可奈何的望着痛哭的霜霜,然后,他叹了口气,走出霜霜的房间,带上了房门。疲乏的回到自己的房里,在安乐椅上坐了下来,他用手指揉了揉额角,喃喃的自语的说:“如果她有个母亲就好了!”
  母亲,一想起她的母亲,那些连锁着的回忆又一串串的浮到眼前,他闭上眼睛,仰靠在椅子里,脸上的肌肉全被痛苦的思潮所扭曲了。
  他不知道坐了多久,然后,他听到霜霜有了动静,她的脚步穿过走廊,到楼下去了。他站起身,走到窗口去张望,只一忽儿,他就看到他那辆灰色的小轿车如箭离弦般向街头狂驰而去。他叹息着坐回椅子里,他知道这以后会是什么:闯红灯、超速、没有驾驶执照。他又该为她准备罚款和具保了。
  燃起一支烟,他按铃叫来了阿金,吩咐着说:“魏少爷回来的时候,让他到我房里来一趟!”
  无论如何,他要为霜霜做一番努力,他必须尽量挽回这件事,必要时,他不惜恩威并重,对如峰稍稍施一些压力,他深深了解,魏如峰对他这位姨夫,是十分敬爱和顺从的,为了霜霜,他顾不得其它了。
  魏如峰回来的时候并不太晚,只有九点多钟,他吹着口哨走上楼梯,阿金叫住了他,转告了何慕天的话。
  “OK!”他说。
  回到卧室,他先取了睡衣,到浴室去洗了一个澡,一面洗,一面不停的吹着口哨。晓彤,多么惹人怜爱的孩子!那水盈盈的眼睛,那怯生生的表情,那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
  “喔,别碰我,记住,我们才是第四次见面!”
  “第四次!”他迷糊的问:“我觉得,我们已经认识四十年了。”
  她笑了。
  “你一定有很多的女朋友!”
  “不错,”他坦白承认:“我曾经有过很多的女朋友!”
  “是你眼光太高吗?”
  “或者是她们眼光太高。”
  “包括何霜霜在内?”
  “霜霜?”他一愣,盯着她问:“你听到些什么流言?”
  她又笑了,黑眼珠生动而活泼。
  “是'流言'吗?”她问。
  “霜霜是我的小妹妹。”
  就这样,好象已经解释清楚了什么,她不再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不再保持两人座位中那一尺宽的距离,当他用手揽住她的腰的时候,她也没有退缩,只抬起她那两排长长的睫毛,用那对黑蒙蒙的眼睛凝视他。这凝视使他那样心动,他竟想在众目昭彰的灯光下吻她,但他毕竟没有那样做。她的头倚在他的肩上,细细的发丝轻轻的拂着他的面颊,她低低诉说的声音像潺潺的流水般在他耳边轻响:“我骗了妈妈,我告诉她我是到顾德美家里去做功课,妈妈相信我一切的话,因为她永远把我看成一个小女孩,一个单纯得一无所知的小女孩。我本不长于说谎话,可是,在我向她说谎的时候,我说得那么自然,就好象是真的一样,我不明白我怎么会如此?这使我对自己怀疑。”她停下来,把一只手放在他手腕上,仰头注视着他:“你也曾对自己怀疑过吗?你觉不觉得每个人都有矛盾的性格?好的与坏的思想,坚强与懦弱的个性,常会集中在同一个人身上,于是你就没有办法清晰的分析你自己。”
  他凝视她那跳动的睫毛下藏着的黑眼珠。
  “你常常分析你自己吗?”
  “有时,我试着去分析。”她又笑了,用两只手交叉着枕在脑后,靠在沙发椅里,那股慵散劲儿更其动人。“可是,不分析还好,越分析就越糊涂。”
  “每个人都是如此,”他说:“分析自己和了解自己都是一件难事,”他凝望她:“你是不必分析自己的,一切最单纯,最完美的事物都集中在你身上……”
  “你错了,”她的黑眼睛深深的回望着他:“世界上没有一件单纯的东西!”他沉默了,他们对望着,时间在双方恒久的注视下凝住了。半晌,他眩惑的托起她的下巴,迷茫的说:“我奇怪,在你这小小的脑袋里,怎么容得下这么多的思想?而我一直都认为,女人是最现实的动物,你这小脑袋里的东西,好象还非常复杂和丰富哩!”
  “你想发掘吗?”
  “你让我发掘吗?”
  “如果你是个好的发掘工人。”
  “我自信是个好工人,只要你给我发掘的机会和时间。”
  “你有发掘的工具吗?”
  “有。”
  “是什么?”
  他捉住她的手,把那只手压在他激动而狂跳着的心脏上。
  “在这儿,”他紧紧的望着她:“行吗?”
  她的大眼珠在转动着,像电影上的特写镜头,慢慢的,将眼光在他的脸上来回巡逡,最后,那对转动的眼珠停住了,定定的直视着他的眼睛。小小的鼻翼微翕着,呼吸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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