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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南风缭乱-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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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子。”
“我回大漠又有何用?”
齐文远深呼吸,端起一碗几乎凉透的黑色药液,举到图兰面前:“要死的话,一口就够了。我和他们不同,我不会劝你活下去。”
杪筠一直朝齐文远打眼色,却被直接无视了,图兰盯着那碗药,眼中的光耀闪烁几下,便又灭了下去。
“我……”
“你还不能死。”齐文远转手,一仰头将苦涩的药液倒进自己的嘴里,一饮而尽。随意的将那整块碧玉雕的药碗往身后一扔,摔得粉碎。“你要是就这么死了,景炎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虽然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清白之身。”
图兰满心疑惑的朝杪筠望了一眼,轻柔的握住那无力放在榻上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世上怎么可能会有男人生子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蛇毒再厉害也绝不会让身体里多出一个育儿的脏器。”
“那……”
“嘘……”杪筠将食指抵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隔墙有耳,“你现在就面临着我当年的选择……是将贤妃的孩子据为己有……还是去宫外另觅一个婴儿。”
图兰当时吓得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加苍白,嘴唇颤抖了半天,惊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啊,若非如此,先皇景阳君又怎会让他与杪筠的孩子学习啻语,作为质子准备送他去大漠呢?
“我当年是抚养了景阳在宫中临幸的一个宫女的孩子,若不是她在生下孩子之后就衰竭而死,或许我一辈子都享受不到育子的天伦之乐。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已经不在世上了解,秘密也一同埋葬在了地下,我不顾炎儿王权动摇的危险对你如实说出真相,就是为了让你能活下去……哪怕,是和凌儿在一起。”
“……我不配。”图兰苦笑着摇摇头。
“相信我,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炎儿,他并不是爱就要占有的人,他会放你离开的。只要对他说你需要时间来抚平伤口,到民间去寻找婴儿就可以了。”
图兰终于嗅出了其中的不对劲,戒备的眯起眼睛望着杪筠:“他是你的孩子,于情于理你都不该怂恿我背叛他,你究竟是何居心?”
齐文远本来在房间里踱步,一听这话脚步也停了下来,轻抚没有胡须的下巴,似乎是赞许的望着图兰。
不想杪筠竟冷笑出声,反问道:“他是我的孩子,明人不打暗语,那么我就直说,你本爱的是景凌,却轻而易举的从了炎儿,你又是何居心?”
图兰被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然而杪筠是没有错的,不管是不是亲生,他将景炎君视若己出疼爱,且养育了多年也是不争的事实,于情于理都有资格这样质问他。
……那么他呢?
图兰仔细回想着自己在大漠与景凌的一点一滴,与来到中原后与景炎君共同度过的短短一年。即使他称不上是专一的人,但也绝不是善变的人,为何对于自己最看重的感情却如此轻浮的决定?
在大漠,他不仅有景凌,还有早已与他超越了兄弟之爱的哈伦,即使兄长默默守护了自己多年,他还是决绝的拒绝了他,可他为何抵挡不住景炎君的柔情?就算他多次伸手将自己狠狠推入那无止境的绝望与痛苦之中,可还是宁愿沉溺在那几刻的温柔之中,难道只是因为被景凌伤的太深,想要靠那与他有几分相似的脸来自我催眠?
这就是所谓的……贱。
图兰苦笑几声,引出了一阵干咳,好不容易压制下去后,直截了当的问到:“你想我怎么做?”
“消失。”
杪筠终于抬起了下巴,眼神中的凌厉与景炎君简直如出一辙,不愧是从小抚养景炎君长大的人。
说到底杪筠再阴柔也终究是个男人,他能在深宫中自保,活到现在,一定有他自己活下去的方法,也绝对能保证景炎君的统治不被动摇。
……这样有能力的人,才是像景阳君与景炎君需要的贤内助,而他,只能每天铺好床榻咬着被子等着他来上自己,说到底,他连男宠都不如,他只是个被囚禁在他身边的性*奴罢了。
“若他放我走,我一刻都不多留……”
杪筠嗤笑出声:“正巧有人愿意与你一同私奔,我也不必因你毫无生活能力饿死而自责。”杪筠起身,从榻下取出一套太监的宫服,命齐文远替图兰穿上。走到窗边拉开窗子,放进了两个同样穿着太监衣服的人,然而其中,只有一人是如假包换的太监。
“换上王爷的衣服,从现在起躺在养心殿里,没我的命令不许开口说话。”转过头来望向另一人:“景凌,带他走。”
景凌的脸上沾了很多尘土,一看就是趁乱从天牢逃出来的。
没有了繁杂凌乱的发辨与大漠特有的服饰风格,再加上甚久不见,图兰盯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伸手抚着那久违了的,已经瘦削的不成样子的脸,眼泪成串的滚落:
“为什么骗我……为什么骗我……”
举起的手掌到底没有落在景凌的脸上,只是心痛的推开了景凌。
对于图兰来说,这世上已经不再有能让他信任的人了,即使是曾经深爱的男人,此时也要保持着不让自己沦陷于那温柔中的距离。
封闭,只是为了自我保护……
图兰刚受重伤,因先前被扔到蛇坑时的蛇毒,腹部积血严重,然而景炎君那无心的一推更是让他的脏器破裂,短短一天的治疗与休息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此时出走必是死路一条。但奈何杪筠苦苦相逼,景凌只好抱起图兰,从养心殿的后窗跳了出去。
图兰被这震动激的腹部又开始疼痛,景凌也不敢动,只好等他紧蹙的眉头稍微缓和一些,泛白的指节也放松下来才继续走动。
“他不是这样的人。”景凌喃喃自语。
他说的是杪筠,因为虽然已经十几年不见,但杪筠在他心中始终是一个温柔的人,即使他和景炎君犯了滔天大错也会在先皇面前为他们求情,多次化险为夷,为何这个时候却死盯着他们不放?
“你的聪明才智哪儿去了……”图兰即使在景凌的怀里也还是痛苦不堪,咬着下唇好一阵,才把话接下去:“……若是我们不见了,景炎一定会以为是你带我出了宫,便会在宫外搜寻,但杪筠在我无法动弹的时候吩咐你带我走,分明是想让你在宫内找一处蔽身的地方,这样既不会被景炎找到,我也不会因无人救治而死。”
景凌脸上的惊讶难抑:“这一年,你究竟经历了什么才成长起来?我呵护了十余年的珍宝,竟……”
“可十几年你都在骗我,倒不如这一年,让我苦乐均沾,也没算白来这世上一遭。”
图兰偏过脸去,不再看景凌的表情,一手捂着发痛的腹部,另一手死死抓着景凌后背的衣衫,这是怕自己被放开的下意识动作,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景凌却因此心痛不已。
“我……”
“一句对不起赔不起我的十年。”
“我用我剩下的一生来陪你。”
“你去陪你的王位吧。”
景凌识相的没再开口,恐怕此时连图兰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心境。
景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选了长乐宫后一直囚禁着杪筠的蛇坑,自从杪筠被请出来之后,这里的蛇也被赶到了其他地方,即使阴冷,也总好过没有容身之地。
蛇是冷血动物,长期呆过的地方自然刺骨的寒气逼人,景凌将图兰送进去之后,立刻又去长乐宫“偷”了几床新被与火盆。图兰伤的严重,一点脏污让他伤口感染都会要命,景凌哪敢铤而走险,宁可自己再出去找保暖的东西也不能苦了图兰。
“你又是何必。”图兰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怪罪,任凭景凌将被子枕头摆成舒适的角度让自己躺进去。
“还痛么?”景凌想去帮图兰揉腹部以减轻他的痛苦,却又怕适得其反,看着他笨拙的左右为难,图兰终于笑了出来:
“你在这里陪我说说话就够了。”
景凌这才搬过木椅,坐在图兰身边一脸愧疚,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你说,为什么我会爱上景炎呢?”图兰低语,似是自问,又似是向景凌索求回答。
“他英勇无敌,又是一国之君,你会爱上他在正常不过。”景凌毫不掩饰自己笑中的苦涩,摇摇头。
“你错了。”图兰闭上眼靠着软软的枕头,似是疲惫不堪:“我……”
本以为他是在考虑怎么回答,可等了好一阵也没听到回音,景凌望了一眼,才发觉他已经偏过头去睡着了……
黑长的睫毛被泪水打湿,在夜明珠光芒的照耀下显得十分清冷,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狐仙一般,自被幽禁于寒冰中以来,就一直沉睡着,只要轻微的响动就会吵醒他,可是又好像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永远都不会醒来。
世上总有一些循环是早已注定你要挣扎在其中的,永远无法脱身,就像他们坐镇景氏江山的兄弟二人,自小就一定会喜欢同一样东西,即使完全相同的东西,也一定会不约而同的选中一个,而且不争个遍体鳞伤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是夜,华灯初上,皇城笼罩在一片祥和的暖光之中,只有杪筠独自坐在寒凉的亭中,沐浴着拂面而过的冷风,举起酒盏,对着圆月一饮而尽。
“第一杯,敬景阳,谢你予我一世繁华,倾尽爱恋宠幸我这一无是处的男子。”
莲臂轻摇,转手又斟满了酒盏:
“第二杯,敬景炎,谢你让我享尽天伦,即使登基为帝,也依旧是我膝下听话的儿子。”
“第三杯,敬景凌,谢你以命相托,将生死置之度外,让我儿不至逢无对手而孤寂。”
三杯饮尽,齐文远终于悠悠的从亭后走出:“师父,您这又是何必呢?”
“人生在世,孰能无过?纵是景阳他怪我,我也要将他打下的这江山自私的刻上景姓。”
“他打拼的目的只是为了让你能够以伴侣的身份站在他身边,你何必为此继续伤害他的两个孩子,甚至禁锢他们一生的爱?”
“我不是个大度的人,如果不能守护他的东西,我倒不如当初随他一起长眠于地下!……我知道这是我的自私,也知道这是我的天真,但我宁愿相信他还会凭借着他的江山,盛名永存!”
作者有话要说:

☆、〔叁拾伍〕景凌之痛

景炎君并没有放手,只是想给图兰冷静的时间,他不是不知道图兰就躲在宫中,但是如果贸然去见他,定会让他痛苦不堪,他已经伤他至深,又怎么能再在他不安的时候招惹他,倒不如就让景凌在他身边先陪着他。
“皇上……”意识到自己走神的景炎君立刻反应过来,望着面前跪着的礼部尚书陈瀚醇,手指不自然的敲击着桌面:
“什么?”
“皇上登基十五载有余,先帝在世时尚且留下口谕,命后世皇帝不得无子嗣,如今虽有逸太子,可远远不足皇室子嗣的充盈,请皇上考虑纳妃之事。”
景炎君正因图兰的事心烦,哪里有心思听他废话,一脚将面前的檀木桌踢翻,吓得在场众人皆跪地求万岁爷息怒。
“滚!”
来请求皇上纳妃的陈瀚醇滚了出去,可景炎君又怎会因为这心情转好,门外的人们听着朝和殿内摔打东西的声音,无一不胆战心惊,这位沉稳的皇帝很少如此动怒,看来情……真是种会改变人的东西。
杪筠挥手让在场的人退下,独自上前打开了门,“滚!”一声怒喝,一个花瓶便飞了过来,杪筠也不躲,任凭那瓷器砸在自己头上,再摔到地上变得粉碎。
血流从额角留下,杪筠随意的擦掉,顾自坐到怒火未消的景炎君身边:“你和你父皇真是一个性子,摔东西也不看人。”
“……母……”该叫他什么?母亲?父亲?还是?
“不过是一个男宠,至于么。”
景炎君没有答话。杪筠是养育保护了他童年的人,就算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也不会如此忘恩负义,他只能躲着杪筠。
起身,拂袖,杪筠没有阻拦。
他与景阳君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父子,都是那么专一的人。想当初,自己也是希望能永远陪在景阳身边的,即使他爱的不再是自己,但只要守护着也会幸福,想必现在,图兰与当年的他是一样吧。
如果让他遵照自己的意思,去霸占了贤妃的逸太子,那么他与当年自己的下场一定是相同的……被视为妖物,后半生只能被囚,这便是死循环。
他们做长辈的,总认为自己是过来人,比年轻人更有经验,却忽视了他们的人生应该由他们自己做主,即使遍体鳞伤,也不枉年轻一次。
杪筠终于摇摇头:“若是连这些我都不必再插手的话,去见你多好。”杪筠抹掉脸上的泪水,嘴角确实翘着的。
他才不屑于与人争夺什么,只是想保景阳打下的江山不易主罢了。
“暗潮汹涌,朝代更迭再正常不过,母妃何必执着?”
“如果是图兰,你会罢手么?”一个反问,二人心里再清楚不过。
景凌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打盹,微微点着头,有时重重的垂下头,猛然惊醒过来,看到图兰还安稳的睡着,便安心的笑笑,合紧单薄的衣服,偏过脸去继续睡。
图兰睁开眼睛,看向景凌的眼神很复杂,坐起身,拿过自己的外套,轻手轻脚的披在景凌肩上。静坐了好一会,腹部的钝痛才好转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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