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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新白雪王子-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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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我不管。”齐珞薰气呼呼跳起来。“我就是不准任何人欺负不悔儿,无论是他爸爸或是大师兄都一样。”说完,她一溜烟跑了。
  留下严锣呆坐原地,无语问苍天。
  静默持续了好半晌,直到齐爷爷好奇的声音打断沈默。“小锣啊,那个……什么……不悔儿是谁?真有人叫这么奇怪的名字吗?”
  “不是的。”严锣苦笑一声,解释道:“小师妹口中的不侮儿其实叫伊悔,是我班上一个学生。”
  “那就是小薰的同学喽?”齐父颔首表示了解。“男的还是女的?听小薰的意思,好像很重视他似的。”
  “伊悔是个男生,小师妹也的确相当看重他。”严锣将齐珞薰一入学就为了伊悔在校门口与人大打出手的事,大略说了一逼。
  “这么说来,小薰很喜欢那个伊悔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听你们刚才的对话,那个伊悔的家庭背景好像很复杂。”齐父又问。
  “喜欢吗?”严锣皱眉沈思良久,方道:“我也不知道小师妹对伊悔是什么样的想法,她看起来很喜欢人家,偏又常捉弄他。而且,你们应该还记得小师妹以前说过,有一天,她若要嫁人,对方一定要比她强上几百倍;那个伊悔是名白子,身体并不好,常常请假,我不觉得小师妹会喜欢他。”他把伊悔的病解释了一下。
  “白子,是不是那种叫白化症的病?那会遗传吧?”齐爷爷问。
  “如果两个隐性基因撞在一起,是有可能。”严锣说。
  “那就不能生孩子啦!”齐父皱眉。“好可怜。”
  “爷爷、老爸。”齐家大哥翻个白眼。“除非你们对那个病很了解,否则别随便谈论人家啦!你们刚才没听大师兄说,一堆流言已经快把那位伊先生逼疯了?”
  “没错,这种不负责任的发言很伤人的。”齐家二哥附和道。
  齐家所有的兄弟都点头同意。
  言语有很多种意思,有口是心非、有口蜜腹剑,有时,说者无心,但听入别人耳里,却可能是深深的伤害,如何拿捏?是一项高深的学问。
  第五章
  最后的最后,齐珞薰还是忍不住连夜跑到伊家附近。
  她本想远远望伊悔一眼,确定他平安无事后,就回家睡觉。
  可当她来到伊家门前那条巷子,瞧见那抹半埋在水沟里的身影时,整个人呆了。
  “不悔儿!”大半夜的,他不睡觉,在水沟里干什么?想自杀也别找这么臭的地方嘛!很杀风景的。
  一身狼狈的伊悔没听见她的话,只是弯著腰,双手在烂泥巴里东摸西掏个不停。
  “不悔儿!”她又喊了一次。
  他还是没听见。
  她有些火了。他老是这样,眼里只有人偶,看不到其他人,就连她,待在他身边近三年了,他还是常常对她视而不见。
  “伊、不、侮——”含著怒气,她冲过去用力拉起他的手,瞧见他苍白无血色的脸,那双原本闪亮似万里晴空的眸子完全笼罩在一片阴霾中,半丝光采也无。
  发生什么事了?他怎会变成这样?
  伊侮似无所觉地挣扎了下,摆脱她的桎梏,弯下腰,继续在恶臭、冰冷的水沟里摸索著。
  “不悔儿……呜!”她双手掩住檀口,不敢相信地看著阴暗角落里,那尊破碎的人偶。
  是谁这么残忍,硬生生砸毁伊悔的心?他一直把那些人偶当成性命看待啊!
  八成是伊靖染,能够自由进入伊家、碰触伊悔圣域的只有他了。
  严锣还说他不是坏人。大人就爱为自己的行为找藉口,干出这么恶劣的事还不算坏吗?可恶!
  吸吸鼻子,她把人偶的碎片搬过来,小心翼翼拼凑著。“还少了一只胳臂。”伊悔就是在找那只手吗?
  毫不犹豫地,齐珞薰跟著跳入水沟中。
  “我帮你找。”不管伊悔有没有听见,她埋头找起人偶的断臂。
  他似乎察觉出她的存在,茫然的眸子持续追寻著她的身影,片刻,焦点集聚,他瞧见了她。
  她什么时候来的,他没有发现,可是……最近,每当他遇到困难时,回头一望,她都在身旁。
  伊悔凝视著她奋力寻找的身影,苍白的颊不期然浮现一抹嫣红;她的守护,让他心头溢满温暖的热流。
  他乾涩的唇下自觉蠕动了下,没有发出声音,但从嘴型可以清楚辨别出他说的是“谢谢”两字。
  齐珞薰的安慰声叨叨絮絮传来。“你放心好了,那么大一只手臂,一定找得到的。万一真找不著,我要爸爸买材料给你重做,反正你一直想试逼各种材质,找出最能表现出人体肌肤、动态、温度和……”
  他悲伤的声音打断她的话。“家人是不可能被取代的。”
  她顿住了叨念,仿佛听见他心底最深处的嘶吼,无限悲伤与无助。
  “不悔儿。”她乍然转头望他。
  他已回复到原先的姿势,努力找寻著那只断臂。
  “不悔儿。”她凝视他僵硬的侧脸。“刚才你有说话吗?”
  他一声不吭,只是专心掏著烂泥。
  “不是你吗?”直觉告诉她是。
  但他冷漠的侧脸,一无表情。
  她一头雾水,游移的视线不小心瞥到那尊破碎的人偶。
  月光下,人偶白皙的脸庞上挂著羞怯的笑,那五官、那模样儿……竟有八分肖似伊悔,只除了——它是女性。
  长久以来,伊侮做人偶都是以自己为范本吗?
  她不信,伊悔并不喜欢他的容貌,因为这突出的美丽带给他太多的痛苦,以致他厌极这份抢眼。
  那么人偶的范本是谁?望著伊悔,某个画面闪过她脑海。
  她记得她第一次爬上伊家二楼,被他臭骂一顿那日,似乎在他房里见过一张照片;相片里是一对年轻男女,男俊女俏,十足地意气风发。
  那男子,以前她不知是谁,直到见到伊靖染才终于发现,那是他年轻时的相貌,所以说,女子……该是伊悔的妈喽?
  原来他一直以自己的母亲为范本在做人偶。
  可他为何要这样做?
  想像著他的动机,好半晌,她机灵灵打了个寒颤。
  难不成……他把人偶当妈了?发现他竟是以这种心情在雕塑母亲的样貌,视若珍宝。她一双眼酸涩得近乎燃烧起来。
  孩子依恋父母是天性,伊悔从小失去母亲,只能从人偶中去感受恋慕的亲情,这是何等悲哀的事?
  而他的父亲虽尚在人间,却待他宛若仇人。
  齐珞薰搞不懂,这些大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已经错过这许多,为何还学不会珍惜身边所有,难道真要任事情走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才肯觉悟?
  一滴泪滑下眼角,突然好想抱紧伊悔,告诉他,即便没有父母,他还是可以拥有其他亲人,至少她很乐意将家分一半给他。
  她有一个爷爷、一个爸爸、七个哥哥,和一位大师兄,只要他愿意,大家都会很开心当他的家人。
  “找到了。”忽然,伊侮兴奋的呼声在寒凉的夜幕里响起。
  她转头,看见他抱著那只沾满烂泥的断臂亲密地厮磨,心揪得发疼。
  “别这样,不悔儿。”她想把断臂从他怀里抽出来。
  他不依,甩开她的手,飞快跃出水沟,收拾妥一旁的人偶碎片,兴高采烈往屋里走。
  瞧著他孩子似开心的容颜,泪滑下她的颊,忍不住,她喊:“人偶永远不可能成为你真正的家人的。”
  他没听见,开心的脚步越迈越快。
  她目送他的背影消失,泪如断线的珍珠滚落不停。
  除了齐珞薰外,还有一个人也注意到了伊悔的异常。
  伊靖染从阳台上观察到儿子的一举一动,一颗惨遭无边愤怒冰冻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戳破,滴滴答答落下点点鲜血。
  他的儿子,还记得初发现妻子怀孕时,他们是如何的欢欣?
  但伊悔偏偏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
  他知道生病不是儿子的错,然而因为受不了众人同情、蔑视、唏嘘……等各种眼光;再加上那无止无尽的恶意谣言,他被击倒了。
  他恨,明明只是生了个儿子,为何会搞到家破人亡的地步?
  所以明知不该将罪过归到伊悔身上,他还是忍不住想,若没有伊悔,他的人生当会何等顺遂?
  他,好怀念那段无忧无虑、快乐幸福的日子啊!
  因此才会一见儿子亲手塑造妻子的人偶时,瞬间崩溃,将人偶从阳台上丢出去,任它摔成碎片。
  瞧见儿子悲伤的眼神,他仿佛回顾了痛苦的后半生:金发雪肤的伊悔出世,他父母气晕,坚持媳妇偷人,他怒上心头,与妻子争执不断。
  三日后,妻子从医院顶楼跳下,为自己的清白做最激烈的抗争。
  之后,他要求医院为儿子做检查,发现是白化症患者。
  伊悔确实是伊家的骨肉,他错怪妻子了,无限懊悔。
  然悲剧却尚未结束,伊家的故事成为街头巷尾、亲友邻居闲嗑牙的话题。不管他走到哪里,甚至是去加油站加个油、上便利商店买包烟,都会听到各式各样或同情、或怜悯、或指责,更离谱的是说他家造孽太多,才会有此恶报等传言。
  谣言像野火,瞬息烧毁了他的一切,凡与他扯上关系者,不论亲疏远近,包括他上班的公司都被卷了进去。
  他还清楚记得,将他自社会精英行列彻底打下的那场战役是怎么发生的。
  妻子死后一个月,他销假上班,突然发现,往昔会与他打招呼的助理、会计们全都不理他了。
  她们在他背后指指点点,说他大男人主义,也不查明事情缘由就逼死妻子;接著,连其他同僚都知道了。
  他们在背后叫他“杀人凶手”。
  期间,他很努力想要解释,一切纯属误会,他真的无心逼妻子去死。妻子的去世,他比谁都难过。
  但没有人相信他。
  三个月后,不知是谁告的密,各报章媒体以大篇幅报导了整件事,他们大力疾呼社会大众要关怀弱势团体,不要歧视白化症患者,却赔上了伊家一家大小的隐私和名声。伊靖染连同他的父母亲友全被贬成了最卑鄙、自私的冷血怪物。
  而事实上,他们不过犯了一个很多人都曾犯过的错——无知。谁没有呢?哪个人敢自称无所不知,永下犯错?没有,可是整个社会却把打压他们当成为他去世妻子伸张正义的手段。
  接踵而来的事就像一场噩梦,他父亲被迫提前退休、母亲遭妇女会删除资格、妹妹谈妥的婚事被取消,他则被上司约谈,说他败坏公司名声,不管他如何解释、苦苦恳求,那条平步青云的路终是被斩断了。
  他从副理直接被降成普通的业务,真想辞职不干,可砸了饭碗,他拿什么养家  ?没办法,只得咬牙忍下所有屈辱,开始一段明知无望,却不得不接受的生活。
  就单单为了一次的失误,他没了家庭、丢了事业、少了朋友……人生彻底改变,他何其无辜?
  好恨、好恨、好恨——
  无数的夜里,他向上天祈祷,让生命重来一次,他不要孩子了,只要原先幸福美满的家。
  可不管他如何祷告,已经发生的事都没办法重来,他只能接受。
  蓦然想起方才将妻子人偶丢下时,伊侮痛彻心肺地问了他一句。“爸爸不是希望妈妈能回来与我们一家团聚吗?我帮你实现了,你为何要破坏它?”
  他觉得浑身冰冷,伊悔、他的儿子疯了吗?人偶岂可取代一个活生生的人?
  可伊悔似乎很认真,他怀抱人偶时那股疯狂的模样连他这个做父亲的瞧著都心惊。
  第一个浮上他心头的想法是——送伊悔去就医。
  但下一秒,他想起过去那永无止尽的流言伤害,他却步了。
  打死他都不要再过一次那种被指指点点的日子。
  他该怎么办?不停地在房内踱著方步,他觉得才平静下来的人生又将兴起巨大波澜。
  好怕好怕好怕,一颗心怎么样也没有办法定下来。他再也无法与儿子相处下去了。
  可是,他能做什么来挽回这得来不易小小的安稳?把伊悔锁在家里,不准人见他吗?
  伊悔毕竟是他儿子啊!任谁也忍不下心如此对待儿子。
  他做不到,好后悔自己回来,不知道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他宁可做只缩头乌龟,也不想操烦这许多事,他已经受够这种一波方平、一波又起的麻烦日子。
  他什么事情也不想管啊,可恶——
  铃——
  突然,一阵电话声惊醒了他。
  伊靖染摸向口袋里正叫得震天响的手机,在这夜半时分里,谁会打电话给他?
  “喂……经理!”他接起电话,察觉对方身分,吓一大跳。“对不起经理,我明天一定会早些去公司将今日延宕的工作做完。”
  “那点工作没什么啦!我打电话给你是想问你,你儿子叫伊悔对不对?”
  “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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