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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金丝鸳鸯坠-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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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看见前面路左有一座破庙,胡宜秋笑道:“雄哥,这破庙如何?”

廖展雄道:“极好,极好。”

二人跨进庙内,但见钟鼓二楼俱已坍损,墙垣榱桷零落崩残,神像金光脱剥,遍体尘埃,宇内香雾虚无,满空蛛网。廖展雄道:“不知哪位神灵,竟遭此厄运!”

二人自庙外捡了一些枯干树枝,在大殿内生了一堆火,又用枝枝捆了一个三角架,支在火堆上,于是脱下外衣,拧干后放置架上烘烤。

胡宜秋只穿着薄薄的内衣,又因弄湿了,自是曲线玲珑,胴体隐现,加之寒风一吹,娇躯颤抖,更显得可爱可怜。廖展雄关切道:“秋妹冷吧。”

胡宜秋点点头道:“冷虽冷,但与雄哥在一起,心就像这堆火。你呢?”

廖展雄道:“我也是。”

胡宜秋若有所思,半晌道:“我出来多日未归,祖父母、父母一定挂念了。”

廖展雄道:“临行前,我已关照沈大叔,要他着人去南京传信,料想几位老人得信后,也无多挂虑。怎的,想家了?”

胡宜秋道:“有一点。”

廖展雄触景生情,嗟叹道:“你多好,有家可想,我却只身一人,无家可念。二叔在哪里?唉,仇人又在哪里?”

胡宜秋柔声道:“雄哥,都是我不好,勾起了你的心思。”忽而偎到他怀内,粉脸微红道:“怎说‘只身一人’,我不是你的人么?”

廖展雄解忧笑道:“呀,该死!我怎么把秋妹忘了呢?”胡宜秋偎得更紧,两情缱绻,互通心曲。

约有一个时辰,衣服已然烤干,二人穿戴整齐,携手步出庙门。

二人返回通泉镇,已过晌午,但觉又饿又冷,吩咐店伙弄些酒菜来。吃得酒酣耳热,肚皮满饱,折腾了一夜半天,困倦之极,各自歇息。

且说云南省城昆明,距通泉镇不过二百多里路,有一条宽大的官道相连,在官道上有许多汉民、苗民、彝民,虽装饰各异,但皆面带饥容。他们见道上两个少年,骑着健马,丰采俊逸,均投以惊异的目光,啧啧称羡。

只见那青衫少年手指官道两旁破敝的村舍,及那些面带饥色在村前晒太阳的庄稼人,对紫衣少年道:“秋妹你看,这云南的灾情确是很重,但民情稳定,秩序不乱,可见沐国公治政有方,深得民心。”

那紫衣少年自然是胡宜秋。她道:“听说这位沐国公年纪不大,才三十出头,若能一睹尊容,倒也有幸。”

时近昏暮,廖、胡二人进了昆明城。这昆明城是化外大埠,人烟凑集,十分热闹。二人在闹区的一家“招商客栈”前下了马,早有店伙过来招呼,于是要了两间上好净房,安置住下。

掌灯时分,廖展雄取出那张藏宝图摊于桌上,挪近灯火,与胡宜秋细观起来。

这张相传六世一百六十年的藏宝图,张幅不大,长可一尺,宽约八寸,纸色蜡黄。图的左上方与右下方分别画了一片水域,图中间画了数排房舍,飞檐翘角,似是一座寺庙。庙的山门上有一条飞龙,口中喷水;庙院后有一座佛塔,高十三层。佛塔顶端画一个梯子,上接云霄。佛塔再后,书有“伽蓝百五”四字。

这张图二人已看了多次,只是百思不解,如今重新推穷,各抒己见。胡宜秋道:“从图上看,这藏宝的所在,当与这寺庙、佛塔有关,寺庙山门有龙,寺名应有个‘龙’字。寺庙夹于两水域之间,这两处水域占去图面一半,而且淹没于左上、右下边线,广不可测,未有尽头,似是两个湖泊或大地塘。雄哥以为何如?”

廖展雄道:“秋妹之言与愚兄暗合。我们须先知寺名,寻觅就不难了。”

胡宜秋道:“龙腾驾于空中,可名飞龙、云龙;龙体金黄,可名金龙、黄龙;龙为吉祥灵物,可名祥龙、灵龙;龙绘于门,可名龙门、龙轩。”作沉思状,道:“还有什么呢?”

廖展雄道:“大抵所差无几。我们再来揣测佛塔之名,也可与寺名两相印证。塔身瘦而高,看来非藏经之塔而是埋藏佛骨之塔。以十三级浮屠埋藏佛骨,可见这位禅师生前不仅是本寺住持,而且是闻名遐迩的高僧。塔顶有梯通向云端,这位高僧的法号似是通天、通霄、通空、通云、上通、远通、玄通、悟通,总之该有个‘通’字。”

胡宜秋道:“如许多的‘龙’与‘通’,却也茫然,到何处去寻呢?”

廖展雄道:“今夕是无法寻找了。好在昆明附近寺庙甚多,待明日寻访一个寺庙,打听一下,再作行止。”

胡宜秋又看了看图,说道:“寺名有‘龙’字,塔名有‘通’字,庶几不会错。然则塔后‘伽蓝百五’四字当作何解呢?”

廖展雄默然半晌,道:“这‘伽蓝百五’四字,似乎指藏财宝的方位。‘伽蓝’是梵语‘僧伽蓝摩’的省称,本指僧众所住之处。僧众的住所当在寺庙之内,而此图的佛塔已在寺外,‘伽蓝’二字又写在佛塔之后,僧众怎么住在寺庙之外?可见‘伽蓝’二字另有寓意。‘伽蓝’二字连用,‘伽’字读音为茄子的‘茄’。‘伽’字另有一音读‘笳’。可否这样推想,‘伽’、‘假’谐音,此处作‘假’来解释。‘蓝’与‘南’谐音,此处似应作‘南’解释。两个谐音字连起来,便是‘假南’。‘假南’者,北也,这藏宝之地在佛塔之北。”

胡宜秋笑道:“雄哥此解未免牵强附会。”

廖展雄道:“秋妹笑我牵强附会,我还有旁证,该当怎说?”

胡宜秋道:“何以为证?”

廖展雄道:“寺庙的山门一般朝南开,佛塔在寺庙之后,‘伽蓝’二字又在佛塔之后,非北莫属也。”

胡宜秋格格笑道:“小妹试问一问,是西北,抑或东北?”

廖展雄也笑道:“这有何难?图上虽没有写明,但‘伽蓝百五’四字在佛塔正后方,自然是正北罗。”

胡宜秋道:“姑且算是在佛塔的正北,那‘百五’二字又当作何解呢?”

廖展雄道:“‘百五’似是尺寸距离。藏宝之地距佛塔正北一百零五步,或一百零五丈,或一百零五尺。”

胡宜秋道:“雄哥这下说得不够准了。既然‘伽蓝’二字拆开来解,‘百五’二字为何不拆开解呢?”

廖展雄道:“愿听秋妹高见。”

胡宜秋道:“小妹以为,‘百’字指藏宝地与佛塔间的距离,‘五’字指财宝埋藏地下的深度。你发笑,不对么?”

廖展雄笑道:“愚兄何曾说过不对了?对,对。那么是步,是丈,还是尺?”

胡宜秋思忖片刻道:“若是步,深度无法量,若是丈,王公与许公仓卒之间焉能挖地五丈?五尺深倒有可能,当是尺为宜。”

廖展雄拊掌赞道:“妙哉,妙哉!”

第二天早饭时,廖展雄问店伙道:“小二哥,这附近有没有较大的寺庙?”

店伙道:“二位客官欲拜佛么?”

廖展雄道:“正是。”

店伙道:“从这客店出去,向西一里,便有一处寺庙,名叫旃檀寺。”

廖展雄道:“是座大寺庙么?”

店伙道:“客官外乡人所有未知,这旃檀寺是云南极有名的大寺庙。唐朝时,此寺住持曾去天竺那烂陀寺,听过去西天取经的三藏法师讲经说法,从此旃檀寺声名大噪,香火日盛,近千年来不衰。客官至昆明若不去旃檀寺,却要抱憾后悔呢。”

廖展雄道:“听小二哥这般说,如此好去处,岂能不一游为快?”

店伙道:“正是,正是。”退了出去。

廖、胡二人出了客店,向西行约一里,果然有座绝大的寺庙,门楣匾额上刻写了三个阳文刷金大字“旃檀寺”,于是跨了进去。

知客僧见廖、胡二人气宇不凡,以为是官宦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不敢待慢,迎上来道:“二位施主烧香拜佛么?小僧在此引路。”

廖展雄道:“岂敢有劳禅师。”即随知客僧来至大雄宝殿。

二人烧香拜佛已毕,施了二十两银子的香火钱。知客僧道:“二位施主请至禅堂用茶。”

廖展雄道:“打扰。”便与胡宜秋到了禅堂,住持禅师施礼让坐,命小和尚献茶。

住持合什道:“二位施主莅临敝寺,未敢请问尊姓高名,仙乡何处?”

廖展雄答礼道:“在下廖展雄,南直隶庐州人氏,表弟胡宜秋家住南京,久闻云南旃擅寺盛名,特来烧香拜佛。”

住持惊讶道:“原来是翦灭五毒道长,威震葫芦寨的廖大侠、胡大侠!老衲有眼不识,多有怠慢。南京乃六朝古都,庐州乃三国名城,果然人杰地灵,俊采星驰。此番二位大侠下临,使敝寺蓬荜生辉,老衲能瞻仰二位仪容,实乃三生有幸!”

廖展雄道:“蒙当家老禅师如此抬爱,在下兄弟怎克担当?在下今有一事烦问,望老禅师不吝赐教。”

住持道:“廖大侠有何动问,不妨明示。”

廖展雄道:“岂敢。在下有一叔父因事出走,十有余年,前不久有客至南直隶庐州,言在云南昆明街头看到家叔。此时家叔已出家为僧。客因有急事,只与之交谈数句,寺名却是忘了,但他记得家叔出家之寺名中有一个‘龙’字,是以在下来宝刹打扰,请老禅师指教。”

住持道:“云南昆明寺庙不下数十,寺名有‘龙’字的也有七、八个之多,城东有龙吟寺,城西有天龙寺,城南有龙泉寺,城北有云龙寺,城中有黄龙寺,均是有名的寺庙。二位大侠不妨去走走,或许能找到些眉目。”

廖展雄道:“不知这龙泉寺离昆明城有多远?”

住持道:“不过百里之遥。”

廖展雄道:“寺边有湖泊么?”

住持道:“龙泉寺西北有昆明湖(滇池),东南有抚仙湖,是个风景绝好的去处。”

廖展雄喜道:“那龙泉寺内可有一座佛塔,叫‘通’什么来着?”

住持肃然起敬道:“龙泉寺内有座通灵宝塔,系一代高僧通灵禅师佛骨埋藏之处。这位前辈是南宋时人,且与敝寺有些渊源,他是敝寺当时的住持通玄禅师的师弟。”顿了顿,又道:“通灵禅师佛学广博,慈悲正直,是当时云南有名的高僧。祥兴三年,南宋灭亡,我神州天国处于鞑靼(音‘达达’)铁蹄之下,通灵禅师遂居静室,闭门不出。一天,镇守云南的元将因夫人病故,即在府内设置水陆道场,以重金延请通灵禅师,为乃妻诵经,超度亡魂。通灵禅师严词拒绝,说道:‘胡虏灭我中华,罪孽深重,死后当入阿鼻地狱,我岂能超度她去西方极乐世界!’是夜圆寂,享年六十岁。四方僧众敬仰其高义,于是云集龙泉寺,大做法事,捐款建造宝塔,藏其佛骨,故名曰通灵宝塔。”

廖展雄道:“这座佛塔是十三级么?”

住持道:“正是。”

廖展雄道:“通灵禅师傲骨凛然,委实令我辈敬佩。敢问当家老禅师,通灵佛塔有塔志否?”

住持道:“佛塔建成后,众僧欲铭刻塔志,以颂通灵禅师之德,但怕触怒胡虏,殃及龙泉寺,才抱憾作罢。直至本朝永昌侯蓝玉与西平侯沐英平定云南,往龙泉寺祭祀通灵禅师,才命人勒石制志,嵌于塔壁,以表其风范,供后人景仰。”

廖展雄道:“如此说来,我兄弟当往龙泉寺一行才是。”与胡宜秋起身告辞。

廖、胡二人无心观看旃擅寺中诸佛菩萨,即转回客店。胡宜秋道:“那住持禅师讲了许多寺名,雄哥何以独问龙泉寺?”

廖展雄道:“我们只留心藏宝图寺庙山门上的那条龙,却忽视了龙口中正喷着水。龙口喷水,非龙泉而何?再一细问,证实我所思非误,藏宝图那佛塔上的梯子通入云端,有直达灵霄之意,故曰通灵。龙泉寺处两湖之间,与藏宝图所绘甚合,可见藏宝之地非龙泉寺无他也。”

胡宜秋笑道:“当年王、许二公虽身为侍卫武士,却有如此才学,实是难得。”

却说龙泉寺坐落于昆明、抚仙两湖间,风景明媚,环境宜人,虽时值隆冬,因地处天南,却是木叶长青,小鸟啼鸣。四面八方烧香拜佛者,男男女女,结队而行,一个个带着虔诚的面孔,徐徐步入龙泉寺。就在这人丛中,廖、胡二人儒生打扮,也带着虔诚的面孔,随人流涌至寺前。

二人见这座寺庙,飞檐翘角,雄伟壮观,一如图中所画,心中窃喜。于是走进寺内,穿过几重佛殿,绕过几排僧舍,直至一个小侧门。

二人出了小侧门,走至寺庙之后,望见一座佛塔,高耸于许多佛塔之中,宛若鹤立鸡群,确是雄姿非凡。时有许多人绕塔漫步,兴喟感叹。

二人加快脚步,来至那高耸的佛塔前,数一数,高有十三级。又见佛塔底层正面,壁上嵌有一石志铭,细视之,其上文字与旃擅寺住持所叙无异。

廖展雄轻声道:“秋妹,我们也祭他一祭。”从旁边的小摊子上买了两把大香,点燃了,插于塔前香炉内,二人躬身拜了四拜拜。只听廖展雄祭颂道:

一代名僧,风高骨傲。

严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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