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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金丝鸳鸯坠-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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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晖由梁均之败北,得知廖展雄暗器打穴功夫极好,唯恐着了道儿,是以不敢贸然挨近洞口。他将包围圈拉至较远处,命二百名弓箭手张弓对准洞口,一旦对方探头,便发箭射之,谅其插翅也难逃走。

廖展雄见羽箭来,忙缩回洞内,暗忖道:自个儿只身闯出刀林箭雨当不在话下,若背上一个行动不便的二叔,又带着一个武功稍低的蒯姑娘,就毫无把握了。冲不出去倒在其次,若伤了二叔或蒯姑娘,将如何是好?当务之急,须设法恢复二叔的身体。主意既定,取出两粒三色祛毒丹,让廖志纬吞下,说道:“二叔,这丹丸内有九华肉灵,系大补之物,你先调息好身子,我们再冲出去。”

洞外见洞内久无动静,苏晖喊道:“老夫本不想难为三位,只要愿抄录徐达兵书留下,便设宴为三位饯行。”洞内没有应语,于是呈僵持局面。

却说胡宜秋回至南京家中,叩见过祖父母、父母,禀告了半年来所遇之事。廖家的遭遇及胡宜秋的去向,早由管家沈大遣人送信至胡家道了详情;现下见胡宜秋回来了,而且做了一番轰轰烈烈的事情,一家人自是高兴之极,然而廖志纬被困太湖帮水牢,却又勾起胡老夫人的伤感来。

胡老夫人在接到庐州来信时,曾悲痛欲绝,想起了自己从小父母双亡,由堂兄家抚养成人,如今堂兄一家连遭不幸,几乎断了根苗,侄儿廖志纬依然生死不明,是以三天饮食不进。随后生病卧床不起,及时延医诊治,好歹一个月慢慢地康复了。此刻又听孙女说出廖家的事,不禁泪如涌泉,潸潸而下,太息道:“我哥哥一生刚正、清廉,与人为善,却不料落到这步田地!”

胡云霆安慰道:“母亲不要过于悲伤,事情已是如此,当心自己身体要紧,如今失踪多年的二表弟也有下落了,应该高兴才是。既二表弟陷身于太湖,此刻急须商量出如何搭救他的办法。”

胡定江道:“云霆说的有理。前年俞家的老大延俊来府时说过,他在太湖帮当二舵主,何不叫云霞去太湖走一趟,去找俞家的老大?唉,这苦命的孩子,她等志纬等了二十年,志纬也等了她二十年。红线所牵,命运如此,苍天不负有情人,也该是他们相会的时候了。”又道:“秋儿,你去后楼将此事告诉你姑姑,叫她来书房说话。”

胡宜秋没有将她与廖展雄定情的事禀告祖父母、父母,因这事还须先请姑姑筹划善策;此时听祖父吩咐,要她去见姑姑,于是飞快地向后院跑去。

胡宜秋行至后院闺楼,丫环迎上来见礼道:“小姐回来啦,姑小姐在楼上,待小婢前去禀报。”

胡宜秋摆摆手道:“不用了,我自去。”登梯上楼。

胡宜秋上了楼,轻轻地推开房门,见胡云霞在凭窗远眺,凝神沉思,此刻不愿打扰她,于是收住脚步,伫立门外。须臾,但听胡云霞低吟一词,名《一剪梅》,词曰:

江上春来双燕飞。脆语莺啼,细柳风吹。怅然寂寞守空闺。凭牖思谁?竹马青梅。

夜半常闻滴漏催。烛泪珠垂,方寸肠回。腰肢郁损缓罗衣。夜夜相思,何日郎归?

吟罢,沉默一会,自语道:“燕子来而复去,已二十个春秋,我那二郎,不知今在何处?见庐州来信,知你为我出走。刮风了,我怕你着了凉,下雨了,我怕你淋湿衣,你就是在天涯海角,也该给我捎个信儿,以慰我悬念相思之情呀。”

春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用手理了理发丝,望着江面上欲落的红日,又吟七绝一首,道:

懒妆髻乱镜台荒,

满面愁容对夕阳。

勾得相思肠寸断,

伊人渺在水中央。

吟罢,复语道:“唉,伊人渺在水中央。”

胡宜秋听了不禁哑然而笑,暗想:天下事竟会如此巧合!随即娇声喊道:“姑姑!二表叔找到了。”

胡云霞转过身来,见胡宜秋站在门口,想适才所吟诗词均为她窃听,不禁脸色一红,笑道:“鬼丫头,你几时回来的,怎的耍起姑姑来了?”

胡宜秋走进房内,努着小嘴道:“谁耍姑姑了,确是找到了。”

胡云霞见她说得认真,并非虚言,急问道:“他如今在哪里?”

胡宜秋道:“诚如姑姑所说:‘在水中央’。”她自幼同姑姑说笑惯了,是以越礼之话脱口而出。

胡云霞笑骂道:“你这鬼丫头,看我掌你嘴。”说着举手作打状。

胡宜秋以手掩面,委屈道:“人家说真格的,姑姑却要打人。”遂将普陀山巧遇廖志纬,如今廖志纬受困于太湖缥缈峰水牢之中,廖展雄、蒯素英已先去搭救之事简要说了,并道:“祖父命侄女将此事告诉姑姑,要姑姑即刻去书房说话。”

怀念已久的情郎终于有了下落,胡云霞内心激动已极,一颗心早已飞上了太湖缥缈峰,但当着侄女面前又不便流露出来,岔开话题,笑道:“你刚才说的蒯素英是什么人,怎么会同雄儿在一起,是不是雄儿的媳妇?”

胡宜秋道:“这事侄女正要跟姑姑说呢。”便将如何与廖展雄定情,如何半路上杀出个蒯素英,来龙去脉叙说了一遍。其实她的一颗心,又何尝不是飞向了太湖缥缈峰呢?

胡云霞道:“你如今作何打算呢?”

胡宜秋道:“祖父母、父母及二表叔处,想请姑姑为侄女周旋。”

胡云霞道:“廖、胡两家能三代联姻是件美事,我想你祖父母、父母处不会有甚周折。不过,你大表叔生前果真为雄儿定了蒯家这门亲,倒是有些棘手。但雄儿绝不会像你二表叔那样,只有逃婚一途,而今他父亲既已过世,婚姻大事理当由叔父作主。你且放心,姑姑去跟你二表叔说。”

胡宜秋搂着胡云霞的肩头,喜道:“你真是我的好姑姑。谢谢你,姑姑!”二人有说有笑来至书房,见过胡定江、老夫人及胡云霆夫妇。一切计议已定。

第二天,胡云霞、胡宜秋自江边码头乘船,直往太湖驶去。一日黄昏时分,船驶入太湖,泊船湖边歇息。

三更天后,胡宜秋朦胧睡去,隐约间,似听见有男女戏笑之声。她起身出了船舱,看见旁边也停泊一船,那邻船上此时还点着灯火,淡淡的灯光从船舱的小窗内透出,笑声便是从那里发出的。她为好奇心所促,轻身纵上邻船,听真切了,这男女的声音都是熟悉的,心想:奇怪,此地怎会有熟人?于是缓缓推开舱门,只见一对年轻男女偎依搂抱,卿卿我我,只气得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戟指道:“廖展雄!你既有原配妻子,何以诳我?”突然所见皆失,惺忪醒来,原来是南柯一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胡宜秋给这场梦一折腾,勾起缕缕情思,辗转反侧,久不能寐,索性披衣走出舱去,但见皓月当空,有如半块璧玉,笼罩着茫茫太湖碧水,又回忆起上晚船刚驶进太湖时,桨声哗响,惊起芦苇中已栖宿的沙鸥乱飞的情景,难道不正恰合此时自己的心境么?往事一幕幕展现眼前,望着天空、水底两分的明月,阵阵凉风袭来,顿感无比孤独,不禁轻轻地吟了一首《摸鱼儿》,命题“太湖月夜春思”,词曰:

浩茫茫、碧波无际,玉蟾沉入湖底。哗哗桨动人声噪,惹得宿鸥惊起。追古事,见说道、多情往往多嫉意。非胸窄已。借上下蟾光,两相辉映,照在我心内。

伤离别,春又凉风卷袂。柔杨安胜凄厉?去年月下清秋里,温婉软偎心醉。兹昔矣,今不见、露林款款玩鸳坠。鸯孤丛苇。长夜漫悠悠,晨曦最盼,西洞定连理。

她呆立船头,许久许久,没有星点儿睡意。

胡云霞为情思所扰,根本就未能入睡,只是闭目假眠。胡宜秋说梦话时,她睁开了眼睛,看这也为情思所扰的侄女走出船舱,便披衣坐于舱口。侄女所吟之词,又何尝不正是道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呢?她也望着天空、水底两分的明月,在那儿出神。虽已是暮春时节,但夜深了,湖面上一阵寒风吹来,她打了一个哆嗦,这才从思念中回到现实里,说道:“鬼丫头,该睡了。”

天刚刚泛鱼肚白,胡云霞便命船家升锚起航。行至午后,方望见西洞庭山,胡宜秋催促船家加快船速。船老大笑道:“姑娘恁急性子,若非得了顺风,再过一个时辰也到不了呢。”

驶近西洞庭山,遇着金毛狮子梁均的巡逻船。梁均喝道:“哪里来的船只?不准靠近!”

胡宜秋道:“小女子是来拜望二舵主俞延俊俞大叔的。”

梁均见说话的是一个紫衣少女,身后站着一个素衣中年妇人,皆清丽高雅,秀美绝俗,似是大家闺秀内眷,想道:又是来找二舵主的,可能还是为那个姓廖的。于是说道:“二舵主外出未归,二位改日再来吧。”

胡宜秋心想:太不巧了,俞大叔不在。是否这人有意阻我们进山?说道:“这位头领,我们从南京远途而来,总不能这就回去,还是让我们在山寨等候他吧。”

梁均思道:若真是的二舵主的至亲,岂能打发她们回去?若是来探山的,又怎能让她们登岸?遂道:“二位留下姓名,可去东洞庭山的东山镇暂且住下,待二舵主回山后,在下即向他禀告,二舵主会亲自去东山镇接你们的。”

这时两船已经挨近,胡宜秋怒道:“你这人好生无理,我们同二舵主有通家之好,特地前来看望,你却阻之于山寨之外。先吃我一剑!”一个纵身跳上对方船头,紫电剑已然出鞘,当胸便刺。

梁均没料到她会突然出手,只见紫光一道,忙抽出背后一对护手钩,迎剑相格,只听“当啷”一声,左手的护手钩顿时给削断,只剩下一截钩柄。

好个梁均,只是一愣,并不慌张,右手的护手钩已递向胡宜秋的颈项,而左手的钩柄改成判官笔招数,向胡宜秋的右胁点去。胡腚秋适才一招得手,已占先机,忽地一挫身,一个斜跨步,紫电剑宛若一条游蛇,已从偏锋攻上,矫捷之极,灵动之极。梁均的护手钩刚一递出,见对方宝剑已从偏锋斫来,瞿然一惊,急切间脚尖点地,向前纵了五尺,堪堪避过致命的一击。胡宜秋飞身跟上去,快招抢攻,紫电剑挽了一个又一个剑花,划成一道又一道紫弧,一二十招下来,便迫得梁均手忙脚乱了。

船上的两个太湖帮汉子,见大护法给紫衣少女杀得只有招架之功,无有还手之力,甚是惊讶,相互使了个眼色,一刀一剑,蹿过去,助梁均三战胡宜秋。

胡云霞在这边船上看得分明,掣剑在手,飞身跳上彼船,接战那两个汉子。这样一来,船头地方太小,施展不开,梁均为获得更多的躲闪余地,便跳上船舱的平顶,胡宜秋也提剑跟了上去。于是二人格斗于舱顶,三人交战于船头,形成了两个战团。

正当双方激战之际,北边湖面上一只轻舟张满风帆,箭也般地驶来,船头站立一人,大声呼喊道:“快住手,都是自己人!”片刻船到,已收帆抛锚。

交战的双方闻言都住了手,观看来人。梁均招呼道:“二舵主回来啦,总舵主可盼望你呢。”来者正是二舵主俞延俊。

俞延俊点了点头,转对胡云霞、胡宜秋道:“胡家大妹子与贤侄女怎会来至太湖?”

胡宜秋道:“侄女同姑姑来太湖找俞大叔,好说歹说,这位头领却硬是不信!”

梁均见他们搭话,甚是熟稔,忙抱拳赔礼道:“在下梁均,情因近来江湖上有许多人来太湖帮总舵寻隙,为总舵安全起见,不得不谨慎行事,适才多有冒犯,望胡女侠、胡姑娘原宥恕罪。”

胡宜秋还礼道:“自家人好说。我姑侄刚才也冒昧得很,还望头领见谅。”

俞延俊道:“原都不识,也怨不得谁。大妹子、贤侄女,请至总舵山寨叙话。梁护法,你且巡逻。”

两条船靠了岸,胡云霞、胡宜秋随俞延俊上山。路上俞延俊问道:“大妹子,你们来太湖找我何事?”

胡云霞不答反问道:“俞大哥,廖家二郎出走之事你可知晓?”

俞延俊道:“知道,前不久我到府上听胡伯父说过。”

胡云霞道:“如今廖二郎就关在你太湖帮总舵的水牢之中,父亲要我同秋儿来西洞庭山,找你放人。”

俞延俊惊道:“会有这等事?”

胡宜秋将在南昌滕王阁上偷听到的话说了一遍,并道:“雄哥,蒯姑娘已于前几天上缥缈峰救人了,现下还不知道有甚好歹?”

俞延俊道:“苏大哥为何要囚禁廖二郎呢?难道廖二郎真的知道徐达兵书的下落?”

胡宜秋道:“岂止知道徐达兵书的下落,二表叔已得了徐达兵书。他打算将徐达兵书献给福建总兵戚继光,为平定倭寇效力,然而在去福建途中,为太湖帮宁波分舵所劫。”

俞延俊道:“廖二郎为平倭奔走,可嘉可佩。苏晖也老糊涂了,怎能干出这种蠢事来!”

三人向缥缈峰走去,沿途不断地遇见巡逻的太湖帮众,向俞延俊问候不迭,俞延俊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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