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霜-第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叠人民币上贴着个便利贴：昨晚应该我来买单：）具体数字不知道了，多退少补吧！
程曦的字像美工的卡通字，估计是英文写多了，中文字的笔画里都有些弯曲。
我抬头就看见写字台上的日历牌用水笔标出来的交水电费的日子、交房租的日子、交宽带费的日子、帮爸爸买营养品的预算，以及还钱给paul的日子……我的双颊突然就烧到了耳根。我生活的窘迫一眼可知，手里这一叠人民币变得像烫手的山芋。那叠钱估计也得上万了，我的鼻子又发酸了，最近特别容易伤感。一度以为自己已经金刚不坏了。
想给程曦打电话，但是能说什么？
※ ※ ※ ※ ※ ※ ※ ※ ※ ※ ※※ ※ ※ ※ ※ ※
天气很好，医院草坪上都是散步晒太阳的人。爸爸坐在长椅上看小孩子放风筝。
“你看！”我笑容满面的双手捧上电动帆船。
爸爸迷茫的回头看我。
“这个送给你，我们一起去池边玩吧？”我笑着说。爸爸才五十出头，但是头发已经花白了，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迷惘的笑容。我知道他又不认识我了。
“我是囡囡。”我望着他，从小他就这样叫我。
“囡囡……”他低低的重复着，然后展开微笑望着我手中的大船，“给我的吗？”
“当然。”我拉他的手，“走，我们去池子里玩。看谁开得快！谁输谁洗碗。”从前和爸爸下棋，输的人总要洗碗。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试图用一些我们熟悉的对话唤起他对从前的记忆。但都是徒劳。
爸爸很高兴，他骨瘦嶙峋的手操控着遥控板，灰色的眼眸里闪着雾般的迷蒙笑意。
“小珩。”
我回头，黄院长站在我身后朝我笑，“黄阿姨。”爸爸住到这里已经将近六年。黄院长好像也成了亲人。
她手插在大白袍的口袋里，带着淡淡的笑意，“你爸爸近来的情况很不错。法国来了一批新药。萧先生昨天才打了三十万过来……这药对你爸爸病情的控制很有效果。”
阳光从池边绿色的树叶夹缝里头下来，细细碎碎的白光仿佛是下雪。我感到寒冷，从寒冷里又生出一种欣慰来。
“我赢了。”爸爸回头对我笑，“你要洗碗哦。”
“知道了。”我走过去挽他的手，“我带了你喜（…提供下载）欢的豆干和猪肉脯。我们回去吃吧。”
爸爸点头，突然抬头看着我问：“你是谁？”
“我是囡囡啊。我是你女儿！”我将爸爸领口的扣子扣好，靠在他肩上，“你一定要记得，我叫刘珩。”
妥协
工作调动的通知下来了，我被派去“访谈”专栏做华姐的助理。小凤他们很艳羡，艳羡的背后夹杂着某种难听的，略有些不堪入耳的议论。
因为“访谈”是《me》最重要的一个专题，也是整本杂志最大的卖点，由总编华姐操刀。每一期总有三四面的篇幅采访一位名人。
从前，华姐是国内一线杂志社的主编，在业内很有名气。不知道发行人杭总是怎么把她给请来的。但自从她来了《me》之后，销量真的大大的提高了。《me》也从一个小杂志社发展成现在拥有近百多名员工的中型杂志集团，去年还发型了副刊《girls》。
对于这次工作的调动，我立刻就知道因为什么。但是为了生活，我必须忍着；我必须苟延残喘。苟延残喘……据说这是英雄向狗熊逐渐转化的重要标志。幸好我没有当英雄的志向，我只想好好活着。至少我活着，可以保证爸爸也好好活着。且不说用什么方式。
新的座位就在华姐办公室的门口，华姐已经和杭总开了整个上午的会。我无聊的翻看前几期的《me》，期间还约了胖子他们晚上吃饭。
我看到对面的沈冰一直有意无意的看我，其实她才是华姐真正意义上的助理。而我的位子估计是刻意增加的。有时候不得不佩服萧励沣的耐性，这么多年了，他竟然就这么和我耗着。难道凌迟我真能给他带来那么多快感？
两年前我曾在一家广告公司工作，因为业务需要陪主管周去应酬，向来海量的我那天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迷迷糊糊的竟然醉了。大约是混合喝了四五种酒的缘故。后来，阴差阳错的撞上了萧励沣。
第二天，主管周就惨遭辞退。萧励沣的卑鄙和霸道已经到了无法形容的地步。这次钟sir的突然离职自然也是他的杰作。
我无意识的看着办公桌上的镜子，这是华姐一组所有员工的必备用具。据说，她要提醒每一个人时刻注意自己的仪表。我下巴上又新冒出一个豆，T区的黑头像雨后的竹笋肆意遍布。眼眶下是乌云似的黑眼圈。二十五岁之后，就再也无法遮掩脸颊处皮肤的干涩，我的肌肤再也不是往日的玲珑剔透了。萧励沣身边随便的一个女人都比我强了去了！他抓住我，只是因为——恨我。
我抬头，突然看见沈冰嘴角一丝嘲讽的笑。我回一个灿烂的没心没肺的笑容给她，她有些尴尬的低下了头。沈冰也是一个美女，江南人的娇小身材，鹅蛋脸，皮肤细嫩。眉毛虽是纹过的，但也还自然。我不喜（…提供下载）欢她的嘴巴，嘴唇那样薄，总觉得时刻会说出一些刻薄的话来。
她很会打扮自己。此刻她身穿范思哲今年的新款衬衣，脖子里挂着宝格丽的黄水晶。头发是长长的波浪，她是总编华姐的首席助理才算靠谱。而我……我连自嘲都没力气了。
“刘珩是吧？”华姐突然从办公室探出头，“你进来一下。”
我慢吞吞的走进她的办公室，有视死如归的从容。华姐的挑剔是公认的，颇有些梅丽尔斯特里普主演的《穿普拉达的女王》里女魔头的风范。但是华姐年轻得多，确切的说，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年龄。她长年的保养得当使她看上去如同三十左右的熟女。却有四十岁女性的优雅从容。
此刻她坐在办公桌后面，习惯性的将一头浓密的黑发盘起，修长细嫩的脖颈里，爱马仕金色的丝巾斜斜的系在那里。一身白色的职业女装使她显得专业又带些娇柔。她那样瘦，竟生出一些些我见犹怜来。这是我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看她。
“杂志社马上有新的公司来接管了。你把这两年所有《me》的主题（：。。）整 理一下。”她抬头看我，目光像冬天结冰的河水，虽然也有潋滟的光茫，却让人寒冷。
“哦。”我点头，她的声线有些暗沉，我开始猜测她的年纪。
“怎么，还有事？”她抬起头问我。
“那我出去了。”
“等等。”华姐叫住我，她的目光在我身上扫过，“你可以去选几件正装。在办公室里，我不希望看到牛仔裤和球鞋。”
※ ※ ※ ※ ※ ※ ※ ※ ※ ※ ※ ※ ※ ※ ※ ※
我再一次回到这里是经过了整整四十八个小时思考以后的决定。期间我犹豫过是不是找paul借钱，但是上个月欠他的还没有还。至于程曦，我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正陪她老板在日本出差，开口借衣服的话就不好出口了。想到上次她借给我的钱，还是很过意不去。
我戴了个鸭舌帽走进大楼时，保安竟然一眼认出了我。
“萧太太！”
我只能硬着头皮答应，我怀疑这保安是不是有超乎常人的记忆力。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我应该半年多没来过了。因为萧励沣一直没有来。
“很多箱子寄给您的，我都帮您放进你们家储物室了。”保安带着公式化的笑意。
我抛下一句“谢谢”就迅速的躲进了电梯。
整幢楼里只有十几户人家，全部都是指纹门禁系统。这里是英国管家式的服务，每天都有人定时来打扫。虽然半年多没人住，黑檀木的地板仍然被擦得照得见人影。一进门就看见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整个城市最繁华的夜景落入眼中。鼻端飘散着淡淡野地樱花的香味。我一度很喜（…提供下载）欢这个味道。
我径直走进衣帽间，里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而且一律的没撕标签。我挑了几件特别“朴素”的，相信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
萧励沣经常喜（…提供下载）欢带着他那些明星女友去欧洲看时装发布会，有时也会买来寄回这里。毕竟，这是我和他的“婚房”。
我如同小偷一样将衣物塞进纸袋，然后逃离。
在大楼的出口处看到一个熟人，其实我不是很敢认。记得她曾经略略丰腴，皮肤特别的白。脸上总是带着可亲的微笑，大家都亲切的管她叫周大嫂。她是我从前那个公司主管周的太太。她下巴上的一颗红色血痣让我即刻肯定就是周大嫂。
“周大嫂！”我叫她，她瘦得我几乎不敢认，原本白皙的皮肤变得暗黄不堪。眼角也无端的生出好多皱纹，比起两年前，她好像老了十几岁。
她回过头，木讷的看了我一眼，“是你？”她的语气冷淡疏离。
我涌起一阵难受，他先生的工作是因为我才丢掉的。她知道吗？
“大嫂，peter现在怎么样？好＇TXT小说下载：。。＇久没有联系了。”我不知道该找什么话来讲，有些后悔上前打招呼了。
“整个行业都不再有人请他。他现在在一家印刷厂工作。”周大嫂冷冷的看我，“我在这里帮人家带孩子。”
我一阵发憷，她冰冷的眼神让我无地自容。我仿佛是这一家人幸福的侩子手。
原来他竟然只手遮天到让整个行业都不再雇佣周！我握紧拳头，春夜的街头很热闹，灯火四散的喧哗中我感到恐惧，仿佛沉进一个黑色的网中，无法脱身。只感觉窒闷！
熟悉的号码在我手机屏幕上跳动，我靠在百货商店门口的大理石柱子旁四处张望了一下才接起电话。
“你在哪？”他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感情。
我手上的汗毛又集体起立，难道他就在附近，看见我回了一趟“那里”。
“我在加班。”话一出口我立刻发现了我的愚蠢，耳边是往来不绝的车马声。
他沉默了两秒之后说：“我来接你。”
“不用了！”我脱口而出，“你到s市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我半个小时后到你们公司楼下。”他打断我，今天的他没有心情跟我蘑菇，直接挂掉了电话。
我急忙拦了辆车赶到到我们公司楼下，我站在侧门边的角落等他，绝望而寥落。
平静了半年多的生活顷刻覆灭，我苦笑，现在我的愿望很简单：他不要开辆什么吓死人的车过来，并且不要有人看见我上了他的车。
“刘小姐。”黑西装白手套的司机来到我面前。我点了点头跟他走了近两百米的马路拐弯处。一辆奔驰VIANO停在路边，司机替我打开后座的门。
萧励沣靠在后座的位子，朝我看了一眼。我却不敢多看他，直接坐上了车。
“去‘安泰’了？”他的面色有些微的疲倦，目光掠过我手中的纸袋，嘴角有了一丝笑意。
我看见装衣服的口袋口一张GUCCI的商标露在外面。突然觉得脸颊发热。我紧紧抓着袋子边缘，无言以对。“安泰尚城”是结婚的时候萧励沣买的房子，其实也没有住过几天。
他不在s城的时候我就住在自己租的房子里，他回来的时候才过去住，他每次都不会呆太长的时间。
半年前，他不知所以的在一个清晨勃然离去，并且一直没有联系我。那个时候我多么害怕他会停止支付爸爸的医药费。幸好他没有这么做。要不是这次在北方遇到他，我差不多以为他已经把我忘了。
“其实你不必自作清高。”萧励沣的手肘撑在玻璃窗上，口吻带着淡淡的讥嘲，“衣服本就是买给你的，不穿也是浪费。”
我努力平复心情，看着他那张可恶的脸我恨不得上去把它撕裂。但最后只说了句：“新的工作要穿正装，所以……”
“我不在的这些天，你的日子挺窘迫的吧？”他直视前方，对司机说：“去蘅园。”
我的胸口又是一窒，勉强笑着回视他，“还好，饿不死也撑不死。”蘅园是个什么地方，我从没去过。
萧励沣听了我的话也不说什么，别过头看窗外。
那些璀璨的灯火终于渐渐远去，车窗外的景色渐渐模糊。车子仿佛正驶往郊外。
玩偶
车子穿过一条遍布香樟树的林荫道，一直驶到路的尽头，在一扇暗红漆大门前停下。
大门口有数枝月见草，粉色的花蕊开得正艳。白色的围墙带着斑驳。我闻到空气中槐树花的味道，我很喜（…提供下载）欢这花的香气。小时候的家门口就有一株大槐树，每到春来花香漫天，淡紫色的花朵落得满地。
萧励沣站在门口敲门，他穿深灰色的西装，侧脸轮廓分明，眉星含着阴翳。今天，他的心情好像很差，每次他不爽的时候总喜（…提供下载）欢微眯着眼睛，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