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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小奴有礼-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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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头一紧,顺带着手猛勒缰绳,惊了马跃到半空中,也颠覆了车内的密所。
  她吃了痛,摩挲着撞伤的肩膀爬出车来,打头问他:“怎么了,这马?”
  他哪里还有心思管她,一步飞下马来,追着就往碧罗烟那方向去。
  密所连滚带爬地跟在他的身后,大喊着:“去哪儿?你去哪儿?”
  李原庸放眼四下张望,寻摸着那道久违的身影。不是……不是……不是她,难道只是他一时的眼花?
  不可能,他不可能眼花。
  在耀王爷身边的这些年早已练就了他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本领,更何况是刻在他心头的那道身影,怎么可能认错呢?
  她来了,她确是来了。
  只是,在哪里?她在哪里?在这大理王朝,她能藏身于哪里?
  还有,她回来是为了什么?难不成……难不成是他……是他派她回来的?回来做什么?
  他不是答应过他,永远不会让她涉足此事,永远不会。
  出尔反尔!出尔反尔!他用大半世的困苦做赌注,只为了换回她一世的安稳,哪怕只是淡如水的平安,只要平安就好。
  他放下了他半辈子的安乐和一世的幸福,却只换来她这几年的远离。如今她回来了,回到了大理段氏王朝,回到了这里,卷入了无尽的风波之中。
  那他所牺牲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出来!出来———”
  当街上,他大喝出声,却吓坏了身后的密所。
  一把抓住他,密所试图让他平静下来,“怎么了?怎么了?你到底是怎么了?”完全不像是平日里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李原庸,他不会是……不会是撞邪了吧!
  她紧揽着他的胳膊,小声问他:“你是……你是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他挥开她挽着的手,连带着碰到了密所刚刚因惊了马而撞伤的肩头。她痛得叫了声:“哎哟!”身子向后微倒,她顺势跌坐在地上,“将军……”
  她望着他的背影,他却只是盯着前方。
  那个半日之前还口口声声会守卫她,把当王爷一般守护的人,如今一双明眸却生生地盯着远处,本不属于她的远处。
  她坐在地上,也不起身,却兀自笑了起来,像个傻瓜。跟眼前这个疯了一般不知在寻找些什么的人一样,像个傻瓜。
  笑着笑着,忽然打住了。
  她瞅着他的背影,似玩笑一般张开了嘴,“你心里一直藏着的那个人回来了,是吧?”
  失了神志的李原庸因她的话忽然站住了脚,回过身来,她坐在地上。任是笑嫣如花,明媚得好似这初来的春日。
  暖暖的,却仍带着寒意。
  “走吧!”
  他向她伸出手来,别开脸,她拧着笑单手撑起倾倒的全身,独自爬上了马车。
  “回宫吧!回宫吧!”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回不去了。
  第三章 求上签姻缘未有份(2)
  永娴王后的病一日重似一日,眼看着药石无用,唯有祈求上天了。
  王上也不知哪里来的主意,居然想效仿宋人,以冲喜之术换王后最后一口气。
  数来数去,这宫里头的人最当大婚的便是涟漪公主了,本就在替段涟漪寻摸婆家的王上趁着这当口正好替她找个好夫君。
  公主虽相貌平庸,可顶着这公主的名头,想娶她做驸马爷的人都打宫里排到外头街上去了。
  这公主殿门口一日日跟走马灯似的,公主见着不烦,她们这些侍婢都看腻味了。整日里议论这个,评述那个,忙得不亦乐乎。
  密所诸事不理,仍跟从前一般悉心照料着公主的饮食起居,还是那般精心。
  见她面上淡淡的,那几个侍婢可看不下去了,“我说密所,别人可以不理公主下嫁给什么样的驸马,你却不能不理的。”
  “这话怎么说的?”密所一边拿烧热的炭壶替公主熨着衣裳,一边答着闲话,“主子下嫁到谁府里,是谁家里的造化,哪里容得下我们这些下作之人乱嚼舌根子?”
  这是暗地里数落他们不该管主子的大事呢!
  那几个互相睇了一眼,平日里因为密所这奴婢识文断字的,颇得公主偏爱。同样为奴为婢,同样点灯煎蜡般地熬着,凭什么就她得了那份子的尊贵?
  打头的侍婢便嚼开了:“咱们不理公主下嫁谁家,你得管啊!”
  “就是,照着公主对你的偏宠,将来公主若是下嫁谁家,定是要带着你去的。”
  “等你跟着公主嫁进了驸马府,你就是陪嫁侍婢了。过不了几年,定是给驸马爷收了房,做了小的。要是能再添个一男半女的,你也就成了姨奶奶,说出来也是半个主子呢!”
  她们这随便嚼出来的几句闲话,却说得密所心惊胆战。丢下手里熨了一半的衣裙,她慌乱地跑出了房,漫无目的地跑出了公主殿。
  嫁人?跟着公主嫁了,被驸马爷收了房,做小的,当姨奶奶?
  这就是她下半辈子的人生?
  不,不不不不。
  她的人生端的不该是这般模样,她心心念念的那个家不该还有什么驸马爷。她要的,她密所笃诺要的,自始至终就只有他一个。
  到了此刻,她才赫然明了,她从前以为随便托付个人,嫁出宫脱了官籍便完了。原来不是,原来她早就将心许了他,想要托付终身的人,只有他李原庸一人。
  心中想着,她的脚便朝着心念着的那个方向跑去,终于在南门那儿顿住了。
  他在那里,望着他的身影,她便没来由地笑开了。
  她的身影出现在南门的那一刻,李原庸便见着她了。怔怔地看着她,没等他反应过来,她飞一般地扑进了他的怀里,忘乎所以地投入到他的胸膛。
  “带我走,带我离开这里。我不能跟公主嫁进驸马府,我不做公主的陪房,我不做驸马爷的姨奶奶。我不给驸马爷生儿女,我不能!带我走,李原庸……李原庸,你带我走吧!”
  她的激动异于平常,定是发生了什么吧!他虽不明了她的心,却不能答应她的话。更不能在这南门之所,当着众属下的面,与公主身边的侍婢拉扯不清,纠缠不明。
  李原庸决断地推开她,生生地把她从自己的怀里推出去,生生地丢下决绝的话来:“我不能答应你。”
  不能?他是不能带她走,还是不愿带她离开?
  她不做声,面无表情地杵那里,且听他说:“公主殿下是何等聪明,何等骄傲,她断不会拿自己的婚事当一场不明所谓的赌注。”他难得抛开男女之嫌,按了按她的手背,“放心吧!很快便没事了。”
  他的话让她一径地笑开了。
  还是那般明朗的笑,朗朗地挂在她的脸上,明快着呢!
  “是了,公主是何等尊贵之人,她选的丈夫必定只钟爱她一人。但凡懂得公主真心的人,也看不上我这般的平庸之辈。我当料到的,只是……只是……一时乱了心神,慌了手脚。”她抽回自己的手,只是笑,“李将军如此大智之人,自然说得极准。是我,又僭越了。”
  她告了礼,转过身,带着她的笑便去了。
  她走了,如来时一般蓦然消失。李原庸却心头大凉,不知从何而来的失落因她嘴角的笑撞进了他的心尖子上。
  这段时日,他的失落如这春雨来得特别多。
  果然,如李原庸所料。
  涟漪公主以汉人之风不合大理段氏王朝之礼为由,拒绝以婚事冲喜。还亲自现身朝堂之上,洋洋洒洒说了通篇朝纲之正、白族之礼,愣是把王上的嘴给堵住了,婚事一说就此作罢。
  堵上了王兄的口,段涟漪回过身来该堵堵自家的嘴巴了。
  这夜,本当就寝之时,公主殿里却拉开了架势。公主殿下坐于正厅,下手跪了一排的宫人、侍婢,主子单说两个字:“掌嘴。”
  拉拉杂杂响起一片掴掌的动静,段涟漪并不言语,气定神闲地品着茶,还时不时地命密所剪剪烛花。
  这一盏茶喝下去,她才抬手命众人停了,“知道为什么赏你们嘴巴子吗?”不用他们回,她自说了:“你们话忒多了,叨念起本公主的婚事,你们自诩为我的父王还是王兄?”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公主殿下平日里和和气气的,真要惹恼了她,那可不是玩的。她身为公主,又未出嫁,贵为当今王上的么妹。自先帝时便备受宠爱,破例跟随先帝身边住在象征至高王权的大正殿里。她若当真动了气,连当今王上也是要让她三分的,他们这些下作之人不是自寻死路嘛!
  这一堆人连连磕头,段涟漪只做看不见,容他们磕去。
  “说我偏宠谁?我就是偏了,就是宠了,你们还想说教我不成?”
  她手一扬,指着密所便喝出声来:“改明儿,我便把她指给李原庸将军,堂堂正正做将军夫人。你们看着不满的,尽可以嚼舌根子,不必掩着我瞒着我,大可以当着我的面说,我不聋,还听得见。”
  “不敢……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这边生出些什么事端来,密所充耳不闻,她满心里装的就只有公主的那句话———指给李原庸将军,堂堂正正做将军夫人。
  她,终于要有家可以回了吗?
  涨到心口的喜悦让密所忘乎所以,她半夜便起身,摆出全副架势做起了小时候常吃的那些阿母给他们做的美味。从洗切到拌馅,一样也不马虎,精工细作,待到清晨鸡啼,终于做得了。
  放进雕刻精细的食盒里,摆上箸,她喜不自禁地拎着去了南门。偌大的宫中之地,从公主殿到南门,不坐轿,单用走的,足足绕了半个多时辰,方才近了。
  李原庸正忙着清晨进宫出宫放行的活儿,见了她,很是奇怪,“你怎么来了?”
  “上回你一路护送我去大悲寺,我还没谢你呢!”
  “那是我分内的事。”他淡淡的。
  她自然不会告诉他,为了迎合公主将把她指给他的意思,她必是要好好表现的,“我赶早做了点家乡的小食,请你……请你们吃。”
  有侍婢大清早来送美味,那帮清晨起来,连一口热茶都没来得及喝的侍卫们可高兴坏了,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食盒便打开来了。
  “鱼?”大清早送鱼来?
  食盒里单一双筷子,早已被密所夺了去递到李原庸手上。那些饿坏了的侍卫也不在意,直接上手。
  “别说,小侍婢,你这鱼做得真特别。又香又辣又酸,活了这么大,还真没在旁的地方吃过。”
  她夹了鱼目下的活肉递到他嘴边,笑眯眯地同他说着此鱼的来历:“这鱼是我阿母所创,你们自是不曾在其他地方尝到。这啊,叫酸笋煮鱼。取了夏季出土的嫩竹笋去壳切丝,加上盐巴、辣子腌成酸笋,拿罐子盛了备用。要煮鱼的时候取将出来,现配上,又酸又辣,再配上鱼的鲜美,别提多开胃了———这天渐渐热了,吃点酸的解解暑气,也提提神。”
  他不张嘴,她的手一直这么抬着,直到微微抖起来。他实在看不下去了,接过她手里的筷子只说:“我自己来就行了。”
  见他将那筷子鱼肉放进口中,她迫不及待地追问:“怎么样?好吃吗?滋味还喜欢吧?若觉得淡了、咸了,你便说,我下回再留意了做。”
  他含着鱼只是点头,并不作答。
  她来说好了:“那日……那日,我失态了,还请你见谅。”她指的是公主出嫁的事,“还真被你给说中了,公主确是不嫁了。我是……我是心忒急了些,遂没把事想透便……便……”便扑进了他的怀抱———这话叫她如何说得出口?
  他还只是闷不吭声,叫她如何自处,只得,笑,一个劲没来由地笑。
  他愣是不说话,吞了那筷子鱼,再伸出手,没了———这一盒酸笋鱼,他就吃了这一口。再低头,盒子里的鱼早已被那群饿狼瓜分干净,单只剩下一条完整的鱼骨头。
  她餍足地合上食盒,带着淡淡的笑嘟囔着:“少时,每次阿母做鱼,我和哥也是这样抢着吃。那日子真好……真是好啊!”
  他紧盯着她放肆的笑,密所立刻掩住了嘴角,“我知道,我知道,在宫中的时候我不当说这些的。”她笑弯了眼向他告饶,“下回一定不说了,不说了。”
  她站起身来向众人,也包括李原庸告别:“不早了,我该回了,有机会再做了好吃的来。”
  这话最是那帮饿狼想听的,齐招了手跟她道别:“你可一定记得来啊!”
  她挥挥手,单只对他,凝着那抹笑去了。
  第四章 佳人现将军身将露(1)
  这一做就做了几年———
  “平日里,她用荞麦磨成粉做了粑粑,就放在南门耳房内。咱们这群没人顾没人疼的侍卫当班当到饥饿难耐之时,放在火塘内烧着吃,又热乎又抵饱,充饥外加口福一气全了———真是难为她想得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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