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此一言-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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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阳人长舒了一口气:可算要嫁了……
十月好啊,金秋收获时,十全十美,据说这日子是钦天监请的,太后亲选的……喜讯以春风般的速度吹遍了东阳的角角落落,卫府一派喜气,老太太开了口,上上下下都有封赏。
这桃花讯来得真有点晚,都盼了十九年了,难怪大小姐的母亲卫家大夫人乍闻喜讯,一时激动竟晕了,一连几日心神激荡卧床休养,不能理事。
听说乍闻喜讯还吐了血,啊呀呀,到底是当娘的,虽说这亲事是一直有的,但一日不嫁,心是怎么也放不下的,现在好啦,圣上赐婚,金口玉牙,断无变数。
大夫人不能主持中馈,老太太指派了二夫人帮忙理事,准备大小姐锦云的出嫁事宜,又亲自写了信令人快马送至在康南的总督府给大爷,告知嫁娶之详情。
大夫人病了几日,到底是心疼女儿,强撑着起身理事,忙着筹备大小姐的亲事,其实也没什么好忙乱的,大小姐的婚事打一出生就定下来了,嫁妆的事,早几年都准备的七七八八,田庄啊铺子呐嫁衣呀婚床呀早就备下了,剩下的唯有打家俱,之前因为吉事不定,没法量新房子的尺寸,这家具就没法打,黄花犁红木香樟沉香木,各色材料倒是都备上了。
大夫人这头刚打发了得力的管事嬷嬷和外院的大管家卫平带着工匠上京去商量婚事细节,丈量新院子尺寸,这头公主府就派了得力的嬷嬷过来,连带着新院新房详细的图纸,边边角角都标注着精确尺寸。
“新房是公主亲自选的,取名榴园,景色、位置都好。在公主府东南边,向南过了莲音阁出了二门就是浩然院,侯爷的外书房及日常应酬都在这个院,安置在榴园,以后侯爷回内院也方便些。公主交待了,请老夫人看着是否妥当……”公主府的嬷嬷语气很是客气,神色恭谨。
“妥当,公主安排的极为妥当,多谢公主抬爱。”卫太夫人连连客气,这亲事拖得果然是够久的,任是卫老太太有足够的耐心和信心,联想到那位爷的作派,私下里也会怀疑自己有生之年到底能不能看锦云穿上大红嫁衣,还好,圣上英明。
那位爷眼瞅着二十有五了,也怪不得公主着急请了旨意,难不成就任由他胡闹?再怎么宠爱,子嗣是大事,只听这新院的名字就知公主心事,锦云嫁过去,没准也能有个一男半女的,往后自身有靠,卫家与公主府的关系也能更进一步……老太太心思连连,脸上笑容愈发慈祥。
☆、第二章 六月天孩儿面
自见了长公主府嬷嬷后,大夫人的气色好多了,精神头儿明显足了,听嬷嬷的话里话外意,长公主对这门亲事还是极为上心的,毫无轻视之意,更是因为某些心知肚明的原因,连太后都对这婚事格外关心,念及与先皇妃的情意,多次招公主入宫过问亲事诸多事宜。
圣上赐婚期,太后过问婚事,长公主操办,嫁的还是侯爷,光这份荣耀,大周又有几人能有呢?多少人修了几辈子也得不到其中之一啊,锦云是个有福份的,世间事十全九美,以后娘家多帮衬点,以锦云的聪慧,日子还能过不好?无论什么样的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只要是正室,再生了嫡子,这侯夫人的位子保管妥妥当当!
大夫人已为人妻二十多年,男男女女的情情爱爱在她眼里就是天边飘着的云彩,半点谱都不靠,早先只是忧心那位爷说不出口的癖好心疼女儿,一时着相了,想明白后就不再忧虑女嫁,一心一意筹办出嫁事宜,倒是盼望着吉日早到,也好了却了这一桩心事。
转眼就到了六月,大夫人的娘家海宁陈家遣了人来报讯,又是喜讯——大夫人嫡亲大哥陈老爷抱孙子了!陈二少爷的夫人李氏一举得男,陈家终于有后了!
大夫人得了讯儿,连连拜佛:“老天保佑,陈家终于有后了。”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陪房嬷嬷也跟着掉眼泪儿——海宁陈家是百年望族,但陈老爷这一代子嗣不旺,仅陈老爷和大夫人兄妹两人,陈老爷只得两个儿子,大少爷年已二十有八,成亲多年,却只得了三个女儿,二少爷之前耽于读书,立誓不得功名不成家,直到去年,二少爷已经十九岁,眼见大少爷得男无望,陈老爷一狠心,逼着二儿子娶了同城李家嫡女,结果,呵呵……
“当初我就看这个李氏是个能生养的!这才一年就生了大胖小子。”大夫人擦着眼泪,喜气颜开。
“夫人说的是,咱陈家这么好的门风,多少名门贵女抢着要嫁进来……”
“唉,咱家的家训在那儿呐……反正东哥儿已经得子了,再说宵儿哥家的??氏也未必就不会生儿子。”大夫人有点无奈:“不纳妾后院是清静,但有得就有失,生不出儿子,往后??氏的日子未必好过……”
陈嬷嬷沉默着,递了干净的手巾把儿给大夫人擦脸,又侍候着她重新梳洗。吩咐着准备礼单子。
大少奶奶柳氏的日子未必好过……
谁说不是呢,海宁陈家家训,男非30无子不能纳妾,东南闺阁都欲进陈家门。大夫人之兄陈嘉楠有两子,长子陈凌宵,娶妻锡山柳氏,成婚十一年,育有三女,未得一男,而二少奶奶人长得美,娘家是同城旺族,过门刚一年就生下了嫡长孙,这日子,往后长着呢……
不过,柳氏好歹还有三个女儿,大少爷也算得上是良人,咱们卫家的这位大小姐呢?能否怀上个儿女还两说着呢,陈嬷嬷心思起伏,神色如常。
竹桃居窗外能看到后花园的内湖,六月的荷花开得正好,都说荷高洁而亭亭,看在大小姐的眼中,只觉得它们吵吵闹闹,一朵朵扬着大红大粉的脸,象那些粗鄙的北胡女子毫不羞涩地大声笑着,叫嚷着。
“母亲在忙什么呢?”大小姐锦云坐在碧纱窗边,低头手里正绣着一个青碧色的荷包。
“忙着给舅老爷准备礼单子呢,”水苏笑着沏着茶:“舅老爷家二表少爷喜得贵子,夫人正高兴着呢……”
“二表哥?不能吧……”锦云猛地抬起头来:“二表哥怎会有子?”
“二表少爷去年春天成亲,成亲一年多喜得贵子也是寻常啊,”水苏讶然于锦云的反常,虽说小姐的婚期定了,毕竟还没出门,是担心说这些生子的话题让人听到不妥?
姑娘真是天仙般的人儿,别说东阳城找不出第二个,就是整个东南也没有!水苏忍不住地骄傲和惊叹——她跟在大小姐身边十年了,还是能看入了迷!
呃……锦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无力地坐回去,“我,我只是没想着二表哥这么快就有孩子了……”
是啊,这么快就有孩子了!
“不快不快,等小姐成了亲肯定比二表少奶奶还快呢……”
水苏沏好了茶端过来,一边想着:姑娘这么好看,将来得生个多么好看的小少爷啊……也不知道姑爷长得什么样,不管怎样,就凭姑娘的模样,姑爷就是个丑的,生出个娃娃也必是比其它人强上许多。
锦云魂不守舍地接过茶,端起来就要喝……
“小姐!烫!”水苏急忙提醒着,把茶盅接下来,放在桌上。“小姐,这天有些热了,您歇会儿吧?”
从圣旨下来后,大小姐就忙着备嫁,日日夜夜做女红,眼见着人清减下来。其实真不用那么忙,嫁衣早几年就绣好,剩下这些打赏用的荷包什么的基本也都绣好了,再说,有什么事,自己这些个大丫头都能帮上手,可大小姐偏偏是个要好的,总怕失礼,硬要没白没黑的自己绣,真真是让人看着心疼。
锦云盯着窗外的荷花,任由水苏取走了手上的针线。那些荷花开得真自在,想怎么开就怎么开,想开几朵就开几朵,谁也管不着。
“二表哥真的有儿子了?”她听见自己弱弱小小的声音比烟还轻,刚出口就散了……
“嗯!二表少爷真是个有福气的。”水苏快乐的应着。
“是啊,他是个有福气的……有福气的……”锦云的声音低落着,慢慢说不下去。
那个总喜欢着青衫的,那个总是笑眯眯的,那个才高八斗的,那个俊雅清朗的,那个一起种花栽树的……二表哥!
陈凌东!
他说过很多话,那些一样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总是跟别人说得不一样,这些年,他要与自己的几个哥哥一起读书,住在东阳的时间比海宁还要长。
他14岁考中了秀才,17岁却因病错过了省试,他年过18岁不娶亲,立誓先成业再成家……
他说,他说不立业不成家,考不中殿试前三甲绝不娶亲!
去年舅舅逼着他成亲,他说不会有榴花绽放,如今果然是没有榴花,直接榴子百绽了!
锦云的心飘忽着,有股子郁火憋得她透不过气却无处可发,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觉得现在这个时候,听到这个消息,自己应该想些什么。
婚期旨意来了,她就认真接着,自虐一般地做着嫁妆针线,大家都为她高兴,她自己也高兴——从生下来那天,这一切不都是注定的吗?
她注定要嫁过去,注定是任家妇,没有人会问她心里怎么想,更不会有人问她愿不愿意……
她能有什么不愿意?她又怎么敢不愿意?
戴着那么大一顶帽子,她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长大,德容言功,不敢有半分差池,她是卫家女也是任家妇,她早早就明白,卫家养大她,卫家将数倍于二妹妹锦萍三妹妹锦莼的银子花在她身上,连老太太都从不会轻易拂了她的面子,不是因为她是长房嫡长女,不是她比锦萍锦莼漂亮乖巧,更不是因为她聪明有才气,只是因为她会嫁入任家,她会嫁给长公主的唯一儿子。
这一切她都明白的。
爹爹和四叔的仕途、二叔手上的皇商资格、娘在府里地位,这些她怎么能不明白呢?
她都明白的。
所以她按着大家的心意长大,她没想着要耍点花枪,她更是不敢动其它的念头,那个人……自小不避嫌的时候,他和她一块儿栽了棵夹竹桃,他送给她自己做的小风车,他亲手雕的青竹桃花簪……
后来长大了,分院时娘给选了竹桃居,当年他们栽的那棵夹竹桃就长在这个院子里,开着粉粉白白的花。
她一直养在深闺里,二门不出,大门不迈,他来时还是会捎东西给她——东西都是娘亲或是哥哥们转交的,那些值钱的不值钱的礼物混在一起,总有她特别心水的。
她有时候会想,自己的夫婿会是什么样子,会是怎样的性格,想来想去,最后能想出的总是他的脸,他那亮晶晶的象是闪着碎星的眼睛,每每这时,她总是劝说自己,到底是她见过的外男太少了,除了哥哥们和他,没有更多的样本让她去想象。
那一年春节,她偷听到二叔和祖母谈论自己夫婿,一时想不开跑到后花园里赏梅花,其实是想受寒大病一场……
他和二哥也在梅林,也没说什么话。他给她……他们吹笛子听,他的笛子吹得真好……
去年春上,舅舅逼他回家成亲,在娘那里碰到来辞行的他,垂花门边上石榴花开红艳艳,他说回了海宁,榴花不再开……
她没多想,他说这话眼睛那么亮,灼得她不敢看。她垂膝行了礼匆匆回竹桃居了,一路上心跳得好快。
她什么也没想,真的,她不是那种没羞没臊的,她也不敢有半点出格的言行……她只是想有个念想,一个一辈子不去想的念想,这样她以后嫁了,也能在那个深宅大院里有勇气活下去,就算是守着那样不堪的一个人,她也能就着回忆忍下……这一辈子总算有点属于自己的东西,深藏在心底跟任何人不能说的……
她知道这跟梦似的,总会有醒的那一天,他不会一直在原地的,只是没想到他会走那么快那么早,她以为会是她嫁了以后再来的,真的没想到会这么快……
快得好笑……
锦云真的笑了,她的笑声很好听:怎么会这么好笑呢,卫锦云你还真是很好笑呢……
咣当!风猛地推搡着窗户,外面天空堆起乌鸦鸦的黑云。
“小姐!”水苏急冲过来,眼疾手快地关了窗子,还是有几滴抢鲜的雨滴落在了锦云的脸上……
这六月的天,真是孩儿面,说变就变,这雨来得真急……
☆、第三章 小道姑与花
大小姐那天到底是淋了几滴雨,着了凉,身子有些不妥当。
卫府请了城中医术最好的孙大夫过府问诊,老大夫说是着了凉加之劳累,吃几幅药,休养几日便可。
卫府上下不敢怠慢,过几个月就是婚期了,从东阳去京城,光路上就得20多天,算起来最晚九月中旬就得起程送亲,这时候身子不妥当必须得好好将养。
老夫人、大夫人纷纷开了库房,各色的补品各种补血补气的药材,一水儿地往竹桃居里送,老太太甚至还拨了给自己做食膳的孙嬷嬷到竹桃居的小厨房,专门给大小姐煲汤汤水水。
又发落了那天当值的水苏和白苏,罚了三个月的月钱,若不是怕冲了喜气,大碗的竹笋肉片吃定了,到底还是被罚十大板子,延后再打。
自此起大小姐的身子时好时坏,隔三差五的头晕、胃疼,有时莫名其妙地腹泻呕吐,城里排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