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剑录-第2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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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少骑兵?”唐善趴在雪地上,默默的盘算着。
马蹄轰鸣,逐渐临近,根本无法细数。
等到黑压压的骑兵举着通红的火把出现在眼前,他禁不住皱起了额头。
七八百匹战马,三四百骑兵。看来达尔巴认定依可儿走了这条路,竟然带领着全部兵马追赶了上来。
唐善暗暗懊悔,早知如此,刚刚就该留下那六匹马,带上突斯突大叔逃命。可事已至此,懊悔也是无用。但对着黑压压的三四百骑兵,他也着实无奈。仅凭一人之力,对付如此众多的敌人,他连一点把握也没有。
忽然,他的眼前浮现出突斯突大叔慈祥的笑脸。一个杖乡之年的老人都能够不顾及自身的生死,他年轻力壮,身怀不世武功,怎么还畏手畏脚。当即,他如同一只巨大的蝎子般紧贴地面,远远的绕开。
达尔巴率领的骑兵刚刚经过,唐善便无声跃起,随后追上。
列在队后的几个骑兵正叽里呱啦的聊着什么,就见一把短刀猝然杀出,惊愕之间,两名骑兵已经喉前暴血,摔下马去。没等左右的鞑靼兵发声示警,唐善的短刀再次挥出,又有两人落马。
“有敌人……”示警声响彻草原。
整队骑兵马上停了下来,围成巨大的圆圈。外围骑兵抽出马刀戒备,里面的骑兵张弓搭箭,寻找偷袭之敌。
“人呢?”达尔巴带着六个护卫策马赶来,警惕的目光扫视过四周,对着几个鞑靼兵怒声喝问:“什么人 ?'…'在哪?”
几个惊愕的鞑靼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胡乱指了指左右,“他,他,他,他,这几个刚刚还在,不知道哪里跑出来一把刀,他们几个就都死了——有人,只有一个人。我看到一条黑影,刚刚跳出来就杀掉了四个人,然后就不见了——是有敌人,喏……他们几个的尸体还在那儿。”
达尔巴顺着一个骑兵的手指看去,向前拨了下手掌。一个护卫丢出火把。借着火光看去,雪地里静静的躺着四具尸体,的确是他手下的骑兵。
“依可儿就在前面……”达尔巴掉转马头奔回,高声叫道:“大家小心,我们已经很接近了。注意我们的侧翼和身后,看到敌人就放箭。”
骑兵又开始进发。唐善从黑暗中摸了出来,窜到四具鞑靼尸体旁,背上两只箭袋,抓了张弓,再又追出。
这次是侧翼,唐善躺在地上,双脚撑住弓臂,取来羽箭,距离马队三四十丈,对着通亮的火把拉弓放箭。
达尔巴的骑兵们顿时一乱,哇哇的痛呼声此起彼伏。达尔巴仔细辨别一番,手持马鞭指向了唐善所在的方向。一阵急雨般的骤响,数百支羽箭激射而出。
几通箭雨射过,达尔巴示意停止,命令一小队骑兵冲出,前来查看情况。就在唐善刚刚躺过的雪地上,此刻已经完全被羽箭覆盖。但却没有唐善的踪影。
。kanshuba。org:看书吧嗖……黑夜里射来一只箭,打头的一个探马咽喉中箭,翻身落地。
炫“在哪儿?”“那边……”剩余的探马们大致认定了方向,对着黑夜胡乱放箭。
书嗖……旁里又飞来一箭,一个探马的脖颈被射穿,立时气绝。
网“在那边……在那边……”其余的探马又再嚷嚷起来,胡乱认定方向,将一支支羽箭射入夜空。
唐善在十几丈外围成半弧,来回乱窜,东一箭、西一箭,很快便将这一小队骑兵射杀了大半。
“回来!”达尔巴在大队骑兵中高声发令。
“只有一个人。”剩余的几个探马竟然不尊号令,也不再胡乱放箭,而是张弓搭箭,蓄而待发,向着唐善适才放箭的方向策马奔去。
唐善悄悄的绕到旁里,迂回到他们的身后,手持短刀,猛然跳出。六七个鞑靼骑兵,只有些蛮力,根本不懂得武功,哪里避得开他的短刀。眨眼间,三人已经落马。
面对突然出现的敌人,而且近在身前,剩余的几个探马急忙丢弃弓箭,拔出马刀应对。
就在这时,一蓬箭雨骤然砸落。
唐善只觉得颈侧一凉,知道受了箭伤,紧接着浑身一阵剧痛,不知道中了多少箭。剩余的几个探马刚刚抽出马刀,还没等攻出,已然被这一蓬箭雨射落,无一活命。唐善脚下一滑,也从马背上摔了下去。随即,十几匹战马纷纷倒地。
249:聪明人
“你们两个,过去看看。”簇拥的火把中,达尔巴再又下令。随即,他又举起了马鞭。所有的弓骑兵都张弓搭箭蓄势待发。两个探马战战兢兢的行了出来。
唐善身上中了七箭,一支射在了倒霉的右臂上,一支射中胸口,腹部三箭,右腿大腿两箭。
“要命!”他看了看汩汩冒出鲜血的腹部,立即封住了周边的穴道。再又把目光停留在胸口上,小心翼翼的捏住箭杆,左右摇了摇,轻轻一提,竟然把它拔了出来。他把这支箭丢弃在地,回手摸了摸胸口,却是硬邦邦的一块东西。
唐善徐徐的吁出一口气,怀里揣着青狼掌印,在此危急时刻,护住了他的要害,保全了他的性命。
“该死的右手!”唐善在心里斥骂着,随手拔出右臂上的箭,丢弃在地。拾回短刀,翻转手腕,斩断大腿上的两杆箭。这时,达尔巴派出的两名探马也已经赶了过来。
“在哪儿……还活着……”两个探马尖叫起来。
“我靠!”唐善翻身跃起,急速后退。两个晃身,消失在黑夜中。
哗……刚刚落身的地方再次被箭雨覆盖。
“人跑了,箭上有血,受了伤。”探马查看一番,高声回报。
“不用追了!他只是想拖住我们,好让依可儿逃脱。我们走。”达尔巴率领队伍继续上路。
唐善失算,没想到达尔巴这么狠,根本不顾及属下的性命,一蓬箭雨险些要了他的命。
“快走吧!你已经尽了力,而且受了伤,不要再管了!”一个声音在唐善心底响起。这种声音似曾相识,像是熊海山、魏颠、祁痴那些胆小如鼠的黑暗武修在对他劝告。
“呸!中了几箭有什么了不起,又不要命。都是些外伤,内力无损。这样就退却了,哪里还算个男人,就连突斯突大叔都不如。”又一个声音在唐善心底响起,像是寒泉愤怒的训斥。
唐善眼前浮现出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还有突斯突大叔从他手中接过水桶,将水倒入水车的情景。一面之缘,一饭之恩,却令唐善热血沸腾。他翻转手腕斩断腹部的三杆羽箭,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再又奔出,追击达尔巴的骑兵。
勒勒车速度缓慢,一夜只能行出三四十里。达尔巴的骑兵备有替换的战马,一夜可行两三百里。双方相距不过十余里,只需半个时辰,达尔巴的骑兵就能追上突斯突大叔。
虽然唐善只是受了外伤,可伤的却也不轻,尤其是大腿上的两箭,使他的奔进速度明显不如先前。好在他内力充沛,当即施展轻功,左腿一软,奔出一丈,右腿一弹,跃出两丈余,很快便沿着火光追了上去。
他像是一只灵猫,悄然无息的跟随着鞑靼骑兵,逐渐临近。再又故技重施,猛地跳上马背,短刀频出,猝然击杀四名骑兵,掉头便跑。
惊呼声响起的时候,唐善已经退后十丈,隐入黑夜之中。一阵箭雨落过,他早已转去了骑兵的左翼。
达尔巴的骑兵改变了策略,既不追击也不停留,只是在左右两翼以及尾后放出探马巡视。这些探马并不远离,处于大队骑兵的可视范围内,护卫着主力骑兵一路奔进。
唐善无法靠近,再又跑回,找到刚刚被暗杀的几个鞑靼兵,取来弓箭,赶去鞑靼骑兵的右翼。有了前次的教训,他谨慎了许多,躺在地上放出两箭,随即离开,再又转到左翼……
面对唐善的骚扰,伤亡不断增加,达尔巴的骑兵终于停了下来。原地围成一圈,箭矢向外,防备偷袭,等待天色放亮。
唐善从左到右接连折腾了几十个来回,围着这队鞑靼骑兵跑了近百里路,早已累得汗流浃背,真气也有不济之感。等到达尔巴的骑兵停下驻守,他也仰面朝天倒在雪地中休息。
粗略算了算,这里距离突斯突大叔的勒勒车已经很近,应该超不过五里路。等到天色放亮,也就剩下两个多时辰。勒勒车最多能跑出七八里路,达尔巴的骑兵不出一个时辰就可以赶上。
唐善的偷袭给达尔巴造成了不小的损失,伤亡要在五六十人左右。可达尔巴还有三百骑兵,主力仍在,令唐善头疼不已。
还能怎么办?
敌人全力戒备,一旦临近便会被弓箭射退,偷袭不可能奏效。
总不能硬闯吧?三百弓骑兵,一通箭雨射过,岂不变成了人肉筛子?
唐善胡思乱想着,直到内息平稳,真气恢复畅通,却也没有想出一个可行的办法。
忽然,他的脸上露出苦笑,回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这才想到,他和突斯突大叔的任务只是引开追兵,又不是消灭敌人。等到天亮,达尔巴的骑兵追上勒勒车,发觉中计的时候,依可儿和她的族人们已经安全了。
想到这里,唐善急忙爬了起来,绕过达尔巴的骑兵,沿着勒勒车留下的印迹飞奔而去。
赶出七八里路,羊群、小狼、勒勒车出现在唐善眼前。小狼迎了上来,围在唐善的脚下撒着欢。唐善无心理会,摸了摸它的小脑袋,放步赶过勒勒车,跳到了突斯突大叔身旁。
“呦!”突斯突大叔被吓了一跳,“你这个毛毛躁躁的小伙子,也不打声招呼就跳出来……你去哪儿了?”他发现了唐善身上的伤,“你怎么受伤了?”
“突斯突大叔,您先别问了——我问问您,如果挨到天亮,我们是不是应该逃命?”
“逃命?”突斯突大叔像是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此时见唐善提起,这才思量起来,说道:“如果天亮了,博合林的追兵还没有来,那就说明他们没有中计……”“不不不,他们来了,就在我们后面。”唐善打断了他,省得他胡思乱想,说道:“我刚刚听到后面有马蹄声,过去看了看,原来是达尔巴的一个探马——我把他杀死了,抢了他的弓箭,跑去拦截达尔巴,结果……”他指了指自己身上遗留的箭矢,“我虽然中了几箭,可达尔巴的骑兵也停下了,看样子要等到天亮才敢再追。”他舔了舔嘴唇,对着听傻了突斯突大叔笑了笑,问道:“大叔,您说说,我们已经把敌人引来了,现在是不是应该逃命?”
“勇敢的汉人小伙子!”突斯突大叔笑了起来,张手拍着唐善的肩膀,欢声说道:“那还等什么?抱上你的小狼,我们去找依可儿。”
唐善当即跳落雪地,扶着他下了勒勒车,对小狼唤道:“小家伙,走了。”小狼恋恋不舍的看着羊群,吐了吐猩红的舌头,“呜呜”的叫了两声,像是发泄着不满,但很快便跑来了唐善的脚下。
突斯突大叔看了看天空中的星斗,认定方向,指着旁里说道:“我们向这边走,最多十天,就能见到依可儿他们——你去解下两头牛,我去杀只羊。”他一边说着,一边摸出把小刀,去了羊群。
唐善急忙跑去勒勒车前,解下两头牛,牵着赶回。一去一回的时间,突斯突大叔已然拾掇好一只肥羊,放在了牛背上,催促道:“我们走。”手搭牛背,爬了上去,吆喝着赶牛上路。唐善骑了另外一头,脸上带着苦笑,问道:“大叔?达尔巴的每一个骑兵都有两匹马。我们骑牛,怎么能跑得过他们?”
突斯突大叔哈哈笑道:“我们两个只是无用的奴仆,你以为达尔巴会派骑兵追我们吗?”
唐善没有应声,可心里却道:“他们能从你身上得到依可儿的下落,一定会追来。”
突斯突大叔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继续说道:“几辆勒勒车,一群羊,牵着达尔巴的鼻子跑了一夜。等到天亮的时候,他很快就会发现自己走错了路。虽然他会气得发疯,但他会返回去,重新查找依可儿他们留下的踪迹。也可能愤怒的追上勒勒车,看看是谁在捉弄他。但他绝不会追我们这两头牛,因为他不知道我们又要把他引到哪里去。”他饱含深意的看着唐善,语重心长的说道:“孩子,身体有力量只能战胜一个人,心中有智慧却能指挥千军——达尔巴是个聪明人,他要抢在美丽的依可儿,不会在两个奴仆身上耗费时间。”
唐善被他的一席话说得哑口无言,仔细想过,这才品出了其中的道理:
如果达尔巴认为突斯突大叔可能知道依可儿的下落,当然要派人赶来抓他。但是达尔巴如果知道突斯突大叔绝对不会出卖依可儿,抓到也没有用,反而不会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正是因为突斯突大叔不惧怕死亡,所以他才敢骑上牛,慢腾腾的逃命。达尔巴看到两头牛留下的痕迹,知道他并不怕死,也就不会多此一举。
其实早在最初的时候,唐善和突斯突大叔已经注定是必死之人。只要能够引开博合林的骑兵,保护依可儿安全逃脱,他们也就死得其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