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剑下天山-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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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向墙壁。凌未风轻轻一拉,把她扯开,对飞红巾道:“女侠,你从哪里听来的话?王妃不是不想救她,只是没有办法!”飞红中道:“你这话当真?”凌未风道:“那女娃子是我抚养成人的,我为什么要骗你。”飞红个短剑归鞘,缓缓走去,说道:“那么,明慧,是我怪错你了!”行了几步,忽然停下,叫道:“外面有人来!”凌未风身形一起,穿出窗外。
原来康熙被冒浣莲要挟,迫得放她走出宫禁,又惊又怒,辞别太后之后,即召集大内高手,挑出八名一等待卫,叫他们到鄂王府去将冒浣莲杀死,割头回报。这八名侍卫到了王妃楼下,猛见四具武士尸身,断头折足,大吃一惊,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楼上一声大喝,一个蒙面怪人,已似流星飞坠,凭空跃下。人未到地,暗器先发,两道乌金光芒,疾如电射,近身处两名侍卫,竟被天山神芒,对胸穿过。
众侍卫哗然大呼,急忙围上。楼上青光一闪,飞红巾紧跟着又跃下来,短剑一挥,将过来迎截的侍卫手腕斩断,叫道:“凌大侠,我和你比赛杀敌!”
凌未风叫道:“好!”青钢剑一招回风扫柳,把四面攻来的兵器挡开,左掌反手一挥,向欺近身边的一名敌人劈去,不料一股大力反撞过来,那人竟然并未给他击倒,凌未风“咦”了一声,翻身进剑,那人叫道:“分出三个人去挡住那贼婆娘,我和郑铁牌对付这厮。”凌未风一剑刺去,狠疾异常,那人竟毫不退让,一枝铁笔“横架金梁”,连守带攻,还了一招。
这人是内廷侍卫中第二高手,名叫成天挺,外号“铁笔判官”,善会打穴。楚昭南则是禁卫军中的第一高手,两人曾在内廷打了一日一夜,比了十项功夫,对比打成平手。他初以为小小一名女贼,自必手到擒来,心望还暗笑皇帝小题大作。哪料尚未见女贼影子,两名一等待卫就给天山神芒打死!成天挺见了凌未风的暗器,这才知道是碰见了江湖上闻名丧胆的“天山神芒”凌未风!
成天挺心头一震,拼命架住,陡见飞红巾一跃而下,只一招就把一名大内高手的手腕斩断,更是发慌。但他毕竟是大内第一高手,虽惊不乱。凌未风的名头激起他的好胜之心,他的手底也是招招狠辣,不肯退让。凌未风连发三剑,未曾把成天挺迫退,心中大怒,左掌一扬,在敌人攻来的铁笔上一拍,把铁笔拍得歪过一边,随即一招“龙顶摘珠”,剑光一闪,直奔成天挺的咽喉刺去。这一招狠辣之极,成天挺急忙滑步旁窜,铁笔一抡,当成虎尾棍用,“横扫千军”,格开青钢剑。凌未风手腕一翻,剑光如白练般一闪,“龙归大海”,又朝成天挺下三路刺到。这两招迅捷无伦,是天山剑法中最精妙的招数,饶是成天挺如何了得,也给迫得连连后退。
那姓郑的卫士使两面铁脾,在宫中也是五名内的高手,成天挺留下他和自己联手,原就是想藉他的铁牌,来克凌未风的宝剑,想以“一力降十会”,使凌未风难于兼顾。不料凌未风身法步法,变幻无穷,根本不理铁牌的夹击,只狠狠追杀成天挺,那名卫士,铁牌猛砸,好几次眼看要砸中敌人,只是对方不知用什么身法,随便一闪,便闪开了,竟似背后长着眼睛一样,手中剑仍然紧紧迫着成大挺。
成天挺铁笔斜飞,又挡了十余招,险象环生,急忙喊道:“郑铁牌,你过来,正面!”他是只求两人合守,不求夹攻了。成天挺和郑铁牌并肩一站,展开铁笔点穴的招数,和凌未风再度恶斗,这一来形势果然好了许多!凌未风剑招虽迅捷无伦,但成天挺有了帮手,伊如身边添了一面活动的盾牌,铁笔点刺敲击,居然和凌未风互有攻守。
成天挺身形轻快,招数圆熟,更加上那名卫士,双牌运用得霍霍生风,凌未风剑法一招紧似一招,兀是找不到对方破绽,耳听得远处呼喝声,脚步声,响成一片,想是王府中的武士,发现这里恶战,纠集同伴,进来卫护王妃,凌未风心中急躁,剑走灵蛇,闪电般疾刺两剑,把成天挺再迫退几步,把全身功力运在左掌之上,郑铁牌双牌翻飞,齐齐打到。凌未风大喝一声,一掌击去,两面铁牌都给震上半空,凌未风欺身疾进,反手一掌,把郑铁牌的头颅打得粉碎。只听得飞红巾长笑叫道:“凌未风,你才打死一个吗?”
飞红巾当年威震塞外,遁迹二十年,仍是英气迫人,三名一等待卫欺她是个女流,一开首就分三面冲去。飞红巾兀立如山,待到近时,突然一抖长鞭,一名侍卫竟给卷了起来,飞红巾左手一挥,把那名侍卫摔出几丈之外,撞着石块,脑浆迸流!
余下的两人虽然是一等待卫,功力却比成天挺差得多,那里挡得住飞红巾这种左鞭右剑,精妙繁复的招数。酣斗声中,飞红巾短剑一旋,一名使鬼头刀的侍卫,兵刃已给击飞,飞红巾长鞭一拦,挡着他的同伴,短剑横扫,寒光闪处,一颗头颅已给切下,飞红巾叫道:“这是第二个!”第二名卫士魂飞魄散,转身便逃,飞红巾一鞭打出,又把他卷了过来,短剑一勒,又将一颗头颅割下来,叫道:“第三个也开销了!”短剑迅那归鞘,长鞭挥舞,纵声长笑,这时凌未风才击毙郑铁牌。
凌未风见飞红巾手挽两颗头颅,如飞掠至,笑着招呼道:“女侠身手,果是不凡,你赢了!”成天挺趁他稍缓,虔点一笔,一鹤冲天,腾身便走。飞红巾十分好胜,身形一掠,长鞭疾卷。成天挺在半空打个筋斗,头下脚上,疾冲下来,左手握着鞭梢,飞红巾竟没将他卷着。成天挺借力一翻,翻到飞红巾跟前,铁笔一扬,电光石火般疾点飞红巾“肩井穴”。飞红巾一脚踢去,成天挺手腕一偏,给剑尖挂着一点,皮破血流,而飞红巾也觉铁笔挟风,夹耳而过,连忙横跃两步,成天挺已掠过一座假山,和王府中循声赶来的武士会合了。
飞红巾还待追击,凌未风喝声:“走!”冒浣莲早已跃下,在旁边观战,这时,掏出一把夺命神砂,对着赶来的王府武士,迎头一洒,凌未风连发三支天山神芒,枝枝都是穿喉而过,射毙三名武士。武士们发一声喊,四下分开,飞红巾掷出人头,哈哈大笑,与凌未风冒浣莲飞身走出王府,到了僻静之处,飞红巾陡的停下脚步,拱手说道:“凌大侠,后会有期!”凌未风急忙叫道:“请留步!”飞红巾扭头问道:“你有什么话说?”凌未风道:“前辈为救大侠遗孤,不远万里而来,何不与我们一路?”飞红巾面色一沉,说道:“你是杨云骢师弟,何以明知故问?你救你的,我救我的,不必多言!”一飘身,疾似旋风,霎忽不见人影!凌未风给她没头没脑说了一顿,莫名其妙。要知凌未风虽是杨云骢师弟,可是两人相见之日,正是杨云骢毙命之时。杨云骢与飞红巾之间的恩恩怨怨,凌未风如何知道?
凌未风叹道:“飞红巾的武功真是出神入化,巾帼无双,只是脾气如恁般怪僻!”冒浣莲根本不知飞红巾是何等样人,不敢置答。凌未风忽然问道:“你的朱果金符呢?拿来给我!”冒浣莲急忙送上,凌未风藏入怀中,毅然说道:“今晚我要夜探天牢!”冒浣莲道:“凌大侠要不要人接应?”凌未风道:“不必,人多了反而不好!”两人谈起别后情况,始知李来亨是因为桂冒二人入京数月,毫无消息,这才请凌未风入京一看的。凌未风为了名头太大,面有刀疤,所以总是昼伏夜行,一路上探听不出什么消息。到了京城,这才知易兰珠已刺杀多铎,被打下天牢。
易兰珠是凌未风抚养大的,情如兄妹,又如父女,凌未风知道之后,犹如万箭钻心,十分难过。心想师兄惨死,只此遗孤,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命丧京华,裂尸西市。易兰珠和纳兰王妃的关系,凌未风当然知道。因此他把寻找桂、冒二人的事,暂搁在一边,先到鄂王府踩查,仗着轻功超卓,居然给他闯到了王妃的卧楼,恰好碰到了冒浣莲和飞红巾。
冒浣莲问道:“飞红巾是怎样的人?看来她对易兰珠的关心,不在你我之下。”凌未风叹道:“这是情孽!我也不很清楚。只是在回疆时,听得草原上牧民的谈论,约略知道一二。飞红巾原叫哈玛雅,二十多年前,名震南疆,是罗布族唐努老英雄的独生女。听说楚昭南初下天山时,就曾在唐努老英雄帐下,帮助他们抵抗过清兵的,只是没多久就背叛了唐努,投降了清军。”冒烷莲道:“可惜,可惜!”凌未风道:“那时我的大师兄杨云骢在北疆鼎鼎有名,他帮助哈萨克人打仗,后来还成了哈萨克军中的灵魂。后来哈萨克在北疆吃了败仗,杨师兄横越塔克拉马干大沙漠,来到南疆,和飞红巾联合起来,一时声势大盛。”冒浣莲听得津津有味,插口问道:“他们两人同抗清兵,又都是人中龙凤,为什么不结成豪侠姻缘,神仙眷属?”凌未风叹道:“浣莲,并不是人人都能像你和仲明那样的,情之一字,微妙万分,一旦错过机缘,便只有终身遗憾。他们为什么不能结成眷属,我是毫不知情。只是听说,飞红巾在遇到大师兄之前,曾爱过一个名叫押不卢的草原歌手。押不卢的歌声非常美妙,可以打动任何少女的心,但不幸的是,这样的歌手,却有一个卑贱的灵魂,他勾结清兵,害死了唐努老英雄。后来飞红巾亲自把他擒来,挖出他的心肝祭奠亡父,那一幕‘草原夜祭’,二十年来给牧民们编成了许多歌曲,在草原上流传!”冒浣莲叹了口气,问道:“据你猜想,是不是杨大侠嫌她爱过押不卢呢?”凌未风道:“我想不会,可能是大师兄之情另有所钟,在碰到飞红巾之前已爱上现在的鄂王妃了。”冒浣莲摇头叹息,忽见凌未风双目似有泪光,悚然一惊,暗道:难道凌未风也有什么伤心之事?当下不敢多问。
凌未风要过了朱果金符,问清楚了冒浣莲现在的地址。知道桂仲明张华昭等一班人都在“蹑云剑”石老镖头家里,很是高兴,说道:“我今晚夜探天牢,若然得手,立刻带易兰珠来找你们。”
凌未风在思念着易兰珠,易兰珠在天牢里也思念着凌未风。
天牢里黑沉沉的,只有墙角两盏豆大的长明灯发着黯淡的微光。太阳照不进来,月亮照不进来,星光也透不过那密不通风的铁窗,易兰珠关在天牢里,恍恍惚惚,也不知过了多少个白天和黑夜。她感到异样的宁静,“我是我父亲的女儿啊!”她觉得她并没有辱没她的父亲,父亲的血书在她心灵上所造成的重压,是已经完全消失了。她想舞蹈,她想唱歌,她想面对着隐在黑暗中的死神说道:“来吧,我并不怕你!”一她真的一点不怕死吗?可能是的,但她在漫漫的长夜里,有时却也不禁颤慄起来,她不是怕死,而是惋惜自己青春的生命,还只有二十岁的少女哪!就要和亲人们永别了!她没有亲人,但她却怀念她的“亲人”。王妃是她的母亲,在长远的岁月里,她对她的感情交织着爱和恨,在她软弱的而又坚强的少女的心中,她并没有把她的母亲当成“亲人”看待,然而此际,在自己生命即将结束的前夕,她想起她的母亲来了!她有一个欲望,要把自己积压了多年的眼泪,在她母亲的面前痛痛快快地流出来。对她诉说她是怎样的爱她又是怎样的恨她!
第二个“亲人”,她深深怀念着的是凌未风,凌未风并不是她的亲人,但却要比什么亲人都还要亲,她想起凌未风在她刚刚学会讲话的时候,就把她从江南带到漠北,带到寒外,抱上天山。“我不知给他添了多少麻烦!”这种情份,简直是超过一般父女之上的,“有哪一个父亲为她的女儿吃过这么多苦呢?”她想。她恨不得能再见到凌未风,抱着他的腿,叫他一声“爸爸!”“但凌大侠还这样年青,比我只大十多年,叫他做爸爸,他高兴吗?”易兰珠东想西想,时常忽然在黑暗中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第三个她所怀念的“亲人”是张华昭,她认识他还不到两年,可是她已对他有了很深的情感,这种情感完全不同于对凌未风的情感。在以前,她是全不了解男女之间会有这样一种情感的,而现在她却把他当成亲人看待了。她想起在清凉寺把他救出来时,他那感激的而又是关切的眼光。她想起在石老镖师家中,她和他诀别的情景,“我死了之后,他真会折一束兰花插在我的墓前吗?”“哦,这真是太奢侈的幻想,我死了是连坟墓也不会有的啊!”
易兰珠在黑暗中流下眼泪来,忽然她自己责备自己道:“杨大侠的女儿是不流泪的!”她深深地想念这三个亲人,但把这些思念都加起来,也及不上她对她父亲的爱。“我是为我父亲完成了心愿而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