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有蝴蝶飞过-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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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吗?废墟底下通常是一片肥沃的上地,只要耕耘就可以种出最美丽的花朵啊。”她走到阿曼跟前,努力跟他对视。
她的话叫他怔然。
他的爱恨在这一刻有了清楚的痕迹。
“因因……”他喊。
“嗯?”
“我要追你!”
“嘎?!”
“你让我追!”
胡因因错愕之外还是错愕,被人家这样明目张胆的告白的确满足了她小小的虚荣,可是她接下来举起掌心测试著阿曼的额温,然后低喃,“奇怪,温度正常啊。”
她都要结婚的人了还被男人告白,但是……说什么都太晚了。
“你阻止不了我的心意!”
计画赶不上变化,本来只想在台湾逗留少许时间,这下子是要长住下去了。
他被讨厌了!
胡因因在工作之外,不再对他多说一个字。
“陶先生……又慢了一步。”午休时间才到,一分不差,隔壁栋的办公室之花殷勤的送便当,一个星期菜色天天不同,被天天拒绝,据说丝毫没有死心的迹象。
在艺术馆上班的资深美女气喘吁吁的在第二时间把爱心便当送到,是贵死人的肋眼牛排,一客要价五百八十块,高档得很呐,想当然耳,也是只能交给不相干的人等。
这些勤劳的爱慕者节省了研究室人员每天挖空心思想午餐要吃什么的苦恼。
但是,辛苦了研究室的大门,冷气门开开关关,金属疲劳不说,要是长期这样操劳,汰旧换新不远了。
好事者数一数,堆在阿曼桌上的便当有十几个之多。
各种造型,叫人叹为观止。
“大家分一分吧。”先下手为强,定主任专攻五星级饭店的便当。
“我老早就想吃这家的限量沙拉,甜点是黑焦糖玛琪朵耶,哇,好幸福……”周卉十分钟前就过来倒数,减肥计画无限期住后延喽。
研究室自从出现阿曼,他们每人在短时间内体重都暴增,零食点心、贵到不行的巧克力他们都快吃厌了,啊!有天神般的俊男在真好!
研究室人不多,剩下的便当怎么办?
这不劳费心……泽被其他办公室人员,做做便当外交,咱们国父可说了,物尽其用咩。
阿曼的旋风不只这样,他影响广大,植物园的老老少少拿他当偶像崇拜,游客的回流率竟然破了以往的成绩,目前还在持续往上飙涨中。
这些暴动,压根没放在阿曼心上。
“因因?”他在走廊遇见背著包包的她。
她不再对阿曼笑,就算避免不了的碰头也只是礼貌性的点头,然后走人。
“我下午请假,你的工作我都交代给定主任,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问她。”她平淡的述说。
她一直单纯的认为他很需要这份工作。
“你要上哪去?”
“有约会。”
“能说吗?”
“我下午要去拍婚纱照。”她还是说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阿曼的侧脸看起来有些迷离疏远,陌生的像外星人。
但是,她摇摇头,对他,她不应该有太多想法的。
“对我来说这是很大的打击。”阿曼很久后才吐出这几个字。
胡因因维持住脸上的表情不变。
“我的心意你有考虑过吗?”他不要放弃,那不是他做事的风格。
“你知道吗?未来……你要叫我大嫂。”胡因因垂下眼脸。
阿曼只是瞠大了眼,接下来什么都没说。
长长久久的时间过后,他仍然保持缄默。
缄默得让人以为他变成了哑子。
他困难的开口,“你要嫁的人是我大哥?”
她点头。
“陶关宇?”
她几不可见的又颔首。
他问了最后一句,“你从头到尾就知道所有的事情?知道我的身分,知道陶关宇是我大哥,你却什么都没说!”冰火五重天,冷热交加的心情也不过是这样了。
胡因因接受他的指控,没有歇斯底里的反驳,她淡淡说道:“我跟关宇认识,他很少提起家人的事情,要不是他求婚,我连他有几个兄弟都不知道。”更不晓得他会是阿曼的大哥。“这几天他把客人的清单给我,我才知道你是家中最小的小弟。”
尽管痛恨她的即将出嫁,阿曼却一点都不怀疑她的话。
“你这么‘照顾’我,想必也是看在我是你未来小叔的份上了?”
胡因因摇头。是跟不是她回答不出来,只觉得万般沉重。
应该没有这么难啊,她在取舍之间本来就没有阿曼的存在,怎么在短短的时间内她的心就摇晃得这么厉害?
她不敢正视自己的心。
“告诉我!你对我有没有好感?”就算只有一点点……
摇头?点头?
她天人交战。“我们是朋友。”
有这么难吗?他看著曾经……如今还是叫他心融不已的温柔脸庞,知道自己恨不了她。
“朋友。”他反刍。
他是成人,明白感情的归属不是人力可以左右。
他们曾经分离又相遇。
相遇又要分离。
这样的反覆带著什么意义?
去他妈的狗屁意义……是老天爷闲著发慌,穷整他而已!
深沉的夜。
墨色跟星子一同镶在一块画布上。
月娘一弯上勾,发出莹白的皎洁。
小诊所只留下门前一盏灯,屋子里的灯都熄了。
错落有致的朱仅花墙下伫立著一道人影。
阿曼隐在月光下。
草皮被露水浸湿了,面包树上的小虫有一搭没一搭的唧叫。
他望著洋房二楼窗口处的灯光,身边地下是一堆死寂的烟蒂。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喂蚊子,抽完了一包烟,得到的是口中越来越涩的苦感。
最后一根烟抽了两口,再也无法吞吐,他低头捻熄还有大半截的烟。
移动有些僵硬的脚,他在等什么?看什么?
原来只是片绝望而已。
“那个家伙还在做日光浴。”
“一个下午了,好像。”
空中花园的中庭,采光罩下的回廊站著两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手执骨瓷咖啡杯,正在品尝美丽女秘书泡来的咖啡,也,闲话……别人的家常。
“不是好像,正确时间是五个小时又四十七分钟……半,比较像是曝晒的鱼干,只差没抹盐而已。”
“没翻身?”
“要我装监视器吗?我只是偶然经过,没太注意。”没注意都晓得他晒了五个小时又四十七……四十八分钟了,真要专起心来岂不是全副武装跟监了。
三人所处的这一栋三十层大楼由下而上全部是狼集团的财产。土地辐射出去必须搭飞机飞上半个钟头才能找到跟邻居的交界。
负责镇守的是濮阳元枚跟袁畿。
嗡嗡嗡……哗啦哗啦……两人闲话的声音越来越嚣张,简直是拉开嗓门就怕那条死鱼听不见了。
“你们──”恼怒的声音响起,“真当我死了吗?”
“还没死透,还会吼,只是力道差了点。”枚把咖啡喝尽。
“你们……说够了没有?”暴躁的恐龙翻身跳起来。妈的,本来以为这个地方最清静,什么时候跑来两只说人长短的苍蝇,吵得他无法专心哀悼。
“够了吗?”枚问著畿。
畿看了下腕表。“五分钟后我们有个视讯会议。”
“那就多逗他一下吧。”
阿曼抡起拳头,他们把他当宠物吗?
“要先叫保全吗?他好像要冲过来,而且脸色很差。”日理万机的畿有著掌权者的观察入微。
“他老婆被人抢了吗?还是失恋?干么那副垂死表情?”好死不死,枚一语说中阿曼的罩门。
“他长那种脸,基本上不可能被抛弃,他抛弃别人还差不多。”畿不喜欢这种无端的揣测。
阿曼面色扭曲。这两个人,真把他当色胚!什么叫做他长这样的脸?!
“说的也是,根据他以住的情史,只有女人跑来哭的份,啊,我知道了,这叫恶有恶报,夜路走多总是会碰到鬼,不过我还是想不通,女人满街都是,什么女人值得他那样哭丧著脸的?”
这两个目中无人的混蛋,依然旁若无人的谈论起他来。
“你们最好给我闭嘴,不许用那种轻浮的态度谈论因因!”阿曼火大了,一脚把躺椅踹飞。
四周沉默了一秒。
“英英,有点菜市场名。”枚不知死活的继续长舌。
“真的是因为女人。”要让阿曼看入眼的女生到底长什么模样?
“畿,你去问。”
“为什么是我?”
“你的脸比较可怕,就算说错话阿曼也不会轻易出手。”
畿放下咖啡杯。“枚,有没有人说你是五英会里面心机最深的那一个?”
“赞美我的话太多了,我没办法每句都收起来用。”
畿淡不可察的笑了。
枚却用力的搓胳臂。“拜托你不要露出那种笑容,叫人全身起疹子,你不笑的样子可爱一百倍好不好!”
先生,五分钟已经过去好久了吧!两人还啦咧个没完。
畿走向阿曼。“酒庄上个月送来一批能上口的红酒,去喝一杯?”
阿曼睁大眼瞪他。“财团倒了,你那么闲?”
“财团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休息的时候,我后面那个人会上工。”谁设计谁,还不知道哩。
“我有时候觉得你跟枚不应该待在集团里,你们两个要是有心绝对会是世界上最顶尖的恐怖份子。”
两人离开中庭,搭上电梯,进入畿的小套房。
说是小套房,却是占了整个楼层。
“老实说,现在这时间应该是你大哥婚礼举行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在台湾?”不经意的切入最能得到效果。
阿曼沉默再沉默。
“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
“你信不信我也有吃不开的时候?”他窝进百万沙发,两条只长腿慵懒的高高挂起,才不管沙发有多名贵。
“无敌万人迷从云端摔下来了?”
“你找架打吗?”他很想一脚踹向畿的屁股,在他笔挺的西装裤留下记号。
“我练的是拳击,要是把你的脸打伤,整个集团的女职员绝对马上递辞呈走人。”他是不介意汰旧换新,但是就算过程短暂,这样无意义的事情不合乎成本,因此不列入考虑。
“你到底是不是朋友?”阿曼怪叫。
“我这不就是安慰你了?”一张脸人见人爱可不是简单的事,他也不想破坏。
他托住腮,“谁需要你的安慰。”
“这么快复原喽,那我的美酒可以省下来了。”畿拿眼瞅他。
“你真啰唆,把酒拿来啦!”
不愧是珍藏多年的好酒,酒瓶一打开,酒香扑鼻。
阿曼的唇才沾到杯缘,枚的身影就出现。
“你也闻香而来。”阿曼心不在焉的调侃行色匆匆的枚。
“你听完我下面的话,就不会有心情说风凉话了。”
“有事?”畿问。
“陶关宇的喜车出事了。”
阿曼霍然站起来,力道之大,一人沙发都被他撞倒在地。
“说清楚!”
“我这不是要说了吗?是你打断我!”好委屈喔。慢著!这委屈的不是时候,先把话带到再说。
“详细的状况还不是很清楚,电传只说礼车在高速公路上碰到连环大车祸,新人跟司机目前已经送到附近的医院急救……”枚还在一字不漏说著传来的消息,这边阿曼已经冲出房门。
“欸……欸……阿曼,你别急,先听我说完……”
“让他去。”畿阻止枚。
“那我们呢?”
“照旧上班。”
“你到底是不是人,上班机械!”除了工作,他的眼中到底还有什么?枚发誓有机会他一定要把畿的脑袋打开来瞧瞧。
第五章
所有的混乱直到能够稍微理出一点头绪的时候已经过了一惆月。
又过了一个月,胡因因才从重度病房转到了普通病房。
皮肉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漫长的复健路程。
拿出一旁的轮椅,阿曼朝著清瘦许多的她说:“下过雨的天气真凉爽,我们出去逛逛吧。”
半卧在床上的她阖著眼,无动于表。
经过创伤的她憔悴了许多,原本润白的胳臂、指节变得亳无生气,爱笑的脸蛋失去了光彩。
几个钟头前她才从复健室回来,她累得哪里都不想去。
“因因……”
她睁了眼,语气淡漠。“我累,哪里都不想去。”
“不然,我读书给你听,今天的报纸有好几则新闻很有趣,你累了,我帮你按摩……”他把轮椅收起来,在病床前坐下。
看起来他存心不让她一个人。
碰触自己依旧麻木没有感觉的腿,她沉了沉眼。“阿曼,我想见关宇。”
“他……”本来演练过很多遍的措词正要开口。
“我跟护士小姐打听过了,他脱离危险期已经出院回家休养了,我要见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