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嫁-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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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面向您道喜,正好给您道贺。”
这架势,哪里是请,绑还差不多。
“卢公子,既然我爹请你,你就去看看吧。”我说道。这阵势,就算卢琉桑会飞,这几个提灯笼的看起来也都是打鸟的好手,况且,双拳难敌四手,再加上还有我这个累赘,插翅也难逃了。
“好,你先睡会儿。”卢琉桑说道又把我放回房里,我本来被他裹得严实,往那儿一坐立时脸上就热乎乎的。
卢琉桑看我的眼神很像诀别,让我的心咯噔一下。
“都这个时辰了,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你见完了我爹就直接回家去睡觉吧,我得养养神。”我说道。
卢琉桑出去了,外头没了动静,丫环们也各自都东倒西歪的,我只有强撑着抖着自己把衣服脱了躺下,想想卢琉桑的眼睛,里面埋了好些我看不懂的东西,索性也不去想了。本来这个主意不是破财就是要命的,如今被我骆驼爹给挡回来也好,只是,刚才那人的话再加上卢琉桑的表情我总觉得他们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是我不知道的。
卢琉桑没再来,我一觉睡到大天亮,丫环们对于自己睡在地上也觉得十分奇怪,一个一个揉着腰眨巴着眼迷蒙蒙的样子。
丫环出去端水说下雪了,我说那我就不去吃了,你们把饭给我端来吧,每天都感觉饿的肚子今天居然平静得很,有滋有味的早饭此时也味如嚼蜡。
吃完了,我让丫环给我好好梳洗梳洗,我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兴致,忽然想起个词,回光返照。
丫环跑来说老爷来了,我寻思肯定是来说卢琉桑“偷”我的事儿的。
43 贵婿上门
果然,我骆驼爹也没拐弯抹角,他一坐下就开门见山道:“妮子,卢公子非你良人,他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他是哪样的?昨天爹和他说什么了?”我随口问道。
“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妮子你不必知道,知道了白白烦心而已。妮子,爹命人去打探清楚了,崔二公子虽然个性懒散有些不求上进,但心地还是好的,你嫁过去爹倒不用那么担心了。”我骆驼爹说道。
难道竟真要对我好起来了?连崔家公子的人书都去打探清楚了。
“那若当初打探来说他书性不好,爹打算怎么办?”我笑笑,给他出个难题。
“爹自有考量。”我骆驼爹微微一笑然后跟我说道,“昨天崔公子派人送了拜帖,听说你病了,来瞧瞧。”
“哦?来看?看我能活多久?”虽说崔扶看起来不像坏人,但隔着肚皮,谁知道谁到底存了什么心思呢。
“瞎说。丫环说今日倒是没吐,可见有些起色了,再把药吃一吃就好了。”我骆驼爹说道。
他一说我才想起,今天是还没吐,要不我怎么有空坐这儿梳洗打扮呢。
崔扶大概是来了,因为我房里往厨房里送食盒的丫环回来时说,她去了厨房又被一个妈妈央着把一套暖酒具送到中厅,见兰桂堂的门开了。
兰桂堂的门上次开还是那两位什么李老爷薛老爷来,这回应该是“贵婿”崔扶了。丫环们一听她这样说便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小声议论起来,看样子个个都想到前头去巡视一圈瞧瞧京城第一美男呢。
那张脸,果然是没有瑕疵的,搁眼前天天只看几眼估计也很赏心悦目。我摸摸脸,本来我就没他好看,如今我这新罗紫茄子一样的脸色和他那桃花粉面一比更是被甩到了葱岭之外直接到了波斯大食去了。
皇帝也真是,我又跟他没仇,就算赐婚也给我赐个差不多长相不至于让我太自卑的,弄了个崔扶,这还让不让人活了!我肚里的牢骚还没发完,一个丫环满脸通红,眼睛发着光跑到我面前,因为太高兴,声音都有点抖了:“大小姐,崔公子来了。”
“啊?他?他来干什么?”
丫环用一种“大家都知道”的眼神看着我。
说着话,大管家奶奶那喜气洋洋的声音就从门外传来了,像石姬店里那个上了年纪还涂脂抹粉的老鸨。有人来了,我不好趴着,坐着又不方便,只得站着。
崔扶进来了,我扫了一眼,丫环的眼睛里都流光溢彩,大管家奶奶的脚也像木钉钉住了一样挪不动步,只管在我和崔扶旁边站着,一张嘴咧得老大,丫环们更别提了,殷勤倒水的劲儿也只有我每次骂完了之后才有。
崔扶眼睛瞪得圆圆的,桃花脸上满是惊讶。
我把大管家奶奶和丫环都轰了出去,生怕一会儿崔扶说出话下吓着他们。都走干净了,我让崔扶坐。
“你也坐啊,跟我不用如此多礼。”崔扶对我说。
我想说,我真不是客气,我是坐不下去而已。
“躺了一上午,头晕,站着醒醒神儿。你来干什么?”我问道。
“原来裴姑娘你就是邹大姑娘,几日没见瘦得皮包骨了,我差点就没敢认。”崔扶就像没听见我问他话似的。
“你来,是想看看我能活几天了是不是?”
“为什么这么问?好像我是幸灾乐祸的小人似的。”崔扶问我。
“我……算了,既然不是来看我能活几天的,那你来干什么?虽说皇帝赐了婚,可这纳吉什么的八字还没一撇,你来不大合时宜吧?”我说道。
“皇帝也没说不能来瞧。”崔扶瞅着我,然后他脸上换了些微诧异的神色道:“在外面玩的时候你倒还大大方方,怎么变成了邹大小姐就规矩起来了?看看,你站了半天了,坐吧,我没那么多男人坐着女人站着的规矩。”
又来又来,我要是能坐着谁乐意站着。我说“不妨”。
“邹小姐,你其实不想嫁我的吧?”崔扶问道。
“谁说的?你可是京城第一美男,多少闺秀想着都脸红心跳的人呢,这天下哪个女儿家不想嫁个才貌双全的?老天爷眷顾我我怎么能不想嫁呢,你听的肯定是谣传!”我立刻说道。
“你明明喜欢马书生。”崔扶这个人脑子里就像皇城外的朱雀大街,直来直去肯定没有个拐弯。
“胡说,你哪只眼睛瞧见了?”我挺挺脊梁骨,没底气的时候就得硬装了。
“我记得下大雨那回你追着我喊马兄,还有杏园宴上,你看着马书生的眼神,那就是‘脉脉一水间盈盈不得语’,我都瞧见了。”崔扶这时候脑子又好用了。
“既然你在意,我也自知蒲柳之姿配不得你们崔家这样的门第,反正你们崔家望族名门,估摸着疏通关系到皇帝面前解了这婚约也不是难事吧?如此一来,两相便宜,也挺好的吧?”我问他。
崔扶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呷一口道:“我最怕麻烦。”
我……我不怕,大不了我多给你点钱。
“反正你也没有意中人,我也没有心上人,这才两相便宜呢。”
“哦,令宾娘子呢?”我想起考究男说的话。
崔扶笑眯眯:“令宾是平康里的一位歌姬,曲唱得好,还会吟诗作赋,人也温柔可爱,算得上一位女才子。”
“然后呢?不是你的心上人么?”问这话我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反驳一下他说没有心上人那句话。
“才子,无论男女都是用来敬慕而不是用来放心上的,呵呵,邹小姐你不必挂心,若有了心上人我不会瞒你的,毕竟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崔扶说话还真是坦荡荡!
“不必,我没兴趣知道,既是心上的你就放心里自己知道就行了。那你是打定了主意要娶我了?”我问他。
“如果皇帝不改主意,我也不打算改。”崔扶说。
皇帝怎么会为了这么点小事打自己的脸,即便错了应该也不会改的,否则天威何在?
“哦,那就这样吧。”我有点虚脱无力,顺势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疼。
“嗯,好,皇帝说免了你三年守孝,待我大哥迎娶完了我们便可以成婚,大概快了。”他说道。
“你大哥?你大哥还没成婚啊?”照理,去年崔敷就说她二哥二十有四,那崔雍至少是二十五岁以上的,还不成婚……没道理啊!
“大哥一直在全国各地拜师学画,去年才回到长安,只有一房妾室,倒还没娶正房。”崔扶说道。
我点点头,崔家的兄弟俩看起来还真是怪人。看看也没什么说的了我就把崔扶撵走了,他这个人有点磨蹭,非要把那杯里的茶喝净了才肯走。
崔扶走了丫环们进来了,像石姬养的那条康国猧子找食一样嗅来嗅去,不知道嗅个什么劲儿,我随口打趣儿道:“别找了,那么大个活人刚刚不是走出了么?这屋里肯定没藏着,想看,也简单,到时候大小姐我嫁过去做少奶奶,你们都跟着陪嫁好了。”
我的丫环们,齐齐跪了地称是。
自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卢琉桑,这个人像凭空消失了一样。随着天气日渐暖和,我的身体也慢慢好了,能吃能喝,似乎还长胖了一些,特别的没心没肺。待能出门了,我去找了趟石姬,还没开口她便先道“恭喜”,然后坐下来了,她才笑着劝我往开了想,既然我和马怀素没那个天赐的缘分也不能强求,况且崔二公子人书好是有目共睹的,虽说偶尔有些痴,但总归比伶伶俐俐的卢公子强,不用担心他哪天算计人。
我就寻思,个个都说崔扶好?真有那么好?临走,我说要成亲了,你送我点什么贺礼呢?石姬那带着些蓝灰的眼珠不怀好意地转转说道,你说我这屋里能有什么成亲的人想要的?一听她这话我就知道不是好东西,于是软磨硬泡又换成了一瓶粟特的蒲桃酒,害得石姬一边给我拿酒一边骂我:“好歹这辈子你就成亲一次,多来几次我这酒可全被你糟蹋了。”我说:“那谁知道呢,反正你多存几瓶是正经。”
我要往外走,石姬一把拉住我,神秘兮兮的笑:“要不要找个姑娘教教你?”
“教什么?”我问。
石姬一点我脑门:“你说还能教什么?难不成铺床叠被?”
敬谢不敏,我摇头:“这是男人的事。”
石姬一点也不顾及我是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她把眼珠转到眼角,然后低头往地上假啐了一口道:“那你就挺尸吧。”
离了石姬这里我又去两处宝光客舍看了看,想着得查查账目,又要给小厮们发工钱。查完了,倒还清楚,那两个管事的都跟我说:“店家来信说快回来了。”我问他:“店家如今在哪里?”管事的摇头,都说不知道,信是以前一个常住店的熟客捎来的。
不管怎样,得知冯小宝平安无事便是最好的消息,一时我又不禁想起温芷,这个人究竟被藏到哪里去呢?
马怀素已然不住客舍了,那房间又住了一位书生,也是喜欢素衣打扮,书生气却不那么浓重,腋下夹了两本书,跟小厮说是去乐游原找一处好风景读书。
卢琉桑编的故事
和崔家的亲事终于从一个大媒人在六月登门开始忙起来了,其实,这所谓六礼不过是走走过场,即便问卜的结果是我和崔扶能互相克死自然也会改成吉祥话语呈到皇帝面前的。软磨硬泡之下,老骆驼终于给我看了看那纸张考究用词美好的“通婚书”。
某白:第二男,年已成立,未有婚媾。成贤第一女性淑令,德行备,愿结高援。谨因媒人薛氏怀宗敢以礼请,倘若不遣,待听嘉令。某白。
果然,我“性淑令、德行备”,看得人心里一阵阵的发虚。
放下这个我又去库房翻看了一番崔家的聘礼,倒没什么奇珍异宝,不过是按例送的东西,虽也都是上品,但我还不看在眼里,不过倒也瞧出崔家果然是没把这门亲事看重的,就在四月崔雍迎娶新妇杨氏,听说那送聘礼的队伍能有三里长。
我的嫁衣送来了,一摸便知价值不菲,听说是从大南边用了十几个绣娘绣了两个月才成的,可惜,这衣服穿一次就得锁在箱中不见天日了,甚是可惜。
邹府里头终于开始忙起来,个个喜气洋洋,我屋里屋外的大小丫环们都在兴高采烈收拾东西,老骆驼早已定了她们都跟着去陪嫁,除此外,他又亲自挑选了丫环、使唤婆子、小厮等,加上婆子们几乎要整房的陪嫁过去,算起来竟大概到了二百人。
我本想叫老骆驼省俭些,因为我怕这些人吃饭穿衣月例都要花我的钱,我才舍不得,好在老骆驼说这一切都从邹府支出我才没再去理会。
嫁妆一箱一笼的也纷纷到了,看得我眼花缭乱,大到出门时的车马,小到针线笸箩靡不具备,虽东西多,我也还是仔仔细细自己弄了一份清单,连金针几枚顶针几个上镶几颗碎玉我都记得清楚。自己有什么东西得心里有数才好。
折腾着,终于到了早已择定的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