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弦王妃-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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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雨琅穿了一身真红色银线掐边儿的襦裙,看见谢琳琅,脸上便挂起笑容来,戏笑道:“请王妃娘娘安!”
谢琳琅笑着拧她一把,道:“请安怎么不磕头呢?可见心不诚!你来得倒早,姑爷可也来了?”
谢雨琅笑道:“他在前头,与公爹一起来的,婆母近来身上不大舒爽,便没来。”
谢琳琅听她说起婆家,便点点头,携着她的手,两人说着话儿边往正厅去,边询问她些近况。
谢雨琅嫁的实在是不如意。
她是去年底成的亲,嫁的是豫郡公与安敏郡主的嫡次子林郁成,豫郡公原是降级袭的爵,老豫国公去逝后,待安敏郡主的夫君袭爵时,便由一等国公降为了二等郡公。安敏郡主因在当今圣上继位时站错了队,郡公府也并不得势。虽说如此,却仍有个公府的大架子在,一应开销支配起来,颇为艰难。一大家子也没什么进项,入不敷出,安敏郡主就让大儿媳妇当家管事,遇到银钱不凑手时,还经常拿儿媳妇的嫁妆添补。这样的亲事,面子光鲜,内里却苦。
况且林二少未成亲时房里就有三四个通房,还有安敏郡主给的两个妾侍,其中一个如今正怀着身子,每日里娇娇怯怯的拿肚子说事儿。上有刻薄身份又尊贵的婆母,下有会争宠的侍妾姨娘,这样的日子又如何能过得称意。
谢琳琅叹了口气,问:“二婶娘怎么没来?”谢家虽说分了家,各自开府另过,但襄国公府是谢家正经的姻亲,依金氏的脾气自然不会失了礼数不来。而三婶娘严氏没来是因为这段日子被严八姑娘闹腾的,严氏做为严家的姑奶奶,最近都觉没有脸面出门走动,便托了病。
谢雨琅轻嗤了一声,道:“我娘昨天将贾姨娘打发到庄子上去了,我爹大怒,两人吵得厉害,不定闹到了多早晚呢!我娘一大早就命人给我带话,嘱咐我跟国公爷与国公夫人致个歉意。”
谢琳琅讶然,金氏与贾姨娘斗了这么些年,对贾姨娘除了打板子关禁闭,也并没有做过什么太严重的事,这回怎么……
谢雨琅也叹息一回,道:“还不是因为我的亲事么。”
此事知道的人不多,金氏顾着自己女儿的名声,便关起门处置了。金氏原本为谢雨琅寻了桩亲事,正经子的书香之家,谢渊却觉得寻这样的婆家,于自己借不上力,便没看得上。这里边也不知贾姨娘吹了几回的枕头风,只为了借安敏郡主的光,能将儿子谢平琅送去青城书院读书。
安敏郡主的嫡次子在外名声不大好,求娶嫡女便略难些,又是次子,不能承爵,挑儿媳妇时,便往下挑了挑。谢渊官职不高,却也是荣安侯府分家出来的,安敏郡主也瞧过谢雨琅,当时还觉得谢雨琅像是过于刚强了些,怕委屈着自己儿子。后来又观察两回,觉得谢雨琅品性着实不错,便托了人上门婉转的将豫郡公府有意提亲的意思说了。
金氏不大情愿,况且她已经有相中的人家,便预备着回绝,没承想竟让贾姨娘窥了风声去,一打听才知道豫郡公跟青城书院的夫子有些交情。青城书院不是一般人能进的,要求极多,却也出息人。贾姨娘便动了心思,跟谢渊说了。
为了这个儿子,且又想着林二少名声虽不堪些,但好歹也是郡主嫡子,谢渊觉得将谢雨琅嫁过去也并没有什么不妥。只是,为着庶子上学院的事儿嫁嫡长女,金氏觉得丢脸都丢到了姥姥家去。
谢雨琅见谢琳琅一脸忧心,倒是笑道:“我那婆母虽说平时小气些,倒也不是那等刁钻之人,平日里也并不总是立规矩,只消伺候一顿早饭也就是了。我那大嫂也是大家子教养出来的嫡女,手段虽多些,但我们既然是妯娌,再怎么,她伸的手也有限。不过说起我那大嫂来,还有桩趣文。”
谢琳琅瞧她笑意盈盈,眉目舒展,竟也没多少愁苦的模样,便笑道:“你那大嫂不是钱大学士家的么?听说她做事不大按规矩来。”
谢雨琅噗地一笑,“可不是么!她娘家起势得厉害,如今走路也都扬尘带风的。但凡是她的手笔,就没一桩是按规矩来办的!前段时日她贵州老家来了一位表姑母,已经二十多岁了,却不知道为何竟没定人家,但凡哪家送了赏花设宴的帖子,她定要带着这位表姑母一同去。我婆母便不大高兴,寻着由头发作了她两回,谁知这位表姑母倒有本事,也不知是怎么打发了门口的丫鬟婆子,竟摸进了我公爹的屋子……如今也是我们府上的老姨奶奶了。直把我婆母气个倒仰,我婆母要发作她,偏我公爹还拦着不许。我那时还当有趣儿笑了两日,谁知我那大嫂子竟又从老家弄了个姨表妹来,这回也没兜圈子,直接就找到我们二爷,要给二爷做侍妾。”她抿嘴笑道:“二爷也是个直白的,就说了句‘不要。’就转身走了。”
谢琳琅白她一眼,一家子乌七八糟成这样儿,亏她还笑得出来!
谢雨琅却不甚在意的道:“其实也没多要紧,婆母与大嫂子你来我往闹得欢畅,我也并不参与其中。我就只管顾好二爷的后院,侍妾们不守规矩,我就只管照着规矩罚,犯多大错儿,就甩她们多大脸子,谁撑腰也没用!她们无论生几个孩子,总归我生的才是嫡子嫡女,日后分了家,我也就只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了。”
细想想,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日子再不好过,也要一步一步过下去。日后过好过歹,别人说得不算,而是掌在自己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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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彼朝阳
☆、第74章 礼成
谢琳琅与谢雨琅两人一齐进了正厅;这么早赶过来的;都是本家子的亲戚。卫家人丁不算兴旺,老国公爷那一辈儿一共只有兄弟四人;如今就只剩下了一个,兄弟媳妇们却都还在;虽说早已经分了家另过,但平时也多有走动;几位舅祖母今天都来了。
安庆郡主坐在上首;她今年五十多岁;穿着浅金色团凤灯笼纹的长袄,额上一条镶蜜蜡的同色抹额;她本就气度雍容;衬着这个颜色更显端贵威仪。她身边坐着三个四五十岁的妇人,是谢琳琅的三位舅祖母。周围还有几个年轻媳妇子,是三位舅祖母的儿媳妇,还有几位出嫁的姑奶奶也在。如今卫氏一族,最出息的自然是卫明华,且安庆郡主本身就身份尊贵,那几个年轻媳妇都围在安庆郡主身边,笑意盈盈的奉承着。
谢琳琅进来,与众人一一见过礼,安庆郡主就忙道:“琳丫头快别弯腰作势了,来我这里坐着,自己身子才最要紧,你就是略点一点头,谁还敢挑了你的礼不成?我头一个就不让她!”忙又吩咐人铺了几层厚实垫子,让谢琳琅坐到自己跟前儿来。
谢琳琅挽着安庆郡主的胳膊笑道:“外祖母这般疼我,只可惜没让大表姐瞧见,否则大表姐又要拈酸醋了!”
旁边立时就有个伶俐的媳妇笑道:“郡主这般疼爱王妃娘娘,就是咱们瞧见了都眼热呢!”
安庆郡主啧了一声,笑道:“你还得意起来了,都要做娘的人了,还不收一收你那小孩子心性儿!”又拉着她道:“你近来感觉可好?前三个月最是要紧的时候,但凡有一丝儿的不痛快都不能忍着。”
谢琳琅掩嘴笑道:“外祖母跟舅母果真是亲婆媳,这话舅母在我耳边唠叨了不下四五回了,如今外祖母又来说一遍。”
安庆郡主白她一眼,脸上的笑意却是不减,“你倒还嫌弃起来了!我才懒得管你这丫头片子。”话虽这么说,转头就想起了钟秀宫小皇子洗三那天的事情来,声音也冷了几分,拉着她凑到耳边轻声问:“你们府上那个什么赵侧妃近来可出什么夭蛾子没有?那个赵妃我瞧着就不是个省事的,如今仗着身份擢拔,你们府上那个赵侧妃难免借着她姐姐的光要抖起来。她若消停就罢,若敢打主意到你肚子上,你只管来回我知道,我来给你做这个主!”
谢琳琅笑着点点头。
洗三那天,谢琳琅带着赵侧妃一起进的宫,她本不想在这种事情上从中为难,她是觉着没有必要,不过赵妃却并不如此作想,她大概是认为如今自己的身份让谢琳琅忌惮了。所以在钟秀宫时,赵妃当着众内外命妇的面,直接就赏东西给赵侧妃,根本没想着要先跟谢琳琅这个主母打招呼。当时几位宫妃脸上都是五颜六色,这样当面打主母的脸而抬举做妾室的妹妹,倒底是极不合礼数的。
安庆郡主还是不大放心,又小声的跟她嘱咐道:“赵侧妃或许之前恭谨本份,但现在她有一个为妃且有皇子傍身的姐姐,难说不会生出些歪想来。人心就是这样一寸一寸养大的,你不可掉以轻心。”
谢琳琅怕她一直担着心,便道:“外祖母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安庆郡主点点头,又道:“你去瞧瞧谨丫头去吧,她今天的好日子,盼着你呢,你们姐妹们一起多说说话儿。”
谢琳琅又问了几句安庆郡主的身体,跟各位长辈告了辞,便跟谢雨琅去看卫长谨。
今天这个时候,卫长谨的院子里自然是极热闹的,卫明华的三个庶女,还有其他几房差不多年岁的几个女孩子也都在,各处笑语相闻,环佩叮当。
卫长谨已经上好了妆面,头上戴着翟冠,坐在罗汉榻上,低头瞧着身上大红通袖麒麟袍上的莽莽宝花。谢琳琅见状便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待嫁的姑娘心中忐忑,要离开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与生养父母,难免不舍。
卫长谨抬头见是谢琳琅,眼圈儿就有些发热,嘟哝道:“我小时候有一回从树上摔下来,太医给我接骨,那么疼我都没哭,可今天不知是怎么了,眼眶子跟决了堤似的。我又怕被祖母跟娘瞧见,还得害她们也哭一场,忍得辛苦。”
谢琳琅也差点儿落下泪来,劝慰她,“你可不能哭,要不这妆面可白上了,那粉我瞧着得抹了七八层,重新抹一遍得多费功夫,你不是存心让表姐夫等着着急呢么!你小时候从树上摔下来那回我可记得,还说没哭呢,也不知是谁挂在树杈上,上不敢上,下不敢下的,大表哥笑话了你半个月,现在说起来还觉得自己多坚强勇敢了似的!”言毕还轻嗤了一声。
卫长谨立时就要拧她脸,谢琳琅笑嘻嘻的道:“我如今可是堪比祖宗呢!你要是敢拧我,我就告诉外祖母去,看外祖母帮你还是帮我!”
谢琳琅怀着身子,卫长谨哪敢真去拧她,做做样子罢了,面上却竖起俏眉来,哼了一声道:“你倒好意思来说我了,也不知是谁八岁的时候,刚下了雪就要往外面跑,乳娘都跟不上,最后还不是在大雪地里摔了个大屁股墩儿!扯着嗓子嚎,如今倒端起架子来,以前鼻涕眼泪一泡的模样,自己都忘了不成!”
一起长大的两个姑娘,说起儿时的事情来,几天几夜也说不完。那时年纪小,眼里的事情简单,两个花骨朵样儿的小姐妹端着碟甜糕,将新得的绿毛鹦鹉挂在檐下,稚声稚气的教它说话儿。那时也是这样一个春日,雀替里透进来的光,细细碎碎映在脸上,稚气未脱的小女孩儿脸上还有茸茸的毛。偶尔有一两只雪白鹞子咕地一声扇翅而起,自挂着桐铃的檐角高高飞抵青云之上。
说到最后,两人都没忍住,相执手,泪水涟涟。
几个丫头见两个主子这般,都赶紧上来劝,素心又往荷包里装了几块参片递给卫长谨,坐在花轿里若是饿了,可以掏出来含一片。
吉时快到时,就听外面鞭炮噼里啪啦一阵响,姑爷率着迎亲队伍上门儿了。
阮年穿着大红圆领吉服,披红簪花,脚登皂靴,骑高头大马。打眼儿瞧去,面似冠玉,颇有些俊美无俦的意思。卫家大门内防守的队伍与门外准备攻城的迎亲队伍一番唇枪舌战,各展所长,将看家本领都使了出来。最后阮年还耍了一套枪法,赢得喝彩声一片。
进入大堂最后拜别时,卫长谨藏在盖头底下不敢出声,生怕一开口就再忍不住哽咽。卫长玉背她登轿辇,撂下帘子前她叫了声“哥哥!”就哽得说不出话来。
卫长玉偏过头,抑着心中不舍,道:“妹妹以后好好过……”
红绸猎猎,从此相夫教子,嫁作他人妇。
吉时送了嫁,襄国公府上的客人依然还在热闹,谢琳琅便没有就走,而是多待了些时候,陪安庆郡主与卫夫人多说些话。
卫夫人眼圈还有些红,此时声音温温的,“你不必直挺着来开导我跟你外祖母,有身子的人坐时间久了,难免腰酸,你也累了一天了,去榻上歪一歪,一会儿再吃些东西,待傍晚客散了再跟王爷一起回去,我也放心些。”
谢琳琅点点头,又笑道:“反正靖海侯府离得也不远,待日后得闲,我便找大表姐串门子去。”
卫夫人知道她是有意宽解,便拍了拍她的手。前头还要待客,丫鬟们打了手巾把子,伺候卫夫人重新擦了脸,卫夫人便往前头去了。
这一去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有个小丫头子气喘吁吁的打帘子进来回话,谢琳琅见是外院的二等丫鬟飞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