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入君怀-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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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是几张作废的纸,连揉成团的力气都不想费,直接扔开。
闭了会儿目,再睁眼。神思一紧,下意识的一偏头。
从房顶处射入的一把飞刀,钉在砚台旁边的空位处,飞刀中间窜着一张纸。我将纸揭下,摊开一看,再仰头望了望射光下来的屋顶,按着纸上所说,将草席掀开一角,见着下面的一条长绳就用力一拉——
也不知触动了哪里的机关,一旁的墙壁发出“咔咔咔”的响动。
饶是早有准备,也被面前突然的变动吓了一跳。
墙壁之上豁然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圆洞,圆洞旁边是一面圆洞同样大小的圆镜子,斜斜侧对着圆洞,隔壁房的光线从圆洞透进来,通过镜子往下射,打在我面前正写着的纸上。
我狐疑着把纸拿开,纸下的桌子不知何时从中有一道裂缝将桌子划成两半。我两手握着桌面两侧,运力向外拉,桌面可以活动,露出桌子里头一块打磨得光滑细致的镜子来。
镜子上成着像,上头,是我再熟悉不过人的身影。
那人一身白衣,仍是我今晨初醒时见着的那副模样,或沉默或微笑或启唇,每一个动作都看得清清楚楚。
心下骇然骤惊。
这样的机关,我幼时曾在书上见过,只是当时太厌学,机关暗房之类的东西太枯燥,哥哥们又觉得我只是个女孩子,用不着学这么多,索性也就没多要求。我只依稀记得,这样的构造,是在相邻的两间房打开一道小口,将一间房里的事物通过镜子反复折射映照,传到另一间房里,便于监视。
若这上头映着的是隔壁旁的景,那么……
我凝神运气,慢慢的,听到同样熟悉的声音,从墙的那头传来,从微微含糊,到清清楚楚……
文章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 哪有这么麻烦
“她想要什么,我尽量都给她。她发脾气,我任着她闹。她同我吵,我能让就让。我曾想,什么都让她满意了,她也不会怎么折腾下去。”
隔壁的人,说话均有意识的将声音放低,若不是我有心去听,一墙之隔的距离,半点墙角都听不到。好不容易听清楚一句,却是那个人在背后说我的坏话。谁折腾了?谁折腾了!他又什么时候让我满意过了?我皱着眉,死盯着面前的镜子。
大哥的声音在后,“所以,你就由着她胡来?包括这次的离家出走和你脸上的那一巴掌?”
镜子里的男子,嘴角微微扬出一笑,他垂着目,拿起桌边一盏茶,轻轻一抿,细长又浓的睫毛微微抖动,似蝶震翅。茶盖被他捉着顶,在杯口旋转着:“我以为那也许能解决事情,让着她,让自己吃点亏也就罢了。可却发现有些事,并不是一味由着她便能让她舒服,或者让我舒服……”
我待着的房里一片漆黑,唯一的消遣也只是看着镜子里头熟悉的模样熟悉的人,却莫名其妙的看着难受。
“有很多时候我以为我了解她,可以猜得到她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可又有很多时候完全看不透她,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发脾气,又为什么会突然不愿搭理人,更不知道她在同我置什么气。问她,她不说。不去问她,她会觉得我不在乎她。若由着她,以她的性子,却又什么都做得出来,不管管又不行。”
“哪那么麻烦。”大哥的话里带了几分笑意,“她自小养成的性子,吃软怕硬。她若同你闹,你骂她几句,将她关上几天,看她还敢不敢这般胡来。”
上官若风喟然一叹,面上是微微的无奈神情,配着他下巴上的青色胡渣,生生的萧条,“若她犯了错,骂她罚她,她只会一声不吭的低头挨骂。若她认为自个儿没错,骂她一句,她立马会反驳十句。她性子本来就犟,四年前一场脾气,就真的可以不管不顾离开四年。若这一回再如四年前那般闹,又不知该离开多久。”
“四年,可以做很多事,清儿从襁褓长到四岁,从懵懂婴儿到如今学文学武。我还想过,若没有这空缺的四年,或许,我们还能再添几个孩子……”
说的都是些什么话……我咬着唇,合上面前的桌板盖住镜子,机关被牵动,房内一切东西都恢复如常。
脸上蓦地发烫。
脑海里嗡嗡作响,隔壁的话我不想再听,却不受控制的自己钻进我的耳朵。偏偏巧巧,却只有那人一个人的声音:
“我们没有那么多四年浪费,我只想让她好好的,让我们好好的。到底是一家人,平日里的小打小闹犯不着闹大成家宅不宁。”
“别的女人做了母亲,只会收敛性子,关心照护孩子。而她却偏偏反过来,脾气愈来愈烈。我曾玩笑说过她比清儿还像个孩子,气了会恼,要抓着所有人陪她一块不开心;高兴了,会笑,心情好时,蹦蹦跳跳的,怎么也停不下来;她还常常需要人来哄,她生气了就要哄她高兴,她高兴时就要哄她更高兴,不然,说什么都不会搭理人……”
一笔一划抄着书写在纸上,暗中腹诽,我哪有这么麻烦。
“在乎她,自然就紧张她。昨天知道她离家出走,我第一反应不是想把她逮回来,而是怕她离府出门不在我的视线之内,会发生什么危险。”
“我不舍得她离开,却也不忍心抓得她太紧。”
“她若想同我回去,那便自然是好。她若不想同我回去,我也不会强掳着她。”
“……”
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些。死死盯着眼前书写的白纸黑字,那些个从隔壁穿墙过来的声音如蚊子般嗡嗡响在耳边。思维停滞、呼吸渐缓、心跳扑通扑通跃个不听,胸口潮涌而来的,不知是什么东西,缭得我脸上一阵一阵的烫……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抄书抄了一页又一页,隔壁的声音渐渐止了。
耳里听到外头开锁的声音。
门开的那顺,我下意识的抬头,外头的光线大亮直直射进来,我不禁眯了眯眼。
男子白衣出现在光亮之中,浑身跃着亮晃晃的光芒,看得人,移不开眼。
我直直看着,好一会儿才晃过神来。
他不知是在讶异房内的情况,还是再惊讶我在房子里头,面上的错愕毫不掩饰。但也只是顿了一回儿,他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两只脚刚刚进了房内,房门又被由外关上,再落上锁,房内再次一片黑。
我一愣,手里的笔滞在半空中,“你……进来干什么。”
他负手在背后,踏着闲散的步子一步步过来,“我只是问你大哥你在哪,他把我带了过来,却没说你在——受罚?”
他说到最后两个字前,故意停顿了许久,最后两个字音调上扬,带着调侃的味儿,轻轻快快。
面上一红,火燎火燎的,连着耳根子也在发烫。
豁然反应过来,我挥着手扑腾在之上,试图挡住那些字,“你别过来!别过来!”
话才脱口,人却已经到了我身前。
他俯身低目看我,目光再瞟向了我遮得不严实的纸,勾唇笑,“《女戒》?”
脸上烧得厉害,“你别看!别看!”
他轻而易举的扒开我一只手,从我手底抽出张写满字的纸来,略扫过一眼,挑眉过来,“我记得你的字平常好像不是这样。”
我瞪着他,把纸从他手里抢回来,“看什么看!没看过人家罚抄书呀!”
他脸上是憋不住的笑,“确实,没有见过。”
“你——”我正待发怒。
他冷不防的一问:“还差多少遍?”
“两百遍,我只抄到三十七遍。”我咸咸一句,伸手拿笔蘸了蘸墨,当下决定抄书要紧,不与他小人计较。
“手累吗?”
“废话。”
“那么我来抄。”
我惊讶抬头看他。
他也正俯身看我,不妨突地两人四目相对,双双一怔。
文章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 孤男寡女很容易出事的
他的眼眸是少见的清醇如水,似古井神泉,幽深暗里的水润过来,看得人心中不禁“咯噔”一下。
我抿抿唇,稍稍错开些目光,落到他微肿的侧颊上,再开口时,只觉口中干涩:“你……方才说的……”手将笔握得紧了紧,下一刻,直接起身,把笔往他手里头一塞,整个人再后退几步离他远些,“说好了就不准反悔的!”
他看了看手中的笔,再看看我,无奈一笑。撩了袍子盘膝坐到我之前坐的位置上,沾墨,落笔。
我眉一皱,提了裙摆小跑过去,坐在草席边上,往他落笔的地方一瞟,大惊:“你怎么写成这样!”
上官若风手中笔管一滞,他疑惑回眸看我,“怎么了?”
“你就不能仿着我的字迹写?这一看就是两个人的字,你专程给我添乱来的吗?”我指着上头他刚写的几个字,痛心疾首。
那知这厮颇为淡定,“你大哥可说了这两百遍一定要你亲自写?”
言罢继续蘸墨。
“那也不能连笔写!没看到我都是一笔一划写的吗?你要害死我害死我呀!字中有连笔我是要挨打的你知不知道!”我手撮着他刚写完的这几个墨还没干的字,恨不得把那几个字撮出几个洞来。
他目里无辜,“写都写了,难道这页不要?”
一长页纸,写满了字,花了我不少时间,唯有最后那几个字是他写的,要是丢开不要,我舍不得。
我瞪他一眼,凶狠狠道:“剩下的字一笔一划好好写。”
“知道知道。”他随口敷衍,提笔再写时,落于纸上的字比之前明显生硬不少。
一笔一划地写,短时间改变一个人书写习惯是很不容易的事,一不留神便会按着原来路数来,废去接下来的两三张之后,上官若风尴尬看我一眼,指了指前头的砚台,“墨干了。”
“自己磨。”我赌气说着。
他偏头看我,“你磨墨,我写字,这样也能省下些时间。你不想早些出去了?”
我抱着膝盖坐着,不搭话。
上官若风见我不语,继续道:“这屋子又黑又冷,眼下好歹是白日,屋顶有光进来,若是入了暮,别说抄书,便是你我近在咫尺彼此都相互瞧不见,你是要这样在这屋里多待一个晚上?”
我无话可说,挪过砚台和墨石,端起桌上那碗水就往里头倒。
他看着我,目中神色闪烁,嘴唇一开一合,却没说出话。
“又怎么了?”我没什么耐心地开口。
“我只是想说,你水倒多了。”
“那又怎样?”
“这样调出来的墨润笔不好写。”
我目中一冷,手中握着的墨石没控制住的微一用力,墨汁几滴溅到袖子上。
我嗤一声,“墨过淡则伤神彩,太浓则滞笔锋,我自是抵不上你府中那冷氏,她自小跟着你,便是调个墨也能恰恰好好的合你心意。”
他话里无奈,“好端端的又提她干什么?”
“你就是嫌我磨的墨没她磨的好!”
他直直望我一瞬,牵了牵嘴角,蘸墨提笔,随口漫道:“好好好,你磨的墨最好,没人比得了你。”
“敷衍。”
“……”他低头写字,再不做声。
时间悄然漫漫而过,房里昏暗,了无生趣。
我把玩把玩墨石,再拿刀片裁裁纸,再削削桌面一层木皮,终于眼中朦胧酸涩伏案睡去。
梦里最先一片黑,有些冷。然后,是微微光明带着暖意包围过来。再然后,是一片欢声笑语,梦里,有清儿,还有……他。
说不出的轻松愉快,心情舒畅。
梦里,三个人,就我们三个人,好好地……
……
再次睁眼时,眼前只有光线熹微。伏在桌子上的两臂微麻,僵硬得很。抬头,只见屋顶之外天色愈黯,微微的光亮,也不知是到了什么时候。
身子坐直,一片绵暖从肩头滑落。低眸看时,是再熟悉不过的男子外袍。
微一抬眸,桌案之侧的男子,没着外衣,低眸认真抄着书。从我的角度看去,男子剑眉星目,唇角抿着,神情肃穆。认真做事的男子,总显得与平日不同些,愈看愈觉得男子背脊挺直,愈显气度雍容,清峻高华。
我眯眼看了好一瞬。
直到他提笔添墨,说了一句:“看痴了?”
我回过神来,不客气的将身上他的外袍拢得紧了些,不假思索的话脱口而出,“谁看你了。”
话毕,一愣。
耳边听得男子“扑哧”一笑。我脸上一红,立马偏过头去,手捂着脸消去脸上的烫。
所幸他并未捉着此事调侃我。
只是继续写字。
我偏头过来,再去看他。
他笔落在纸上,倏地垂眸睨眼瞅我:“还看?”
面上烫得更加厉害。
我咬咬牙,直接不避的将目光迎上去,“我就看了又怎么样!”
他勾了眸子看着我,目光粲然,低低笑,“自然,不能怎么样。你随意看,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我哼了一声,板着脸,“还剩多少?”
“一半。”
“一半?还有一半!这天都快黑了还有一半!你要抄到明天呀!”我怒色视他,拍了桌子站起身来,“不搭理你了,我撬房顶逃出去,你自便。”
接着就要翻身上房梁,他突然直起身子从后扣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