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记当时烟雨凉-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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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无月的胸膛急剧起伏,似乎有什么正呼之欲出,他身侧的手掌颤动得比我更厉害,抿紧的唇隙也透出丝浅红的血线,显见内心矛盾之激烈。末了,就在我以为他一定会点头时,他却背过身黯然道:“我……是自愿的,对不起……”
我一下子坐倒在地,心里空落得可怕,胸口仿佛破了个大洞,感觉瞬间麻木,哀也好、痛也好,似乎都超出了我的感知范围,失望已夺走我清明的神智,将我丢入无尽的迷茫之中。现在,我还能心安理得地说要原谅季无月吗?
一角幽黑的长袍从我视线中逐分逐寸缓缓消失,他要离开了,或许永远不再回来,我轻易读懂了那抹背影的含义,却依然没有出声挽留。他欺骗我、利用我,眼看着我被荣亲王操纵耍弄还自愿当人家的帮凶,我早该骂他个狗血淋头,然后狠狠踹开他,甩手潇洒而去的,为什么还要留他?对,我是谁?我是洒脱的袭烟雨啊!他离开又如何,失去他又如何,我不在乎!以后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这世上还没有谁离了谁不能活的!
用力擦干眼泪,深呼吸,再深呼吸,强撑口气站起来走到紫诺轩跟前,哑声道:“戏瞧够了,能带我回去了吧?”
紫诺轩凤目微眯,脸上的情愫纷杂不明,在原处审视我半晌后,他未置一词便突然抱起我举步朝来路返回。我此刻全身脱力,使不上半分劲,脑袋里不停闪烁着同季无月相处的点点滴滴,任我拼尽所有心力都无法压下,才忍住的泪水也仿佛跟我作对似的,拭去一波又来一波,擦破眼皮都止不住,抽抽噎噎哭得昏天黑地,最终连怎么进的倚玉轩也丝毫不觉,更遑论去分神注意紫诺轩了。
而自打那天开始,紫诺轩不知为何缘故,几乎每晚都留宿倚玉轩,虽然大多数时候他是从别的姬妾那儿出来再住到我这儿的,且并不与我同房,但甚嚣尘上的谣言还是迅速传遍了皇宫内外。紫诺轩不加理睬,照常我行我素地把倚玉轩当成青年旅馆,夜夜跑来睡个大觉就走。我则同样没心情管闲事,只整日沉浸于茫然低落的情绪之中,对外界的一切都不闻不问,直至七、八天后……
晶儿眼睛通红、两颊高肿地出现在我面前,支支吾吾解释不了受伤的缘由,我才刹时清醒,这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即使我不犯人,人还是会犯我。过去依赖季无月的保护吓退了不少姬妾派来的喽罗爪牙,如今他一离开,明里虽没人敢动我们,暗底下摩拳擦掌的不知道有多少,晶儿仅仅是个开端,我若再不振作,下次就将轮到我了。
“对不起,晶儿,是姐姐不好,姐姐这些天光顾着自己,没替身边的人想一想,累你被她们欺负,我……我不会继续消沉了,不就是少了个季无月嘛,我还有你,我们姐妹同心,其力断金,看谁敢再欺负咱们!”
蘸着消瘀散轻轻为晶儿揉开,忽然手背一凉,有大颗大颗的泪滴坠落其上,撞击出朵朵咸涩的水花,然后逐渐蔓延开去。晶儿越哭越厉害,拽紧我衣袖好不容易从喉咙里挤了两句话,却是:“月大哥为什么要走?姐姐,我们找他回来好不好?”
心里一痛,眼眶跟着红了起来。如果可以我又何尝不想?这些天我一直后悔没有留住他,当时开不了口全因心结未解,事后思量,什么原则、什么自尊,同他相比,全是我提不起勇气的可笑借口。
爱一个人就不能怕伤害,原谅一个人亦然。我多希望能忘记过去种种,让一切从初见的那刻重新开始,但是……对不起,晶儿,我还没有做好准备,许多事情说来简单,做起来却真的好难……
“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后蕉。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不曾消……”
“咳,烟雨,你……是不是喜欢月公子啊?这首情诗……好像是为他有感而发的哎!”
入宫整整一个月,杜月琴和紫澴公主知道我因为季无月的缘故正自忧悒,便以庆祝为名备了一大桌美酒佳肴前来倚玉轩陪我小聚。席上她二人聊得投契,还兴致大发地说要玩联句,我肚子里墨水不多,岂敢当众献丑。但紫澴公主软硬兼施,非让我参加,又强调对不出只需自罚一杯即可,我正想着要痛痛快快地灌点酒,于是也答应了下来。
时值四月下旬,正是一年春好处,吟起诗来自然少不得以春景为题。杜月琴乃与秦雪姬齐名的才女,美眸一转就能出口成章,而紫澴公主虽然贪玩任性,可毕竟是从小在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浸染下长大的公主,稍作思索即毫不费力地联出了下一阙,只有我二话不说斟满酒便仰头喝干,接连数回,倒把桌上那壶千日梨花酿喝掉大半。
☆、卷三·第十一章
再过三巡,杜月琴她们瞧出我是故意赚酒来着,连呼不公,逼我无论如何得做诗一首,否则就将余下的酒充公。我哪儿懂做诗啊,随便盗了首顺口吟诵,结果却发现是黄仲则的《绮怀》,久违的伤感立即卷土重来,沉甸甸压往我心上,堵得我无计可施、无处可逃,瞬间如泥塑木雕般愣在了原位。
“哎,醒一醒,问你是不是喜欢月公子呢?说话啊!”紫澴公主朝我大腿狠掐一把,成功召回我云游的神志,击散缕缕的愁思,但她这个问题我还真不知该怎么作答。
“公主,你现在追问的可是别人的绝对隐私哦!要我回答也行,不过必须换种形式。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好了,拿……拿这把汤勺放在桌面轻轻抡一圈,等它停下来若勺柄指向我,我一定如实回答转勺人提的问题,若指向其他人,那就是其他人回答了,怎么样?”借玩游戏转移话题,这招对付紫澴公主绰绰有余。
果然,她的好奇心立刻被我调动,详细问明游戏规则后,当先挽袖转起了那把白瓷汤勺。这汤勺极像用来指示方向的司南,灵活性超强,骨碌碌转了老半天才停下,勺柄却未指向任何人,按规则她此轮转空,没有提问权。心怀不甘地哼哼两声,紫澴公主还是把汤勺传给了杜月琴,并充满期待地盯住了她。
杜月琴面含笑意地抬起素手略微一拨,汤勺便慢慢悠悠开转,且速度奇低,三圈不到已稳稳停下,勺柄居然恰好指向了我。我无奈地望着她,但愿她别问出什么奇怪的问题,我可不保证会自爆隐私据实回答。
“袭姑娘,你跟太子是宫里传说的那种关系吗?”杜月琴问得干脆直接,一点不好意思的成分都没有,她倒是迅速领悟了这项游戏的精髓,也幸亏她只好奇这个,看来紫诺轩在她心里占着非同寻常的地位,否则她根本不会在意那些流言蜚语。
我存心想逗逗她,于是装出一副羞涩困扰的模样扭扭捏捏道:“哎呀,这种问题叫人家怎么回啊!罢了罢了,瞧咱们姐妹一场的份上我告诉你,其实……太子和我每晚都……”顿住话音眼见周围齐刷刷竖起N双耳朵,我这才慢条斯里地接了句:“互不相干地分房睡大觉而已!”
“嘁!”立马被众人狠狠鄙视了一通,唯独杜月琴愁云更重。我猜想她仍为紫诺轩待我的态度而忧虑,事实上我同她一样不明白紫诺轩究竟要干嘛,如果他是想“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等我主动招呼他到我床上睡觉的话,那再过八百年依旧没可能。如果他是在找机会企图半夜爬上我的床,那哪晚不可以?我又没反抗力,还不任他欲取欲求,何必等到现在?
“烟雨,烟雨!该你了!”紫澴公主光顾着催我继续游戏,没空去注意杜月琴和我的异样。
接过她塞来的汤勺,我暂且抛开烦心事,熟练地引勺一转,勺柄便如我所愿停在了公主面前,“呵呵,这就叫风水轮流转呐,公主殿下,接招吧!”
“哼,你随便问呗,我又没什么不能说的。”她扭头不以为然道。
“那么……请问公主,你是不是喜欢紫御卫的副统领,姬言姬大人呀?”我承认,我本人也是八婆党拥趸之一。
紫澴公主乍闻如此直白的问题,脸色顿时由粉红、嫣红急转鲜红,我几乎都能预见到“嘭”地一声后她小脸爆炸冒烟的样子。杜月琴及附近随侍的丫头瞧这情形,也禁不住掩嘴偷笑,窘得公主连脖子根都红透了,险些抓狂走人,“好你个袭烟雨,竟拿这种……这种无中生有的问题来问我,你等着,一会儿我一定加倍奉还!”
“先回答完再说吧……”添上句恐吓,“要是撒谎,小心一语成谶哦!”
紫澴公主咬咬唇,眼珠子转了数圈,方才迟疑道:“我……我不知道,好像有点喜欢,又好像不喜欢……反正没我喜欢月公子那么喜欢他啦!你问的我都已经回答了,全是实话!汤勺给我……”夺过去使劲一旋,这回她没转空,但对准的人却是杜月琴。
“嗯,问什么好呢……”公主敲着勺冥思苦想,忽然灵光一闪便凑近杜月琴问:“你为何一直不肯与我皇兄侍寝啊?”
哇,现下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劲爆,怎么感觉像是我带领她们在挖掘八卦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呐?
杜月琴的反应明显镇静得多,她垂眸注视着零落满地的梨花花瓣,朦胧的眼神中透出些许回忆的浮光,似惆怅似感慨地轻声诉说道:“人人皆言太子温柔又多情,被他喜欢上的女子无一不是这世间最幸福之人。可我知道多情等于薄情,他的喜欢从来不长久,他的目光从来不只为一人停留,我无法抗拒随他入宫的命运,至少希望我对他而言是永远特殊的存在。因此,我以为拒绝侍寝他就会时时把我放在心上,不料……”杜月琴抬眸瞥了我一眼,“太子他并不在乎这些,我后来才明白,他要的仅仅是征服女人的心,而我的心……其实早已不受我自己支配了……”
一番话听得我们唏嘘不已,公主更没想到她的问题竟引出了杜月琴深埋心底多年的闺怨,急忙用不知是安慰还是辩解的话道:“我、我皇兄并不算薄情啦,虽然我不是很清楚,可他之所以变成这样,同父皇母后不无关系……我自记事起就觉得父皇不喜欢皇兄,因为无论皇兄再怎么努力,课业完成得再出色,父皇对他都冷冷淡淡的,且从不主动亲近他。而母后要么极疼他,要么躲着他,有时一见皇兄还会犯昏厥的*病,所以父皇常常禁止皇兄去探望母后,我记得皇兄为此哭闹过好多次,但父皇坚决不允,甚至将他提前迁到了上和殿。按律太子未满十六岁是无须入住太*的,可皇兄才十二岁便开始了独来独往的生活……或许是疏于亲情,他之后就逐渐混迹于女人堆里,造成现在这副放纵的性子。”
原来紫诺轩风流成性是因为缺少家庭的温暖,故此他才会借一个个女人来填补心灵的空虚和寂寞。这种事我以前听说过很多,没想到在这儿倒让我见着了实例。家庭温暖对一个人的心理能否健康成长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童年缺乏父母关爱,孩子长大后更容易产生某些心理障碍,像是自闭、施虐、受虐、暴力、自残等等症状全都与之相关。紫诺轩只不过在对待女人方面喜新厌旧了些,这应该算是男人的通病,还够不上严重的心理问题,说明他自我调节能力已经相当之强了。
杜月琴默默听完公主的叙述,眼中竟似闪烁着泪光,盈盈欲滴。看来她内心受到了强烈震动,对紫诺轩的爱恋也更上了层楼,我相信此时即便让她侍寝,她也断然不会拒绝。女人呐,表面再坚强骨子里仍是水做的,温柔又心软,极易受所爱之人的左右。
“袭姑娘,我今天玩得很尽兴,而且收获不小,学到了不少东西,真得谢谢你的招待,往后若有时间便去我那儿聚聚吧,陪我聊聊天也好。今儿天色太晚我就先行告辞了,改日再会!”杜月琴颔首致礼,待辞别了公主立刻移步款款而去。
她这么急匆匆的样子,该不会真找紫诺轩“献身”吧?我虽也同情他,不过仅止于同情而已,他虽蒙着心理阴影可没少玩女人呐,说起来兴许还赚了呢!
“唉……早知道就不讲皇兄的事了,现在剩下我们两个人怎么玩呀?”紫澴公主嫌人少没劲,不多久也跟着回了自己的蓼萃园,临去前仍不忘叮咛我加紧准备两天后在上和殿进行的宴席表演,那是我作为宫中乐伶的第一场演出,自然怠慢不得。
云意失去季无月便形同解散了,可我因献艺而入宫却是定局,即使没有季无月我依旧得唱好曲、演好戏,否则我的存在岂不是一点价值都没有?两天后的表演便是我证明自己的机会。
待下人们收拾完东西,我摈退了院内所有侍卫丫鬟,独自一人漫步月下,静静享受着夜的淡定与包容。曾几何时,我非常讨厌像这样的漫漫长夜,因为嫌它太冷清太寂寞,而如今,我似乎迷恋上了夜晚的滋味,并且怡然沉浸其中。
夜,其实是最适合用来舔舐伤口和晾晒回忆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