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白雪王子-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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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背著手,小心翼翼绕著人偶转了一圈。
“这是谁啊?”她发誓,她一定见过这个人,那脸型、五官,太熟悉了。
他不说话,直勾勾地望著人偶发呆。那是谁?他心中最深切的孺慕——母亲。
他从未告诉任何人,他做人偶就是想创造出一个家,里头有和蔼的父亲、慈祥的母亲、美丽的姐姐、爱笑的大哥和老是捣蛋的小弟,也许还有爷爷和奶奶。
他的家里洋溢著快乐的笑声,家里的每个成员都会被幸福所包围。
只是努力了这么多年,他始终没有成功。人偶不管再如何栩栩如生,都无法拥有生命,它们……不会安慰他、拥抱他。而他,寂寞依旧。
“不悔儿?”她好奇地拉拉他的衣袖。“你在想什么?”
他甩甩头,脱下外套、拿出雕刀,准备继续未完的工作。
“你回家去吧!”他做人偶的时候,不喜欢身旁有人。
事实上,连已完成的人偶他都不爱被人看见,家人又不是展示品,任人参观。
只有齐珞薰例外。已忘了是何时开始的,总之,她成了他作品的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欣赏者。
“可是……”她眼珠子转呀转的,就是不想离去。
“有什么事快说!”他的耐性下好,即便是她,惹火他,照样轰人出门。
“老师要我拿测验卷给你,明天交。”终于想起留下的理由了,她笑。“所以……”
他摆手打断她的话。“等你把我家恢复原状,喊一声,我再下去。”冷淡的声音,但起码比冰点温度好一些了。
“真的?”意思是说,她还可以留下来喽?
“快去。”
“是!”齐珞薰松下一口气。“等我五分钟,我立刻把门板、穿衣镜、骨董椅全部修好。”
啦啦啦!他应声了耶,那就代表他今天心情还下错,也许晚一点还可以请他教她功课,他的教法一流,只要受他指导一遍,当月考试她一定能从吊车尾爬上前十名,屡试不爽。
好快乐,其实每回来他家都好开心,尽管他总是冷言冷语、寒著一张酷脸,她就是觉得待在他身边很舒服。
唯一的缺点是……好好一个平凡人家干么弄得像座样品屋,到处摆满骨董,害她待得胆战心惊,深怕一个不小心撞坏某样东西,她打拚半辈子也赔不起。
不过迄今,她搞砸的东西也没少到哪儿去啦!庆幸伊悔从没叫她赔过。
“想想,他虽不爱说话,但人真的挺不错的。”呵呵呵,搔搔头,她儍笑,修东西去也。
“哈哈哈,最少都有八十五分耶!”拿著考卷,齐珞薰笑得就像签中乐透头彩。“我就知道只要不悔儿肯敦我,这回月考我绝对名列前茅,不过……”
侧头瞥向隔壁桌的伊悔,他每一张考卷的分数栏上都打了个大大的——六十。
怪了,他的程度明明就那么强,为何自己考的时候却无相同好成绩?
要说他不懂的话,那鞭辟入里又简单明了的解说是打哪儿来的?
要说他懂,怎么会考出这种成绩?而且,每科都整整六十,太神了吧?
“不悔儿。”偷偷拉拉他的衣袖,她轻言。“你好厉害喔!竟能这么准,每科都考六十分。”
瞄她一眼,伊悔默默把考卷收进书包。
没得到回应,她不死心再问一次。
这回,他连看都不看她了,从抽屉里抽出英文课本,徐缓翻阅。
“不悔儿……”她的声音微微放大。
他不说话,但额上爆出小小青筋。
“不悔儿!”她叫得更大声了。
他眯起眼,唇方启,想叫她闭嘴……
“齐珞薰、伊悔。”台上,严锣正横眉竖目瞪著他们。“你们刚刚在聊什么啊 ?可不可以告诉老师?”
伊悔恨恨瞪她一眼。
齐珞薰整个背脊僵硬起来,不是因为被严锣骂,而是,伊悔生气了。
她好怕他的怒火,每回他板起脸不理人,她就觉得天要塌下来似,心头闷得难受。
“没、没有啊,老、老师……我们什么也没说……真的!”她只差没发誓了;可惜语尾抖得太厉害,摆明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严锣几大步走下讲台,来到伊悔和齐珞薰的座位边,拎起她的考卷,瞄上两眼。
“考得不错嘛!平均都有九十分。”完全不像平常那位只会要拳弄武的小师妹。
“嘿嘿嘿……”她笑得有些得意。“多亏不悔儿教得好。”
“噢!”严锣意味深长地瞥了伊悔一眼。“这么说来,伊同学的成绩应该更好喽!毕竟,他可以把别人教得这么棒,自己怎么可能不会?”
齐珞薰的笑容狠狠垮下。“这个……”
“伊同学,可以把你的考卷让老师看一下吗?”严锣笑得很和蔼,语气却十足别有用意。
“不行。”伊悔还没有所反应,齐珞薰却已抢先答道。
“为什么不行?”严锣挑起眉。
“因为……”齐珞薰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没什么不行的。”伊悔却冷冷地打开书包,掏出考卷递过去。
“不悔儿。”齐珞薰拚命以眼神向他道歉。
伊悔只顾看他的书,望都不望她一眼。
倒是严锣接过考卷一瞧,脸先黑一半。“伊同学,如果说齐同学的成绩是你教出来的,你本身却考这种成绩,不是很说不过去吗?”
“教人的并不一定懂得全部,有时候,理解和考出好成绩是两码事。”
“既然理解,又为什么考不出好成绩?”
“理解是指了解事情缘由、足可理出一条可循之脉络;但要考出好成绩除了懂之外,通常还需要一点好运气。”
“这是说你考运下好?”严锣轻笑地挥著手中考卷。“那可真巧了,你每科都考六十分?”
耸耸肩,伊悔面无表情。
严锣却觉得一颗心快被气炸了。
“伊同学,人生是你自己的。不管你过去曾发生何事,老师都希望你别糟蹋生命。”牙根咬得死紧,若非碍于老师身分,他真的会挥拳扁人。
然伊悔却不动如山,只管冷笑。“我是如此愚蠢的人吗?”
轰地一声,严锣只觉心头火山爆发。“若非如此,你怎会每科都考六十分?别告诉我是巧合,我不信。”
“那当然不是巧合。”
“那是什么?你在耍老师吗?”敢点头,绝对扁死他。
“我没那么无聊。只不过我不以为学业是生命中的唯一,六十分足够了,我的人生中有更重要的事等著我做。”他的人偶。
“这是说,你是故意考六十分喽?”严锣语气险恶。
伊悔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
“你——”严锣一口牙床咬得嘎嘎作响。这么不受教的学生他还是生平首遇,简直快被气死了。
齐珞薰发觉气氛越来越僵,只急得满头大汗。“老师,读书又不是单为考试,不悔儿全部都懂不就好了,干么非要求他考好成绩不可?”
“不考试,我怎么知道他对于课本里头的内容是真懂还是假懂?”快忍不住吼起来了。
“不悔儿既能帮我整理出所有的课本重点,就表示他都懂了,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既然懂,却考出这种成绩,摆明了是故意使坏。”
“那……人家不想要好成绩不行吗?”为维护伊悔,齐珞薰可是豁出去了。“大师兄真不讲道理。”
“齐珞薰。”早说好不在学校泄他底的,她竟违约,严锣给气疯了,怒火直冲三千丈。“到底是谁不讲道理,你自己想清楚。”
“大师兄不讲道理。”气到了,她的嗓门也跟著大起来。
两师兄妹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叫吼得不亦乐乎。
反观当事人伊悔却静静地坐在一旁,背英文单字。
他不讨厌读书,却不喜欢将全副心力花在课业上;为了多留些时间做人偶,上课时他会非常专心听课,但仅限于上课时间。
突然,天外飞来一记怒吼。“伊悔,下课后我会联络你父亲到学校一趟,今天你晚一点离开。”
“好哇!”他回得轻快;反正也一年余没见过父亲了,看看也好,不过……他怀疑老爸会有空来,毕竟都一年多了,老爸连一秒钟也没路经家门,比那为治洪水而三过家门不入的大禹更伟大。
“大师兄,你怎么可以威胁不悔儿?”齐珞薰跳起来。“我要告诉爸爸,你仗势欺人。”
严锣直气得全身发抖,这两个混帐学生,啊!好想仰天长啸,他前辈子是造了什么孽,竟要受此折磨?呜……他不想干老师了,呜呜呜……
第四章
当那道颀长的身影从校门口缓缓步入、慢慢接近自己时,伊悔整个人呆了。
父亲,他那位大忙人父亲居然肯为了他拨冗前来,大地要裂开了吗?不,也许下一秒他会发现自己长了翅膀、在天上飞——
“呃!”真的有人飞出去了,但不是他。
“爸——”他拚命往前冲,却仍拉不回被揍得飞进树丛的父亲。
怦、咚!人影压垮一丛矮树后,狠狠坠落地面,然后……
“唉哟!”一阵哀嚎声起。
伊悔煞住前冲的脚步,回头,望向不远处胀红著一张娇颜的齐珞薰。
“你……”她居然揍他父亲耶!还一拳把人打飞出去,再一次见识到齐家名闻全台的武功有多强。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捧著右拳惊慌失措。“我看见他举起手,以为他要打你……我不知道他是你爸爸,我只是想救你……对不起。”
嗯,其实她也没错啦!他老爸是常常对他动手动脚,但再怎么狠也没她恐怖好吗?
摇摇头,他小心翼翼接近树丛。
哗啦!一个人影跳起来,脸上还挂著两管鼻血;乍见伊悔,来不及嘘寒问暖,一记巴掌抢先扬过去。
啪地!打是打中了啦,但却非目标物。
“齐珞薰!”伊悔扶著倒入怀中的柔软娇躯,一直以为像她这般粗鲁的女子,整日打拳练功,身子骨应该很结实才对,可她纤细的曲线却让他大吃一惊。
这么样的娇小,腰细细的、肩膀小小的、全身上下软绵绵,果真是个女孩子。
那之前,屡屡跌破他眼镜的蛮力到底是打哪儿来的?忍不住好奇,他多望她一眼。
入眸的是微浓带著英气的眉毛、圆圆的鹿眼、小扁的鼻,旁边还有几点雀斑,与长年带笑的菱角嘴儿,搭配成说不上美艳,却十足可爱的容颜。
她不像他母亲那般灵秀可人,但看著她活力满满的表情,他觉得安心;起码她不像他母亲那般脆弱,好似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齐珞薰的柔软里,犹带数分强韧、坚毅,而且难折。
“你这个魔鬼的孩子,到底还要给伊家带来多少不幸你才甘心?”气呼呼的喘息声来自伊悔的父亲,伊靖染。
伊悔抬头瞄了父亲一眼。一年多不见,他又更老了,完全不像个正值壮年的四旬汉子。
听说他父亲曾是个人见人夸的美男子,母亲亦娇艳如花,他的好容貌就是遗传自父母的优良基因。
年轻的伊氏夫妻恩爱甜蜜,原以为幸福可以亘久不变,直到他诞生,异变的外貌带来毒辣胜蛇的谣言,首先击垮母亲。
随后,父亲受不了邻居亲友的指指点点,精神崩溃,从有为的外商公司经理、一落而为小小业务,这一生大概是没机会再高升了。
伊家算是毁了,只因为他一个人;所以父亲说他是带来下幸的恶魔之子,一点也没错。
人间走上一遭,他一点成就也无,或许连他死了,也不会有人为他掉下一滴眼泪。真搞不懂,他为何要来经历这一场苦难?
“你在说什么?儿子是你生的,你要不想生,当初就不要做,做了才来怪人,你丢不丢脸?”齐珞薰的话常常会让人脑袋发晕。
“你说什么?”伊靖染面红耳赤瞪著她。“我想起来了,就是你,刚刚无缘无故揍我一拳。哪里来这么没教养的野孩子,你要是我女儿,我早扁死你了。”
“幸好我没这么倒楣,有你这样的混帐父亲!”摸摸微肿的颊,嘴里尝到铁锈味儿,她更不服输地吼。“而且,方才我也被你打回来了,你没有资格骂我。”
在齐珞薰的观念里,没有父母永远是对的这种事。她爷爷说过,是与非跟辈分、权势毫无关系。
对就对、错就是错,天下间没有什么人伟大到可以抹杀事情的黑白,即使他尊贵如一国之尊也一样。
“你有胆再说一逼。”拳头扬起,伊靖染气炸了。
“再说一百递也一样,我打你一拳、你回我一巴掌,我们算扯平了,你敢再来,休怪我不客气。”摆出干架姿势,齐珞薰挑衅道。
大概是被气昏头了,伊靖染挥著拳头就想冲过来。
却闻伊悔的声音凉凉落下。“爸,她可是全国青少年武术冠军得主,你确定你要跟她打?”
脚步煞住,伊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