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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妾心璇玑-第5章

小说: 妾心璇玑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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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了眼前的事实。
  她说得并无差错。元巧将书视为粪士,依他的举动来说确会发生这种事情。
  她叹了口气。“三少爷若不相信,可以将书册上的脚印拿来比对,就可证实璇玑是无辜的。”
  聂封隐眯起了眼。“你倒挺聪明的。”不惊不慌不害怕,没有退缩之意,只有清楚的头脑,但她却是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拥有这些,是多余的,也会遭人妒恨。
  他垂下浓密的睫毛,轻抚经他出版的《孽世镜》。书衣是雅淡昂贵的宣德纸,书名是他题的;在全天下里,也只有这一本的书名是由他亲自下笔。
  不用翻开书,也知道在书中夹了一张高丽纸所作的笺,上头写了撰者何人,是笔名,也是当初柳苠拿来的手稿本里唯一所附的纸笺。
  封隐书肆里出版加工过后的纸笺,有沾香的薛涛笺、宣德笺,封隐书肆自制各式各样华丽而具香气的纸笺,但就是没有这等样式的纸笺,难以依着笺追寻《孽世镜》的作者——
  “你看过这一本书?”聂封隐忽然转了话题。
  “璇玑看过一回,印象不深。”她含糊道。
  “你说它是淫书?”
  她瞧了他一眼,他看起来似乎没方才的悍戾之色。沉吟了会,小心说道:“其实,说淫书并无不妥,在我看来,它唯一警世之处,也不过是以因果报应警惕世人诸恶莫作。”
  “哦?”他沉思了会儿。“我以为在我朝里,只要识字的,都以《孽世镜》为小说之最,你既然对它颇有微词,我倒想听听你心目中的好书是怎番模样。”
  他的戾气已无,虽然脸庞依旧有些冷硬,但却彷佛回到许久之前,她曾经一赌他真貌的时候。
  她露出微笑。“我爱看纯情的小说,《玉娇梨》《好逑传》。秽情淫乱的小说,我倒少涉猎。”
  “你的口味与他人倒是有别。”她看的书似乎不少。在聂府里已经很少能找到谈论书的人了。朝生忠心,但话不多,府里仅存的几个兄弟里,唯有阳拥有相当丰富的学识,但自从封隐书肆由他接替后,能谈话的机会虽有,却大部分谈的是书肆的经营。
  这个丫鬟……他眯起眼。“你叫什么?”
  “秦璇玑。”
  “璇玑?”不像一般乡下人家会取的名字。
  “正是。璇玑的闺名取自东晋前秦时苏蕙织就的‘璇玑图’。”
  璇玑图共八百四十一字,倒、横、斜、反都可读成诗句。“徘徊宛转,自成文章,非我佳人,莫之能解。”苏蕙曾如此笑言。
  而秦漩玑像是个谜团,如同璇玑图。识字懂文而不畏惧于人,前一刻尚是死气沉沉的样子,下一刻却放了胆子斥称《孽世镜》为淫书。如果说,他的脾气反复无常是因为暴烈的性子,那么她的反复无常则是一项谜。
  “你的名字是谁取的?”
  “是先父。先父曾任乡间私塾老师,教过几年的书。”
  被瞧得有些心惊肉跳的。她垂下眼,盯着地上散乱的书册。是说错话了吗?看他和颜悦色时,总是忍不住谈论起书来。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从小就学会了在谎言里加进真相,唯有这样的谎言才显得真实。他——看出来了吗?
  她的袖口卷至手肘,露出的藕臂有淡淡的瘀痕,是朝生上午抓她时留下来的。
  她的手骨像没做过苦工,她的身子瘦弱而轻盈,他抿了抿唇,忽而说道:“我之前说过什么?没整理完两柜子的书,就不准吃饭,是不?”
  “少爷是这么说过。”
  “来求我吧,求我一声,我让你不必再整理,有饭可吃,有觉可睡。”他注视着她,却遭来她奇异的一瞥。
  “吃不吃倒是无所谓,能一直待在书斋,对璇玑来说,就是天外飞来福气了。”她不甚在乎的说。
  聂封隐轻轻哼了一声。她的身骨倒是挺硬着。“你爱活活饿死,可没人会再搭理你了,朝生,走吧。”轮椅被元朝生转了向,往外离去。
  璇玑目送,轻吐了一口气,双腿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跪坐在书海之中。方才如暴风过境,紧绷的神智尚未回复,她的胸口残留与他针锋相对的愤怨……全打乱了……她来聂府,要的不是引人注意哪……
  “可恶。”她喃喃道。全是因为聂封隐,没有了他,她的日子会安然度过,没有了他,她的仰慕会一直持续下去。
  而现在,她的仰慕烟消云散了,真的。
  如今,他在她眼里,只是一个可恨又可恶的聂家主子而已。
  Я  Я  Я  Я  Я
  “好……好奇怪……”聂元巧远远的躲在草丛之后。
  “什么好奇怪的事?说来给我解解闷。”白色的身影忽然蹲在他身旁。
  “你没瞧见吗?三哥的脸好奇怪唷。”
  “哦?”从草丛里望去,可以清楚看见聂封隐的脸色。“有吗?不也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傻瓜!你还看不出来吗?三哥的脸色难得的好呢,平常我见他凶巴巴的,活像一头吃人的狮子,还好他的行动不方便,不然难保我不会被他给打死。”
  “那是因为你生活放浪,不知检点,一本《论语》得看上个把月。”
  “谁说我生活放浪……”聂元巧一惊,及时收了口。
  “怎么不说了?我看你说得正兴起呢。”
  聂元巧头皮再度发麻,迟缓的将脸移向左方,看着那张微笑的脸。“四……四哥……”
  聂元阳打开扇子,笑道:“怎么?又做了什么心虚事,瞧我像见了阎王。”
  元巧干笑。“四哥哪像阎王,像阎王的是三哥。”说到三哥,才又转回心神,急忙拉着聂元阳的手,指着远处的聂封隐说道:“有怪事发生了,你瞧,方才他在书斋又吼又叫的,我几乎以为他会跳起来打死我,但一出来,脸色好象比起以前好很多呢。”
  聂元阳微笑看去,也是微微惊讶。“哦?刚才书斋里除了你外,还有其他人吗?”
  “有,除了我还有一个丫鬟,叫……璇玑吧。我要命,她可不要命了,竟敢说《孽世镜》是淫书,气得三哥几乎顿成白发。”想来就心惊。
  “璇玑?”沉吟了下,想起上午见到的丫鬟。是她?听元巧描述,可以想见早先书斋里的状况有多惨烈,要骂哭一个丫鬟对封隐是容易的事,甚至封隐创下的最高纪录是让一个曾经服侍过他的丫鬟足足作了月余的恶梦。现下,只怕璇玑那丫鬟是凶多吉少了。
  “四哥,你要替我求求情!趁着三哥心情好的时候,教他千万别逼我把《论语》看完,我一定会收敛自个儿的行为。”聂府里,就只有四哥最好说话了。从小也跟四哥最亲切,呜,只能靠他了。
  聂元阳漫不经心的揉揉他的头发,提出条件:“不会呼朋引伴偷偷去妓院?”
  “冤枉啊!四哥,我何时去过妓院了?”聂元巧顶奢一头乱发申冤。“四哥要我不去,我就不敢去”可恶!老当他是小孩。
  聂元阳点点头,随口答应了。他忽然瞧见朝生放下封隐一人,独自转向这边走来。
  他沉思了会,露出一抹笑,拍拍衣袖站起身来。
  “四少爷。”见他从草丛之中冒出来,元朝生就算有天大的惊诧,也不敢表露在脸上。
  “三少爷要你去找人?”聂元阳温吞的猜测。
  “是。”
  “找夕生?”
  “是。”
  “因为璇玑?”
  “是。”
  “哎呀,别婆婆妈妈的,要你吐一个字比读书还难。”聂元巧忍不住跳出来。
  虽然佩服四哥未卜先知的能力,但听他们这样一问一答,简直急死他的好奇心了。
  “朝生,我命令你,你现在说,用最长的句子来说,三哥找夕生,究竟要对璇玑怎样?是杀是剐是煮还是要赶出聂府?你快说吧。”
  元朝生看了元巧一头可笑的杂草,神色未变的答道:“少爷要她在身边当服侍的丫鬟。”
  第三章
  蒙朦胧胧的白雾像薄纱,吹了又起,起了又吹,男女淫乱的喘息交错在天地之间。
  ——你猜,老爷子还能活多久?娇媚的嗓音响起。
  ——他还能活多久?顶多再个一、二年,他准见阎王。怎么?你怕了吗?怕跟我这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奸情被老头子发现了?
  ——嗟,我还怕吗?都老命一条了,他还能对我怎地?他能抢人妻女,我就不能偷汉子吗?要说我怕,我也只怕那个只用一双冷眼看人的……
  话尾消失,白雾顺风散了开,躺在床上的是那对眼熟的禽兽——
  “璇玑?”
  猛然从梦里抽回,张开眼,是林怀安关切的美目。“你作恶梦了?”
  “啊……”璇玑小口小口的喘息,怔怔注视陌生的环境。
  “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瞧你脸白得吓人。”
  啊,想起来了,这里是上古园,邻近上古楼的仆房。难怪陌生,她是第一次离开大通铺,搬来跟怀安共住一间小仆房。
  昨晚掌灯之后,元总管匆匆来到书斋,他的神态紧张而不安,直问了她究竟跟聂封隐提过什么,竟要她过去当服侍丫鬟……
  他是疯了吗?明明短暂的接触并没有留给他好感,却忽然要她当贴身服侍的丫鬟……
  “肯定你昨晚被三少爷饿坏了,是不?他真是一个残忍又没人性的主子。”林怀安的脸色憔悴不少。在同一批买进的丫鬟里,她是最光夺目的,而现在被聂封整成这样……
  “啊?”难道他忽然留她在身边,也是为了折磨她吗?她不是有意以小人心度君子腹,只是那样恶劣的性格确实有可能会做这种事。
  “璇玑?”
  “我有吃,”她露出笑。“昨晚如敏藏了个馒头给我。”离开前,如敏还哭哭啼啼的,舍不得她。虽在同一座宅院里,但各有所职,怕是久久才能见上一面了。
  只是没了如敏,凡事就要自己动手了。
  迷迷糊糊的爬起来,随意换上衣服,就捧着洗脸水跟怀安走往上古园,绕了几圈,她眯眯眼隐忍了一个呵欠。“怀安,你往哪去?上古园该在右手边。”
  “我又走错了吗?”怀安急急走回来,脸蛋一片羞红。“我还以为是往左边呢,幸亏你提醒。我就不懂这些富贵人家没事把屋子建这么大干嘛,走都会迷路……咦?璇玑,你不是才第一回来,怎么知道往右手边走?”
  “我……我爹曾在大户人家教过几天书,我探过他几回。这些大户人家除非特别设计,否则格局是差不多的。”她安稳的微笑,让林怀安心安了。不知为何,靠近璇玑,心里就轻松不少,也许是璇玑年纪较大的缘故,看起来总像是姐姐,就算三少爷要骂人……也有人分担,真好!
  走近了上古楼,她轻叫:“璇玑姐,你猜对了呢。”她兴匆匆推开了门,璇玑还来不及叫住她,就听她大声叫道:
  “三少爷,我送洗脸水过来了……啊!”惨了,正巧撞上了元朝生从床上抱起聂封隐这一募。
  “是谁教你冒冒失失的跑进来?”他的脸色遽变。
  “我……怀安……怀安怕时候晚了,少爷气了……不是有意……”双腿在发软了。三少爷生气的样子几乎吓破了她的胆。
  元朝生没抬眼,直接将他安放在轮椅上。聂封隐怒气腾腾,悍斥道:“不是有意?你来了多久,连点小事都做不好,你还能做什么?该死的丫头!滚滚涌上胸口的怒意是来自于羞惭。狠狠的打掉桌上的茶壶,看见林怀安吓得惊叫一声,往后闪去,撞上另个人。
  他眯眼,怒意更炽,目光落在她身上口“秦璇玑?”
  “璇玑……在这……”她被林怀安撞倒在地,头昏眼花的。
  “你这该死的丫头!”
  她该死……意识清醒了几分。她爬起来,看见怀安畏畏缩缩的站在一旁,像怕他的怒火波及到她。
  她该死哪儿了?她可没惹到他,不是吗?怀安把她这么一推,原本还残留的瞌睡虫早跑光了。
  “你哑了吗?躲在那里就以为看不到你了?”
  “没……璇玑没这意思。”他真是要来折磨她的,可以想见未来的日子有多难过了。
  聂封隐瞪着她。她也看到了方才的那一幕?一个男人需要扶持才能坐上轮椅,她全看见了……该死的!心里又羞又怒,比起方才更甚三分,想要发怒火,但见她睡眼惺忪的样子,就……就该死的忍了下来。
  “过来擦脸。”他咬牙道。
  “擦脸?”她奇怪地:“璇玑擦过脸了……”难道她的睡眠不足这么容易看出?
  他的脸狰狞起来,活像地府恶鬼,在旁的怀安倒抽口气,退了几步贴在墙上,就盼能隐身起来。
  “我叫你过来替我擦脸?”这个蠢丫头?跟昨天谈论小说的秦璇玑简直判若两人!
  “喔……”可怜的怀安,以往她还得替主子洗脸,现在重责大任移到她身上了。她叹了口气,步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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