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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春花俪美人-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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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批的御林军立刻应命如潮水般地从比武台两方涌出,他泛着微笑,未做丝毫抵抗地任御林军团团围住了他。
  高台上的脸色倏地变得铁青,而他唇边的笑意不禁更炽。
  他疯狂地高声大笑,笑他千算万算,却算不到自己竟会在这紧要关头全盘皆输。
  因为他再也不听命于他,他决定背叛他,他要毁了他的一切,他要拿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所有人的鲜血来告慰她的在天之灵!
  他曾经想为她做尽任何事,但事到如今,他竟只能这么做。
  他被御林军架着下了比武台,御景王的脸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他缓缓闭上眼睛,不由得逸出了串串悲凉的笑声。
  他的命也将不久矣了吧。
  可是他一点也不后悔。
  因为这是满身罪恶的他最后唯一能为她献上最卑微的祭品!
  “喝!”他猛然惊醒,又是满头的冷汗。
  不过是在树下打了个盹,却又梦到了那时候的事……究竟要到什么时候他才能将自己满身的罪孽赎清,从这些如影随形的梦魇中解脱?
  ……或者,他永生都不会有这样的一天?
  他抹了抹脸,唇边浮出一丝沧凉的笑意。
  看来是后者的可能比较居多。
  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振振衣摆站起身来,站在京城近郊的小山上,幽黑的眼眸凝望着这片充满记忆的土地。
  临安啊,他终于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街市上的人群扰扰嚷嚷,繁荣的景象较十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不会有人知道,在这些安定生活的背后,是用了多少鲜血换来的。
  他的眼神倏地黯淡了下来,遥远的记忆不禁飞过十年的距离,回到那浩大华丽的皇宫殿堂之上。
  即使到了御前比武的前一刻,父王对他的警戒依旧毫不放松。但是他微微一笑,无丝毫抵抗。
  他要做的事,是父王无论如何也阻拦不了的。
  他要揭发父王的阴谋,哪怕以自己的生命做代价,亦在所不惜。
  就在圣上的面前,就在所有人的面前,他运起内力震断了手中的宝剑。这可是侮蔑龙颜的大不敬死罪!
  他当场被抓入狱,一切如他所愿。
  无论他如何被严刑拷问他的目的何在,从头到尾他却只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着一句,“我要面圣。”
  大概是拗不过他,多日之后,皇帝的光辉龙袍终于出现在阴暗的天牢之中。
  “是何缘故让你如此执着地要见朕呢?”
  皇帝的眼光透着不解,而他终于得偿所愿地大笑了出来。
  “圣上,罪臣要向您揭发一桩阴谋。”
  他一古脑儿地将父王所有预谋造反的计画、兵马部署、和结盟援邦全说了出来。这对他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不必费心去记忆,只因为这一切有大半以上均出自他一手策画。
  皇帝愈听脸色愈凝重,但等他把一切来龙去脉都说明详尽之后,皇帝没有勃然大怒、没有将他斩立决,相反的,他只是威严却深沉地问了他一句话。
  “有着如此周密的计画,要成功不是难事,你又为何选在这成功前夕,大义灭亲呢?”
  他登时沉默了,脸色仿佛突然被人撕了一层皮般痛苦异常。直到过了好久好久,他才终于有力气开得了口,回答了皇帝的问题。
  “……因为我终于良心发现。”
  虽然……虽然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皇帝因为他的话,默然不语了许久。他踱着方步,沉思良久之后,才终于决定似地开口。
  “虽然你罪大恶极,也幸亏你的良心发现,朕才得以保有龙位。你的罪不可赦,但朕决定许你一个要求。说吧,你想要什么?”
  皇帝深深地观察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能够筹画出如此严谨的谋反计画的人,绝非易与之辈。他是个可怕的敌人,但是在北方异族节节进逼的威胁之下,他更希望他会是个如虎添翼的绝佳助手!
  “罪臣不敢奢求圣上饶命。”他也不愿奢求,心愿已了的现在,他只想用生命追随地,用生命句地赎罪!“但是,罪臣的母亲和弟弟是无辜的,他们对御景王的谋反大计毫不知情,罪臣只恳求圣上一件事,饶过他们吧!什么都别让他们知情,就当一切也没发生过。”
  皇帝听到他激动的渴求,仿佛深深讶异。但过了不久,他只是泛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
  “好,君无戏言。朕既然允了你,就不会降罪于他们。不过,对个反贼的近亲来讲,这样的处置还是太轻了。依朕看,还是将他们贬为庶人吧。”
  “不!”厉勋惊喘。他弟弟不该受牵连,他应该遗是居于万人宠爱的尊贵地位啊!“请将所有的罪责降到罪臣身上吧!罪臣愿万死替他们承担!”
  “哦?”皇帝捋捋下须,不让眼中得逞的辉芒显露。“这么说来,一刀砍了你岂不太便宜了?那么……就让你替朕做事吧,但惩罚是你永远是个罪犯,永远无法得到任何名誉与赏赐。”
  皇帝这么决议,他虽愕然,也只能默然承受了。
  在皇帝秘密地赐了白绫赐死父王、抄家灭门成郡王府及所有父王的手下后,他的任务便开始了。
  他开始奔波大江南北,只为完成皇帝的每一道密令。全国各地他几乎走遍,独漏那一块他心中最痛、最不敢触碰的土地──宣州。
  这十年来,他一滴眼泪都没流过。失去了她,他所有的感情也仿佛随之陪葬。在那段抄家灭门的腥风血雨中,他望着脚下成河的血流,一点怜悯也挤不出来。
  他甚至渴望着更多杀戮,但不管流了再多的血,也无法补回他心底的那块大洞!
  她回不来了!永远也回不来了!
  他拳头握紧又放松、放松又握紧。
  真的好痛啊!即使经过十年,他竟然没有一点因为习惯而麻痹!每当忆起她,他依旧痛不欲生。
  也许,这才是上天给予他罪行的最大惩罚!
  微风轻拂,掠起他鬓边早生的华丝。他闭上眼睛,不禁再度怀念起她来折磨自己,这是他十年间从未间断的自我惩罚。但是这一次,他逐渐沉溺的思绪却不得不被打断了。
  远处传来一声声惊吓的呼号声惊醒了他,他凝神一听,竟发现那是有人在求救。
  他迅速地找到了呼声来源,足下一蹬,便疾速地往该处飞去了。
  “月姑娘,不得了啦!我家狗子跌断腿啦!你快点来帮他瞧瞧!”
  “欸,这就来了。”
  门口传来的大呼小叫逼得她不得不放下手边熬得正当火的药,连忙擦了擦手,走向门外前庭。
  住在附近的王大婶满面泪痕的脸映入眼帘,她赶忙加紧脚步。
  “发生什么事了?”玉珑俐落地蹲到地上小男孩的身边,双手也精准地抚上了男孩腿上的伤处。她秀眉一蹙,清澈的眼眸责怪地瞪向一脸痛楚的小男孩。“狗子,你又顽皮了,是不是?”
  “月姐姐,我……我……”小男孩泪涟涟,不敢说出自己为了在同伴面前逞英雄而做出的蠢事。
  “这杀千刀的,爬树也就算了,竟然还给我在树上走单杠!”王大婶气得直骂。“你啊,摔死算了!”
  “哇──”狗子又疼又被骂,委屈之下哭得更伤心了。
  “瞧,害得你娘多担心啊!”玉珑温柔和婉地低道,纤白双手一边迅速地帮他挫伤的骨头挪回原位。
  她心底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不过是扭伤,这王大婶说话老爱这么吓死人。
  “月姑娘,咱家狗子不会有事吧?”骂归骂,总是自己的心肝宝贝,王大婶紧张的直问。
  “放心吧,能走能跳,还能让他再去多摔个十次!”玉珑抬起美颜,巧笑倩兮。她盈盈起身,转身回屋里去拿了伤药。“哪,敷着这个,每天换药,不到一个星期就又活蹦乱跳了。”
  “谢谢、谢谢!”王大婶破涕为笑,感激地接过伤药,回头却一个大掌打向狗子的头,凶巴巴地吼:“每次都麻烦人家,你还不快谢谢月姐姐!”
  “谢谢月姐姐……”狗子委屈地小小声道。
  玉珑不禁噗哧一笑。她是很喜欢狗子的,他身上的某些神态总会让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有过这么可爱的弟弟。
  “别哭了,狗子。”她笑着揉揉他的头,“月姐姐拿些糖给你吃好不好?”
  “好!”一听有糖,狗子的眼睛都亮起来了。
  “欸,这怎么好意思呢?”王大婶慌张地连忙阻止。
  “不打紧的。”她笑了笑,再度转身,一边回屋还一边问:“对了,狗子这次的急救做得还真不错。大婶,看来你也是三折肱而成良医啰!”
  “什么良医?”王大婶立刻红了脸,“我哪够格呀!狗子的急救不是我做的,是位壮士呢!”
  “壮士?”玉珑拿糖的手顿了一顿,不过很快又回复她一贯的闲定流利。“哦,那我真想看看救了狗子的恩人长什么样呢。”她笑称,随着脚步踏出屋外,暴露在暖阳下的面容依旧美得脱俗无瑕。
  “那还不简单,就是壮士背着狗子过来的呀!咦?人呢?”王大婶热情得不可思议,才说完她便急得什么似的开始帮她找人。
  “大婶,不用了啦!”玉珑啼笑皆非,她只不过随口说说而已。
  “哈,找到你了!”王大婶钻到门外,立刻迸出大叫。“怎么躲在门外呢?快点,进来和我们村里的女神医认识认识呀!”
  她分毫不容拒绝地硬拉着他进了大门。
  “月姑娘,我同你介绍介绍,这位便是救了我家狗子的壮士,他的名字是──”
  就在那男人踏进草庐大门的那一刻,就在那张即使历尽风霜、依旧俊美得不可思议的面孔完全呈现在她眼前时,她的世界仿佛被人放置了一颗杀伤力巨大的炸弹。
  她被轰得头晕脑胀,听不见王大婶喋喋不休的介绍,听不见世界里的所有声音。她浑身颤抖不休,几乎快要晕厥,却始终狠狠地盯着他,盯着那张她曾经最爱、更是她此生最恨的脸庞──
  厉勋!
  “月姑娘……月姑娘?”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阵剧烈摇晃下,玉珑终于惊醒。她一回头,王大婶疑问的脸近在眼前。
  “月姑娘,你怎么啦?你们……认识吗?”
  “不……不认识!”她反射性地摇头否认,蓦然想起她现在有着另一张脸、另一个名字──她不是寒玉珑,她是袭月!
  她立刻转头向他,强装出一脸微笑。“对不起,我一时失神了。请问公子是──”
  她何须问?!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她更熟知他一切的人了。
  “姓厉名勋。”他微微点头,眼光却始终胶着在眼前陌生而美丽的容颜。
  她的眼神强烈地令他怀疑。她真的不认识他吗?不然怎会对他产生这么大的反应?
  “原来是厉公子。”她也有礼地点头。“敝名袭月。”
  精神和肉体仿佛分成了两个人,她真的好怀疑,她怎能如此平静地说出如此客套的句子?!
  他两人的奇特反应尽入王大婶的眼里,但她不知其中曲折,还以为是典型的天雷勾动地火,立时贼笑忒忒,暧昧地拉着狗子便跑。
  “月姑娘,多谢啦!家里还有事,下次再来麻烦你啦!”
  玉珑连回话的精神都没有了,她只顾着凝望他,眼神专注得似乎要找出一切与她记忆中不同的细节。
  她灼热的眼神瞅得他浑身不自在,厉勋回头望见王大婶母子绝尘而去,他也尴尬得想全身而退。
  “既然狗子已经没事了,那我也先告辞了。”他点了头便要转身离去。
  这些年来对他疯狂示好的女性不是没有,但是他不愿多惹尘埃。他的心献给了一个人,但就算那个人已经永远不在了,他也要永保对她的绝对忠贞。
  “等一下!”
  行动比思考还快,她抢先一步扯住了他的衣袖。
  “姑娘?”他惊愕地望向她,在民风保守的大宋,这么主动的女子实属少见。
  “……请你留下来吧。”可能有无数个比这好上千万倍的借口,可是她现在一个也想不起来。她灼灼地盯着他,视线竟逐渐地模糊。
  “姑娘……”她荡漾着泪光的眼眸,让他心中的惊疑愈来愈盛。
  不对,她绝非那些厚颜的求欢女子!她的眼神和她的气质和那些人有天壤之别!那么……她为什么要揪着自己?
  厉勋深深地望着她,望进她眼眸的深处。
  她──定和他有过什么渊源!
  不知是好奇,或是其他什么他也不清楚的缘故,他还没有决定,便已听见自己的声音缓缓道出:“那我──就留下来吧。”
  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胸口竟炙烫得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竟然就这么留下来了!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这位名为袭月的姑娘为他在草庐中清出了间干净的茅草房,除了每天按时地供应他三餐,她几乎不主动出现在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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