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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盘丝(上)-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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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知法力不如他,所以每回就只会搬出恶势力来威胁别人……满心不情愿的法王,臭著张脸,先向他示意将客人带至庄内客房的寝室,再派人找来广目暂代他俩主持大局。
  可就在以两指覆上子问右腕的脉门上后,坐在客房里的法王,在震愕之余,不得不怀疑地再多看了子问两眼。
  “如何?”捺著性子在一旁等的滕玉,在法王发起呆时,忍不住伸手推推他要他回神。
  “她……”他雨眉揽得紧紧的,“伤得不轻……没死,算她命大。”
  “能救得活吗?”虽是稍稍放下心中的那块大石,但滕玉仍是想要更进一步的肯定。
  诊完了右腕立刻换左腕,可得到的却是更加迷惘……法王甩了甩头,试图就这样甩去所有的矛盾与烦恼,可眼前的这个女人,却又如铁证般地,的确就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法王?”法王小心翼翼地瞄他一眼,“大师兄,你现下心情好吗?”
  “想说什么就说。”滕玉将冷眉挑向他,登时法王的气势少了一大截。
  “方才我说她来自神界,此话,其实并不正确。”满面迷思的他,再三看了她一会儿,“她并非神界之神。”
  一丝讶异掠过滕玉的眼瞳,令他忍不住再三地看向她那张不施脂粉的雪白面容。
  百思不解的法王,怎么也想不通地瞪著这名娇滴滴的大美人,“还有。她也非人间之人或魔界之魔或是妖界之妖。”习医近五百年,他还是头一回诊不出病患来历。
  “鬼?”法王再次摇首,“不是。”既有气息又有脉动,当然不属于他们鬼界。
  “修罗道?”听人说,这几年修罗道拟人的功力可说是更上一层楼了。
  “更加不可能。”打从开天辟地以来,修罗道里就连个女人的影子也没出现过,且就算修罗道要拟人,也绝不会去拟个女的好坏了他们的规矩。
  “那……”备感挫折的法王,仰天长叹了一会儿后,不得不沮丧地拉下脸承认。
  “事实上,她究竟是哪一界的众生,我就连一点头绪,也没有……”
  第2章(1)
  难得有神回来的战神宫中,打一清早起,细细碎碎的哭声,即吵得平常都四处遛达难得回宫睡场觉的某两位神仙,肝火旺盛地自床中坐起,而后各顶著一张没睡鲍的臭脸,也不管有没有更衣,便携著满腹的起床气来到外头的大殿,用力瞪著那个窝在阶梯最底下,已是哭成梨花带雨的繁露。
  就当他俩看清来者是何人之后,所有因她而一大早就燃起的怒火,在她那张满是泪痕的脸庞抬首望向他们时,登时全都熄灭,还逼他们不得不多灌两盏茶泄愤兼提神。
  “她没回来?”喝完一碗茶,总算有了点精神的藏冬,在她边哭边说完后,总算明白了她今日所为何来。
  紧张的紧露,不安的两眼直瞧著他们,“打从同无冕去送礼后,子问她……她就一直没回来。”
  无冕两字一进耳,殿上的两位神仙在相视对方一眼后,仅是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害得跪坐在大殿上的繁露,连忙忍著泪,赶在他们觉得无聊而走神之前先问问他们一事。
  “子问会不会是出事了?”以子问的身手和高深的术法,按理,她不可能会有任何危险,可是,若她这趟旅途算上了个无冕的话……
  “繁露。”藏冬抬起一掌要她缓缓,走下台阶蹲在她的面前问:“在你来这儿问我们之前,你可去问过所有的武将神了?”
  “我问了……可是……”她愈想眼眶就愈泛红,“打那日起,就没人知道子问究竟是哪去了……”
  赶在她泪雨又滂沱而下前,对她不感兴趣只对无冕感兴趣的郁垒,也跟著走下阶梯坐在藏冬的身旁。
  “这事,你可问过无冕?”要他来猜,这事八九不离十准与无冕有关。
  “早就问过了。”她说著说著把脸埋进十指里,“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笑了笑,就一声不吭闭关修练去了……”
  “喂。”暗自思索了一阵后,总算是睡醒的藏冬,面带怀疑地睨向身旁的郁垒,“方才,她是不是说,无冕笑了?”
  郁垒爱理不理,“那又如何?”
  藏冬愈想也就愈是笃定,“你倒是说说,这辈子,你可曾见无冕笑过?”他若不是老了呆了,那对于无冕之事,他应当记得很清楚才是,而关于无冕这尊全神界最不像神仙的神仙,他这辈子曾笑过几回,真要算起来,只怕三根手指头还有剩。
  在他俩还未当上战神,仍待在武将林中时,让他记忆很深刻的一件事,并不是无冕被人称为地下太子的身份,而是他不与任何神交友,也不同任何同僚说话,就在他神法与武艺大成之后,不知是无冕无意要藏,又或者,无冕只是想向他们证明他这尊地下太子的地位,看似不再压抑的他,总是在暗地里向所有的神暗示,他虽拒神于千里之外,亦可杀神于千里之外。
  “那家伙笑与不笑,关我何事?”打心底不喜无冕这二字的郁垒,对于这话题已失去了兴致。
  “关系可大了。”天才果然是孤独的。
  记性向来不差的他,还记得,在几百年前,在武将林里的一场武试中,皆是赤手空拳上场的无冕与子问,在他俩你来我往之时,庞大的神力令在场观战的武将神们纷纷走避,唯二有耐性看完的,除了他之外,就剩那个从头到尾都看得意兴阑珊的郁垒……
  他还清楚记得,那日子问胜了无冕一掌,就在那一掌后,无冕冷冷地笑了,那冷意,可不是单纯只是令神头皮发麻而已。而就在事后,无冕便开始努力修练,再日日去同子问挑战,害得后悔万分的子问直嚷著,早知道他那么会记恨,那时她就不要出那掌了……
  事隔多年后,无冕的脸上又再次出现笑意,且又是对子问所笑的,这教他怎么不去怀疑,这一回无冕又想怎么对付她?
  “那个,关于子问……”枯坐在厅中,看著他俩各发各的呆,已经等了许久的繁露,忍不住出声提醒看似快睡著的他们。
  回过神的藏冬,忙在面上堆满了笑意,“你先回宫等消息,或许她只是贪玩,想在人间逛逛,过个几日她就会回宫了。”
  “若她不回来呢?”繁露愈想。就愈觉得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他摸摸鼻子,“那……就只能算她倒楣了。”全神界中,每一尊神仙都知道,无冕这号人物,不是他们得罪得起的,就算无冕在人间做了何等让人发指之事,也仍旧无人或神能拿无冕如何。
  “什么?”
  “没事没事,你就先回去等等吧。”藏冬转过她的身子,直将她往外推,“来人,送客!”
  待客人被请走后,郁垒慢条斯理地转过头看向那个不负责任的藏冬。
  “你吃饱撑著了?”
  藏冬反睨他一眼,“不骗骗她,难道你要我同她说实话?”
  “那女人可能早已死在人间了。”别的不说,只要同她一块去的神是无冕,不要说回来,就能否活著,也还是个问题。
  “虽说很有可能,只是,倘若真是那样的话……”藏冬两手环著肩,总觉得无冕不会做得那么蠢,说不定……子问只是个借口,而无冕的正事则在人间里?
  “别告诉我,你想去天帝面前告御状。”
  说到这个,藏冬就想叹息,“依天帝几千年来事事都对无冕睁只眼闭只眼的作风,我就算去告了也没用。况且,就算我再怎么没脑袋,我也还有点没事别去与无冕作对的自知之明。”他最少还记得无冕那个地下太子的名号是打哪儿来的。
  “怎么,你怕了他?”至今谁也不知,无冕究竟是不是天帝与凡人所生下的太子,就连天帝都从未有那个打算让无冕正名,反而让无冕继续待在只要一遇战事,就得上战场拚个你死我活的武将团里。
  藏冬徐徐订正,“我只是不想找麻烦而已?”他可不想成为另一个无冕时时都想除之后快的对象。
  “你真担心那个子问?”他的名言不就是无论什么闲事都管,独独不管神界之事的吗?
  “没办法。”藏冬摊摊两掌,“她若死了那还好,她若活著,我怕无冕不会死心。”
  本来不想深想,但一旦深想,就愈觉得这里头枝枝蔓蔓的东西实在是太多,郁垒索性从最基本之处开始找起那个令他感到怀疑和不安的地方。
  “方才,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嗯?”藏冬回过头,没想到他居然也有这么正经八百的脸色。
  “你我的武艺,是我俩花下近千百年,彼此相互切磋出来的,是不?”郁垒简简单单地陈述一个他人都鲜少想到的事实。
  “是如此。”
  “那,无冕的武艺,不就是与子问切磋的成果?”他怎么想也想不通的这点,也许短期内,仍是不会有人来告诉他答案,气既是如此,无冕为何会那么想杀子问,甚至不惜亲自出手?“
  听完了郁垒的分析后,藏冬也觉得郁垒已摸清了无冕的六成心思,而能够摸清无冕九成底细的人,则是那个生死不明的子问。只因无冕向来不与六界众生有所关联的,就算同僚,无冕也不愿与他们接触,可这些在子问的身上,却是从来没有半点限制过……
  仍未想清楚无冕为何肯让子问近身的原因前,以局外人来看待这件事的郁垒,在他耳畔多添上了更加充满迷思的一句。
  “倘若,他俩只是想打打杀杀,好分出个你我高下,这事,在神界私底下做即可。”郁垒交握著十指,双目瞬也不瞬地望著他,“你可曾想过,为何这回无冕偏要将子问引至人间?”
  被考倒的藏冬头痛地叹了口气,“这……就得问无冕了。”
  沙漠是有生命的。
  在头一回见著大漠里的黄沙之前,他原先并不相信这话。
  究竟是哪一年他已忘了,他只记得,那一日,他们这只军伍,在敌军叩关之前,在大将军的命令下先敌军一步出城御敌,可却中了敌军调虎离山之计,出了关的大军在深入漠地里时,敌军已绕过边境上丘来到边关的后头,趁整座城的军力不到原先的一半,迅速攻下边关之城截断整只大军的后路。
  遭困在漠地里的他们,前头有著拥有三只大营军力的敌军,后头则有著趁他们大军出城而攻下边关的另一只敌军,令他们进退失据,只能困在漠地里无法动弹。而敌军也不急著乘胜追击,因他们知道,只要他们在漠地中多守一日,即离死日多近一日,到时,就算不渴死他们,也能活活晒死他们。
  一颗透明的汗珠无声地滴落在钟甲上,烫热的钟甲在灼热的阳光照射下,不过一会儿,即将汗水晒干,同时,亦将他们的希望缓缓晒干。
  漠地里仍存活著的整只军伍,自数日前。即已分散躲藏在沙丘之后,紧抵著风儿所吹出的沙丘棱线避开阳光的直射,但即使如此,入夏的炽阳,将整片漠地烘热成一座折磨生命的火炉,虽说,偶尔会有些许风儿吹过,但过于炽热的南风所捎来的,并不是希望,而是更多兵士葬身在这处热漠里的消息……
  等待了数日,在已将饮水喝尽的这日,存活下来的兵员已剩不多,而他们也知,他们这只军伍无论再如何死撑著等下去,亦盼不到朝廷的援兵,只因他们这只龙蛇混杂的军伍,并不是朝廷的正规军,虽说领军带伍的将员,大都是出身于朝廷的正规军,但除此之外,军中募来的民兵占了大多数,其次则是被迫充军的罪犯,自愿从军者,则是占了少数中的少数。
  他也是因罪充军的一员。
  在一整排面上皆遭黔面的罪犯里头,唯一没在脸上留下充军之印的他,在人群中显得格外醒目,他一手抹去额上的汗,抬首看向湛蓝无比,就连片云朵也没有的天际。
  此时日正当午,亦是热意最炽之时,一名原本挨靠在他身旁的老人,也像其他人一样再也撑持不住这热意而倒下,他侧首看了倒在沙里的老人一眼,随即挪同视线,而就在这时,他看见了前方沙丘上,金黄色的沙粒,顺著风儿的撩拨袅袅起舞,看上去就像是一条条有了生命的金色彩带,正随著烈日优雅地舞动著。
  一迳瞧著远方的他,在瞧得出神之际,忽然发觉远处的漠地里有著大片的阴影,他顺势抬首看向晴苍,却赫然发现,遮蔽天际带来了阴影的,并非云朵,而是敌军带给他们这些连连耗了好几日,却始终拖著不肯死光的人们的最后之礼。
  发现密密麻麻来箭的他,扯著干渴的喉咙声嘶力竭地呐喊著,急忙通知四下的人们尽快躲避,可已或累或倦极的人们,即使明知道敌军来箭了,却无法移动自己的身子。
  耳边的嚣音愈来愈近,风声也益加刺耳得像是要刮破耳膜,明知再不躲就来不及的他在箭群抵地之前,翻身拉过方才死在他身畔的老人,将老人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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