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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女户-第1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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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与他们叙一叙排行。从来也都是好唤个排行的。”

玉姐正擦手,听他这般说,点头道:“好。”当下便改了称呼,章哥最长,宫里便唤做大郎,湛哥居次,便是二郎,新生这个最幼,是为三郎。如此,三郎的名字便不须着急取了。

定了次序,九哥便命安氏将湛哥领去早早歇息,玉姐知他有话要说,却嘱咐安氏:“才吃了饭,休要倒头便睡,要积食的。如今天又不大冷,叫他前庭走走,回房里略坐片刻再睡。”安氏应了,领着湛哥出去。湛哥身后亦跟着几个宦官宫女,他却向父母、兄长拱手告退。

九哥这才与玉姐说及洪谦断案一事:“从未遇着这般巧事,真是叫人啼笑皆非。”

玉姐道:“那又有个甚?金哥现还姓着程呢,程家依旧是女户人家。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见,遮掩又有甚用?读书时,苏先生教授《论语》,说的是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我等虽不好自称君子,总是不想做小人。藏着掖着,旁人便看不着了?掩耳盗铃而已,愈发惹人嘲笑。”她想了半日,也唯有这般说、这般做,方不致叫人拿着这出身说事。

九哥听玉姐说这一套,便抿着嘴儿笑,待她说完了,便问章哥:“大郎可记着你娘说的话了?要记得牢牢的。”他素喜玉姐这不矫情的性子,颇觉有母如此,方好教得儿子坦坦荡荡,有德有行。

夫妻两个也不与章哥分说,章哥便只竖两耳听着,虽懵懂,却也不插言,只暗暗留心。金哥是他舅舅,他是晓得的,这舅舅又是随着外祖母的姓氏,便略有些儿奇怪。待两个说完了,九哥问他,章哥才一点头道:“都记着了,丁太傅也这般说来。只是……甚是女户?”

九哥与玉姐对视一眼,九哥便与他讲解何谓女户,又捎带着说了何为赘婿。且借着夸岳父,讨好一下妻子:“正所谓英雄莫问出处。人但行得端立得正,有情有义,便是正人君子。盗跖展季】为兄弟,一为盗寇、一为君子,可见一人是否有为,并不全在出身。”

玉姐听着九哥与章哥讲道理,说些个用人不拘一格,然须人品好。有能无德之人,只可用、不可信,诸如此类。暗道章哥这才读书几个月?你便说这许多?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转又想,谁个都是这般过来的,听不懂先记下了,听得多了也便懂了,便又心安理得听着九哥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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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审大案,总不好即时而断,大理寺所决之案,往往是人命大案。玉姐度其日期,想这案子自提审案犯至询问证人,再查看证物,又要记录卷宗。因死者是赘婿,又不同于寻常杀夫案,恐还有礼法之辩。凡事一涉礼法,便要拖个没完没了,没两个月出不来结果——两个月能审结的,已算是快的了。

玉姐暂将此事放下,却于次日单唤了珍哥来,问他家中如何。珍哥满眼疑惑,问道:“家中并无甚事,娘娘怎这般问哩?”玉姐一噎,道:“许久不见,有些想了。你好生读书,休管旁人淘气。”珍哥道:“我不与淘气的一道混闹。前儿王赟又捉了只蚂蚱,我都没理他。”

玉姐笑道:“也不要摆脸子与人看,他肯与你玩,是瞧着喜欢你哩。”珍哥道:“娘娘,我省得。”两个一递一递地说话,直到朵儿上前道:“哥儿该去读书了。”玉姐才打发珍哥往东宫里去。

不悟却又前后脚来了。

玉姐看这和尚,虽上了年纪,须眉毕花白,却依旧清癯俊雅,披一件僧袍,挂一串念珠,手拎着菩提子的珠串儿——如今越发过得滋润了。不悟渐也与玉姐相熟,见礼毕,玉姐请他坐下,他也不客气,谢座之后却说:“外间云永嘉侯审案,审着个棘手的案子,娘娘可知?”

玉姐道:“不过是些个车轱辘话罢了,南蛮子、小户人家、女人当家、赘婿……这些年,我听得耳朵都要生起茧来,早不当回事了。我自家不觉得有甚,纵他们说,又有如何?他自己就先没趣儿了。虽语带恶意,说的却是实情,由他们去罢。”

不悟双掌拿什,宣一声佛号,却说:“昔日寒山问拾得曰: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拾得云: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玉姐笑而不语,心道,我才没那般好性儿哩!口上却不多言,只问不悟:“方丈真个要将慈渡寺交出去?”不悟正色道:“慈渡寺本非老衲私产,如今老衲又久居京中不能主持寺庙,不若让贤。”玉姐道:“大师不回江州,想是在要大相国寺挂单久住了,却是便宜了我。”不悟笑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不空与他商议许久,以宫中惯信道人,恐不悟一旦离去,帝后二人复又因循旧缺,佛门反要叫道门压制。虽清静真人为人极明事理,却依旧不是同道中人,设若清静一朝羽化,道门中人有何举措尚未可知。是以不空苦留不悟,乃至欲以大相国寺住持相让,只为不悟颇得帝后信任,欲因其之力,弘扬佛法。

玉姐心道,不空虽是不悟师兄,却又自有弟子,不空之后,不悟若想掌大相国寺,却又是一等麻烦事。这情形倒好与九哥过继相仿了,想着便咯咯笑出声儿来。不悟因为问:“檀越何以失笑?”玉姐正容道:“不知大师将何以弘法?”

不悟更肃容,言欲以门徒四处讲经。玉姐道:“大师既有此善心,还请先往北去。”

不悟何等颖悟,一思便明,如今朝廷官员虽有清流与勋贵之分,更有南北之别。天下之大,人皆安土重迁,看他乡之人便不如乡党亲近。不悟更通经济学问,晓得这天下,秦汉时中原之地富饶,视南方烟瘴之地为未开化。至于永嘉南渡,南方渐丰,到唐时南人虽受些歧视,却更富裕,所纳之税赋渐多。时至今日,官家又要重工商,南方比之北方税赋已大致相当。南人读书的亦是累年增加,渐有与北方角逐之势。

官家虽是宗室,生母却是南人,娶妻亦是南人,吴王昔年于东南道经营多年,官家生父与南人亦颇亲近。是以朝廷上虽认了这官家,亦认了这娘娘,提及帝后,北人亲近之心实不似南人。南人闻官家登基,娘娘是南人,凡官家有善举,总要称颂。近来收路费,因多在南方,竟无许多人反对,老老实实交了税,又有那一等信官家的,有叫小吏敲诈了的,竟敢告官。官家与政事堂颇重期事,竟严问小吏之罪,南人更*戴帝后。

北人却还不曾得这许多实惠,虽无反心,然较南人之心,却是有些许差异。想来皇后此举,也是借着佛门传法,要宣扬一二。

不悟想明此节,当即合什道:“善哉善哉,北地久临兵祸,实当抚恤。”玉姐笑道:“这个你与官家说去,天好晌了,官家也该回来用膳了。”朵儿附和道:“晓得大师要来,昨日厨下便预备了干净锅灶碗碟,案板都是净的,单与大师烧斋菜哩。”不悟因留饭。

九哥果回来用午膳,食毕,玉姐将不悟欲辞慈渡寺之事说与九哥。不悟言道:“贫僧与苏长贞颇投缘,如今皆老迈,难得聚首,更当珍惜,还望官家成全。”九哥喜道:“大师得道高僧,又通经史,我还想常请教哩,如此,甚好甚好!只是这借居大相国寺有些不妥,不如我为大师另立一庙,如何?”

不悟道:“颜子居陋巷亦晏如,大相国寺已是极安逸了。官家若实有意,贫僧便请一事。”因说往北地弘法之事。

九哥道:“北地兼并既重、贫民既多,地又苦寒……”不悟道:“正因兼并重,有贫民,才更要劝其向善。人无恒产,便无牵挂。”九哥大悟,道:“亏得大师提醒。”玉姐葱根般指头点着自己鼻尖儿,笑问:“那我呢?我早许了大师与行脚僧盘缠,也是行善哩。”

九哥大惭,想国家并不富裕时,他要建庙,恐非但政事堂要拦着,御史也要劝谏,又是一桩麻烦事,不想生事,顶好是内库出钱。不悟道:“行善莫问回报。”玉姐敛容道:“大师说的是。”

于是,不悟便回不空,择数十佛法有成之僧人,又有百余小沙弥,领了内库与的银钱,各选一路,去扬佛法。众僧一路行来,非止弘扬佛法,连帝后二人也叫他们说得神乎其神。连同章哥等,甚孕而有征,生有吉兆。总是叫沿途百姓觉着官家一家都是星宿下凡了。

佛门如是,清静便有些坐不住了,往寻不悟,不悟正与不空辩难,清静见便上前揪不空胡须:“好贼秃,这般奸猾,暗地里使人四处化缘,还不与我说一声儿,我何曾抢过你饭食?你将头发与我留了,好叫我揪一揪儿。”

不空连连讨饶,却说:“话赶话儿赶上了。我又不知你心中所想,你若也想弘法,自与娘娘说去。你又不是入不得宫。”

清静不依,必敲了不空攒下的上好檀香袖了,才有了笑影儿,又与不悟说笑。次日便与玉姐说,道家也想往北方去普施甘露。玉姐与九哥待他亦如不悟,与些银钱,更因冬日近,还许与棉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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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这僧道为帝后张目而去,京城便下了头一场细雪。人入冬便懒待动弹,镇日晒太阳、说闲话儿,日子也过得悠闲。不知不觉间便到腊月,洪谦那头案子也有了定论。

众人只等着,看他是轻判还是重判。洪谦却先问殴斗案,因死伤者众,追究必有处极刑者,本有死伤,再有刑罚,必致家破人亡,有伤天和,各问为首者流千五百里。

寡妇殴夫致死,原应问斩,因是赘婿,便减等,因有三子皆幼,须抚养,乃免其死罪。却命寡妇出钱粮,每月粮一石、钱一陌,与死者兄弟有子之家,为抚养之资,养一子至十六成丁,出继为死者后,令不断香火。

如此情理法皆备,也算是皆大欢喜。

京中想看热闹的虽不满意,却也无奈。过年时亲戚走动往嘴里过一回,也便撂下了。实是不撂下也不行,正月才过,便有噩耗传来——有流民为乱。朝廷能看着兼并之恶果,便是兼并已颇严重了。须知朝廷官员大半与兼并有勾连,能叫他们也觉着兼并不好再纵容,可知其为祸之烈了。

如今失土之民为乱,也是应有之义了。

☆、136结仇

却说九哥自过继以来,看是春风得意、荣华富贵;实则糟心的事情一件也不曾少过。却才熬到了登基;熬过了边患;熬过了孝期;熬得元老大臣们退的退、服的服;连着妻儿一道儿省吃俭用好容易熬过了缺钱的日子。眼见着得形势一片大好;忽地又闹出流民为乱来!

政事堂里;田晃与靳敏两个正当值,因朱震今日不当值;散了常朝便回府了,他两个正说着洪谦“会断案”,冷不防加急文书递到了跟前儿;当下也不说洪谦了,急急一看是军务,两人脸上便似被抽一了个大巴掌,齐一整衣,往紫宸殿里上奏。

九哥彼时正看着呈上来的舆图,上标着各处所建的商道进度如何,手旁一撂奏本书册,是写着于何处设卡、置多少官吏收费又收支如何。下定了决心,不可令这征收商科又以养出一注冗员来。又在心里算一回收支,这征税修路,居然还有赚头,九哥一时难以置信。

虽是震惊,九哥心情却是不坏的,口角含笑,正预备回去用午膳时与玉姐说这新奇。须知有商路之前,国家道路都是官路,官道并不许平民人等行走,官员、军士行走时,驿站须供食宿、车马等等,非但不收税,反要倒贴钱,除此之外,驿站之维护、驿卒之生计,亦由国家支付。平民人等若走了,也不收税,却要捉将起来。便有那一等机灵人,人少时走官道,闻得耳后生边,便忙自官道上跳将下来,生怕叫人捉了去。是以这官道,朝廷是赔钱的。

无钱时愁钱,赚了钱时九哥又有些犹豫,恐这税钱定得略高,伤了商人。若商人不行道了,便也无处收税。一时却又想着少时几次全家随郦玉堂往任上去,皆有商人随行。又想怕收了税,商人又依附了官员去走官道,此须禁止。

正思忖意,却听着脚步声声,便有小宦官来报:“官家,田相公、靳相公求见。”九哥忙命宣见。却见田晃与靳敏两个脚步匆匆,身上绸衣擦擦作响,声入耳中,便觉是有急事。九哥便也将笑容敛起,问道:“二卿何来之匆匆?”

田晃说话也较平日快上了几分:“有失土之民为乱。”

九哥怔然,旋即生怒:“究竟如何?”田晃奏曰:“是地方处置失当。”却将手上急报双手捧上,胡向安上前接了,转奉于九哥。

九哥展开一看,即怒上心头,拍案道:“我早经说过,抑兼并可暂缓,他们吞了的我也不曾叫他们吐出来,只叫他们休要太贪!如今倒好,贪吃撑死了自己!他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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