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神-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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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刚说完。只听啪啪啪，我们四个已经坐在露天的剧场里，大锣大鼓吵作一团，几个穿戏装的演员伊伊呀呀地开唱，在他们身后还有迪斯尼的米老鼠在跳华尔兹。
　　多多捂着脸，不堪忍受地叫道：“怪物！这个田阿牛是个超级幼稚的大怪物！”
　　小甜则抿着绿茶，磕着瓜子说：“还行呀，多天真烂漫！”
　　阿东摇了摇头，手一挥，说：“算了，还是跟我走吧。”
　　天空便像关灯似的又暗了。
　　果然是老一套。
　　黑暗中，我问阿东：“怎么不制止乔伊，你们都有操纵梦境的本领吗？而且你们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我们只是可以把自己喜欢的梦境拿出来和大家分享罢了，要是在米洛和寻梦人做交易的时候，可就只有你能自由出入啦，我们只能在场外旁观，什么也做不了。”
　　“原来如此。”
　　“是呀，总之当了灵魂，就容易和超自然力量沟通了吧。反正来得久了，自己会慢慢领悟的。”
　　我说哦。
　　整个世界就像通上电般的亮了。
　　＇下个是谁＇
　　我们坐在布艺沙发上，透过落地窗可以看见一个灯火通明的大都会。我们正在摩天大楼的最高层中，推开门出去，是一个空落落的大厅，而门的里面却是一间男生的卧室，墙上挂着宇宙地图和狙击枪，靠窗搁着全套超豪华的音响设备，没有床倒有只军用帐篷，恐怕也只有在梦里才能这么嚣张，连地图都是宇宙版的。
　　我拿起床头柜上的一堆漫画说：“这是最新的机械战警！真酷唉！”
　　小甜立刻摇着头说：“等这个梦时间久了，接近尾声，你就知道什么是酷了，阿东满脑子都是火星攻地球的场面，第一次来我们可是在陨石雨和大地震中逃出去的。”
　　多多则拍了拍我的肩膀：“兄弟，你果然幼稚。”
　　阿东掏出一盘陆军棋和多多摆开阵势，一边对我说：“你就赶紧看吧，在米洛找来新的乔伊代替品前，好好享受一下梦中世界，可不是每个人都那么有福。”
　　“对哦，还能同时看见超人、蜘蛛侠、蝙蝠侠、超感侠在一起飞。”小甜指着窗外说。
　　我一回头，果然如此。
　　随即盘起腿认认真真看我的漫画。梦里的书籍虽然跳页，不知所云，但内容还算精彩、火爆，而且看完一本还有一本，又不用花钱，真叫人无比亢奋。
　　大约过了几个钟头，小甜在我面前挥了挥手指，她说：“别看啦，要换地方啦。”
　　我抬起头，发现多多和阿东不见了，正在寻找时，小甜推开门，指着空落落的大厅，多多和阿东竟然穿着宇航服在里面玩失重游戏，小甜便带着我走进去，脚下猛地踩空了，繁华的大都会与房间一并消失。我们就像在宇宙里飘浮，却还可以呼吸。
　　我说：“老这样换地方，你们不觉得累吗？”
　　回音在四周颤了很久。
　　“做梦是这样的啦！”阿东也对着我大吼。
　　“难道你们都不想离开这里了吗？”我又喊。
　　“就像你说的，我们是等着被打包的鸡蛋，凑齐一打，就交给魔鬼了！”多多大声喊。
　　但是只听四声扑通，我们已经落在新的场景里。
　　多多揉着脑袋站起来，一看粉红色的窗帘，立刻对小甜喊：“拜托，你至少通知一声再换地方吧，很疼唉！”
　　“以前的乔伊从来不肯跟我们一起玩，现在遇到这么好的，当然要带他来看看我的闺房。”小甜说着，身上早就换了一套公主袖的蓬蓬裙。
　　“别傻了，等替代品一到，他就会马上离开我们。新的乔伊又会像以前一样冷漠、傲慢和奸诈。”阿东吃着小圆桌上的糕点说。
　　我摸着地板心想，怎么坑坑洼洼的，再四周环顾，原来小甜的梦中闺室是一个粉红色的大南瓜房，四处堆满了绒毛玩具，夸张到两米高的大镜子，还有衣橱里数不清的裙子。
　　她激动又含情脉脉地看着我说：“乔伊，你也是一个很喜欢童话世界的人，王子和公主……”
　　我像被闪电当头击中一般手脚发麻，多多和阿东则围坐在小圆桌旁喝下午茶，一边幸灾乐祸地看着我。
　　“我是田阿牛，我不是乔伊。我不喜欢童话世界，那次完全是失误，是失误。”
　　“失误？你能想像得出来，就说明在你潜意识里有这些东西，你一定是喜欢浪漫的！乔伊就应该是个天生浪漫的男人！”小甜不依不饶地说到。
　　她咄咄相逼，翘起的头发都快碰到我的下巴了。
　　我连忙吼：“不对！我是田阿牛！我一点都不浪漫，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
　　说到这里，只见多多和阿东的脖子梗了一下，悻悻地站起身，无疑是为又要更换场景做好了准备。
　　收光，混沌，出现光这三个步骤，我相信我们已经玩得很熟练了。
　　在一幢灰蒙蒙、统共只有五层楼高的公寓里。楼梯是木制的，浇了水要阴上半天才会干，墙上的红油漆刷了已经有几年了，它们现在都斑斑剥落了。
　　踩在楼梯上吱吱作响，踏到第三层左转就是我家，一室半的房子，大部分都维持着泥坯房的原貌，水管和电线大都赤条条地暴露在外面，让人不用多看一眼就能找到开关。墙壁上最豪华的装饰物是几张铜版印刷的报纸，大都糊在灶头上，日久天长也都熏得油腻腻了。
　　我很熟练地招呼他们坐下，虽然我不常带同学回家。我在灶上煮了一壶水，准备泡茶。又走到床边拿了个饼干盒递给他们，里面可能只有几块麦芽糖，还是好久前吃剩下的。家里通常不会准备太多的零食，外婆说，它对牙齿不好。
　　他们坐在我床边的大方桌旁，始终没有说话。
　　直到最后，多多才忍无可忍地说道：“田阿牛，你难道是一个没有梦想的少年吗？这也太不正常了吧，这个梦真实到连一点多余的怪东西都没有。”
　　“什么不正常，简直太可怕了，在梦中的世界创造出一个现实空间，没有一点夸张的成分，你这样会让我们很紧张哎。”阿东也表示了强烈的不满。
　　“可这就是我的家啊！”我指着门口一堆鞋盒子说：“看，我周末就会在家帮外婆糊纸盒。”
　　小甜咧着大嘴，难以置信地说：“什么！这竟然是乔伊的家？！”
　　然后她神经质地到处拿起东西来研究，一惊一乍地喊：“沾满茶渍的搪瓷杯，八十年代的画报，牙签罐，苍蝇拍……天啊！不止米洛要恨你，我都开始恨你了……啊，竟然还有痰盂！”
　　小甜喊着，气愤得都快要晕倒了。
　　好在多多和阿东还算克制，他们摇着头，叹着气。
　　半晌，多多说道：“也好，至少你还能在梦中世界看到自己的家。”
　　我说：“是呀，我想外婆就快要回来了吧，真希望这一切不是梦。”
　　说着，听见有人用钥匙开门的声音，我站起来，满心激动。可是当门推开，走进屋的那对小夫妻竟然是我的父母，他们看着我们四个，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爸爸，妈妈……”我目瞪口呆，不会又要让我对他们解释一遍，我其实就是他们的儿子田阿牛吧。
　　“你们是从哪来的？你们怎么进来的？”爸爸声色俱厉。
　　果然不出所料。
　　“我是田阿牛啊！”我哭丧着脸，希望出现奇迹。
　　但是妈妈也板着脸。“你根本不是田阿牛，说，你们怎么进来的！从哪里来的我们家钥匙！”
　　我还想理论，可是多多和阿东扯着我的衣袖说：“算了，走吧。”
　　我说：“不，不要，再等等，外婆马上来了，外婆会解释一切的。”
　　“谁在外面吵啊？”声音从里屋传来，我连忙跑进去，原来外婆竟然一直在里屋的床上睡觉。
　　“外婆！我是田阿牛，我回来啦！”我热泪盈眶地喊着。
　　外婆睡眼惺忪地打量我半天，低声问我一句：“你是谁家的仔啊？”
　　我哭着喊：“外婆，你怎么不认识我了呢？”
　　此时，爸爸冲了进来。“你这个混蛋快滚出去！”
　　妈妈也尖叫起来。
　　灯暗了。
　　我听见自己大声哭泣。
　　我听见小甜说：“我现在觉得田阿牛变成乔伊，不是雀占鸠巢，而是迫不得已。”
　　多多说：“我们谁又是心甘情愿的呢？”
　　阿东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光亮。
　　金色的种子从泥土里长出璀璨的果实与花朵，不具名的芬芳花园从我们的脚下铺展而开，我们坐在藤蔓编织成的秋千上，紫翼的蝴蝶和木偶人停在树杈。
　　我含着泪眼，还沉浸在刚才的痛苦中。我说：“怎么会这样呢？怎么连外婆也不认识我了呢？”
　　多多捉到一个绿衣服的小精灵，让它停在花朵上弹起悠扬的竖琴。
　　他说：“那是因为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吧，潜意识里越是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在梦中就会尽情流露。”
　　阿东则指着远方仙境似的高山瀑布说：“梦中的世界千变万化。可是，只要当你想到这么美好的世界只属于乔伊和米洛，而我们都是他们爱情的牺牲品，就会让人陷入绝望。”
　　小甜叠了一块手绢递给我。
　　她说：“别伤心了，就等米洛快点找来替代品吧，只要你把身体转给他，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我点着头，我知道自己一定得走。有些人可以在梦中活得很滋润，而我却不属于带有梦幻色彩的地方，我普通，平实，迟钝而且木讷，我是乔伊选择错误的结果。
　　我必须得走，回到现实世界去。就让一个没心没肺适合做乔伊的人来这里享福吧，我摩拳擦掌，甚至笑得有些歹毒，我已经准备好了。
　　我要回家。
　　＇猎物来了＇
　　当时我们正在雷龙的背上漱口，在这里，一株蒲公英就有十层楼这么高。
　　多多含着一口水说：“米洛似乎物色到合适的人选了。”
　　我紧张地问：“你怎么知道？”
　　阿东随手折了一支芦苇说：“乔伊，你看，现在没有风，可是所有的东西都在以短暂的频率左右摇晃。”
　　“别叫我乔伊，我叫田阿牛，我很不习惯你们那样叫我。”
　　“可你现在用着乔伊的身体，你看不到你自己，我们三个却一直要面对这张脸，叫你田阿牛，我们也很不习惯啊，三比一，你忍忍吧！”阿东理直气壮地说道，多多和小甜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我只好忍了。
　　“那芦苇摇晃……能说明什么？”我看着那根左右微颤着的芦苇问。
　　“说明米洛正在用怀表给人催眠啊。”
　　“怀表？”我很纳闷。“这和怀表有什么关系？”
　　只听咯噔一声，天空中出现了久违的时钟表盘，还有米洛刁蛮的表情。四周变得非常明亮，而她的声音则像用扩音器吼叫出来的一样，刮起强烈的飓风。
　　“田阿牛，你给我听清楚了！马上就会有个男人进来，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一定要把乔伊的身体转让给他！否则……”
　　只见十层楼高的蒲公英被狂风扫断，轰隆倒下。
　　我听见我们四个一起猛咽口水的声音。
　　咯噔，表面消失了。
　　多多哆嗦着安慰我：“没事，没事，做梦而已，都是假的。”
　　不过我们心里都清楚，在这儿掐自己一下都会感觉得疼。
　　“没想到，一切来得这么快。”
　　“是啊，那你准备好了没有呢？做乔伊就是要心狠，到时候不管来的是谁，只要追着问他要不要你的身体，而他一答应就万事OK了。”
　　“可是看田阿牛的心肠，似乎……”阿东插嘴道。
　　“没有！我很狠的，为了回家，我什么都可以做！”我龇着牙，努力装出凶狠的样子。
　　“对了，乔伊就是这么一张自私的嘴脸！”多多指着我对小甜说，我看见她的神情有些失望。
　　这时米洛的咒语，从天空中清晰地传来。
　　小甜急忙对我说：“乔伊，等一下寻梦人进来，一定是在他自己的24小时梦境中，我们三个是没有办法帮助你的，一切就全靠你自己了！”
　　“行啦，你这不是助纣为虐嘛，乔伊还需要我们教？！”多多忽然用很奇怪的口吻说道。
　　阿东也淡漠地瞥了我一眼，似乎并不因为我将要离开而为我高兴，反而夹杂着一丝怨恨。
　　只听米洛念道：
　　我是乔伊，我是米洛
　　请把你的梦给我
　　……
　　他们三个便在我的面前消失了，他们会隐藏在某个地方悄无声息地旁观，就像电影院里的观众，面无表情地欣赏又一出人间惨剧。
　　像我来时一样，天地起初是一派混沌。其实只有24分钟而不是24小时的表盘出现在上空，倒数计时，当指针绕完两周，寻梦人也就失去了他的灵魂，或者成为新的乔伊。
　　我整理好我的衣服领子和袖口，看见遥远处有一个人影从雾气中渐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