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 花裙子-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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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我刚刚见过祖父,已经对他说,我愿意嫁给沈公子……”
“什么!”许氏惊呼,“是不是他逼你的?走,我们现在就去和他理论。”说着就想拉着女儿往外走,满脸的愤慨与绝然。
云居雁急忙拉住她,急道:“女儿是自愿的。”
“不可能!”许氏断然摇头,“囡囡,你不用怕,有母亲在,没人能逼你做你不愿意的事。”
云居雁就怕母亲压根不相信她。转念想想,前一天她才哭闹着誓死不嫁沈君昊,才过了一晚,她的态度就完全变了。如果她拿不出好理由,任谁都不会相信她是自愿的。
看如意已经为她们关上了房门,云居雁拉着母亲坐到一旁的椅子,用自己的帕子为她擦了擦眼泪,说道:“母亲,你先听我说,听完再决定要不要去见祖父。”
许氏终究觉得在女儿面前这样哭哭啼啼的,不成体统。她接过她送上的手帕,嘀咕着:“说什么?说你早前见过沈君昊了?我可听说,是他冲撞了你。”
“原来母亲已经知道了。”云居雁顺着她的话说:“其实冲撞说不上,我只是被他吓了一大跳。”事情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她瞒不了,就索性直说。不过人的感觉是很主观的,她补充道:“其实他也被我吓了一跳,还有……”她抿嘴一笑,略带羞涩地说:“女儿看他谈吐不凡,最重要的,他的眼睛又黑又亮,满是正气,绝不是传闻中的奸邪好色之徒……”
“囡囡啊,你年纪轻,哪会看这些。你父亲之前对我说……”
“母亲,你又不是不知道,父亲一向只喜欢书呆子。”
若是在往日,许氏已经被女儿逗笑了,可眼下她哪里笑得出来,正色说:“不许这么说你父亲。还有你上面那些话,可不能在旁人面前浑说。”
“女儿晓得。这里只有母亲一人,我才实话实说的。”云居雁笑着回答。其实上午在泰清居前匆匆一见,见到沈君昊那张脸,她错愕地什么都忘了,哪里看得到其他。别说是谈吐、眼神,就连他穿什么衣服她都不记得了。
眼见着许氏慢慢冷静,她趁热打铁,继续说道:“既然沈君昊并不像传闻说得那么差,女儿就想,如果这次真的退婚了,女儿这辈子恐怕都当不了侯爷夫人。”
许氏何尝不明白,经历了退婚,女儿实难高嫁,但在她看来,一个实实在在的好丈夫比一个“侯爷夫人”的虚名实惠多了。
她正要反驳,云居雁压下她的手,义愤填膺地说:“更重要的,我不能被人一个屎盆子扣在身上,最后还要成全她们。母亲,女儿可咽不下这口气。”
“你是说,那些话不是你让青杏传的?”
“当然不是!母亲,女儿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
许氏一开始也觉得女儿一向善良可人,不可能做那么恶毒的事,可云梦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悲痛欲绝,小丫鬟又言之凿凿,她以为女儿是被逼急了,才会做出糊涂事。如今知道事情根本不是云居雁所为,那么就是二房太过分了。
“母亲,她既然拼着自己的名节不要,把大家都拉下水,也要当这个侯爷夫人,我们就偏不能让她得逞。”云居雁继续煽风点火。她知道许氏最不喜欢这种背后耍手段的小人。
听了女儿的这些理由,许氏原本有些被说动了,可这毕竟关系到女儿一辈子的幸福。想想丈夫对沈君昊的形容,她又觉得不妥,劝道:“囡囡,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今日的事,你若要出这口气,我一定会帮你,但事关你的将来,决不能这么草率。”
第14章 商议
云居雁知道许氏是全心全意为自己考虑的。可沈家对她已有不满在前,而云梦双虎视眈眈在后,她必须得到母亲的支持。
当下,云居雁紧紧攥着母亲的手,半跪在地上,抬头望着她,认真地说:“母亲,女儿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是赌气。如果我们在这里犹豫不决,那么嫁入沈家的就是其他人。”
许氏依然是一脸的不赞同。但见女儿态度坚决,她亦有些心软,用商量的口吻说:“事关重大,不如我和你父亲再去见见沈家大少爷。”今早她虽见过沈君昊,但只是匆匆一瞥。若硬是要谈印象,只能说他的眼睛十分不安分。向她行礼时脸上的那种笑容,不止让人觉得疏离,甚至有种看好戏的兴味
云居雁知道此刻不能再节外生枝,遂推脱道:“母亲,祖父已经把院门都关了,谁也不许出去。”
听到这话,许氏恍然想起另外一事,问道:“我听说连玉锁都被你祖父绑了,他是不是用她们威胁你?”
“您想到哪里去了。她们不过是几个丫鬟,女儿会糊涂得为了几个奴婢自毁一生吗?”
“也是。”许氏点点头。她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夕间女儿的态度就全变了。不过她也知道,女儿一向有自己的主意,再说婚姻是两人之间的事,他们觉得沈君昊再不好,可只要当事人觉得好,日子也能过下去。
回忆未出阁的时候,她见过淮安郡王几次,他看着严肃,但一身正气,而世子也是饱读诗书之人,有这样两位长辈,想必不会教出太过出阁的子孙。更何况沈君昊今年才十八岁,正是贪玩的年纪,谣言可能就是因此而来。等将来成亲了,收了心思,人也自然会稳重、懂事了。这般想着,她的态度又软化了几分。
云居雁见状,急忙挽住许氏的胳膊,轻轻摇晃着,撒娇道:“母亲,你就答应女儿吧,你知道的,女儿绝不是那种为了什么家族大义,为了祖父几句话就会任人搓圆捏扁的人,我是真心觉得沈公子并不是谣言说的那般不堪。大概表哥也是误信了市井的传言。”她要不着痕迹地让母亲降低对许弘文的好感。
关于沈君昊的为人,许氏已经找了娘家的人打听,但至今没有消息,因此叹息了一声:“怪只怪你那舅舅与我隔了一层肚皮。”
“娘,你怎么又说这个。”云居雁娇嗔。看时间越来越晚,她附在许氏耳边说:“如意就在外面。母亲静心听我说,现在我们首先要做的是压下今天的事,然后死咬一点,我和沈公子的婚事是长辈定下的,谁敢违逆,就是不孝。”
许氏闻言,脸色有些古怪。前几天老太爷才对他们说过这两句话,当时她为了女儿在公公面前哭闹了很久。惹得他不耐烦了,才勉强松口。今日要她如何能把这番话奉还公公?
云居雁知许氏所想,轻扯她的衣袖,安抚道:“母亲放心,为了整个云家,祖父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如今我们要应付的是二婶娘和二妹。”
“囡囡,我想想还是不妥。落梅阁的事……”
“落梅阁的事又如何?那是她自作自受。”云居雁恨得牙痒痒。前世的她完全不知道当下的一切,那时她还奇怪,为何自己突然就不受人待见了,连一向疼爱她的父亲有时也会望着她直叹气。
许氏想想还是不妥,压低声音说:“若是沈家想负起这个责任……”
“若是他们坚持,那也行,就让二妹做妾,我不介意的。”
“怕只怕,你爷爷要的是平妻。”许氏摇头。世家女子,哪那么容易做妾。
“平妻?”云居雁冷笑。想想云梦双推自己入水时精湛的表演,若是让她成了平妻,她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许氏第一次看到女儿露出这样的表情,不禁觉得陌生,直愣愣地看着她。
感觉到她的目光,云居雁急忙按捺下恨意,正色说:“是妻是妾,女儿自有应对,不过母亲一定要帮我把婚期订在十六岁的生辰之后。”她记得很清楚,她刚过完十六岁的生日,太皇太后便过世了。国丧期间禁止宴乐婚嫁,婚礼必须往后延迟十个月,这样一来她差不多有两年的时间做准备。
最重要的,那个为她父亲生下唯一儿子的易姨娘就是在她十六岁那年进门的,她的母亲也是在那一年开始生病的。老天给了她重新来过的机会,如果她连母亲都守护不了,就枉费了老天的一番心意。
许氏作为母亲,当然是想多留女儿一年的。虽然她对沈君昊的为人还有保留,但还是勉强答应了。
云居雁知母亲这关是顺利渡过了,遂缠着许氏,让她一定要说服父亲。两人商议妥当说辞,便打开了房门,要求如意带她们去见云平昭。如意告诉她们,云辅父子早已在书房等着了,三人便一起往书房而去。
因老人看书喜欢亮堂,所以云辅的书房与之前幽暗的小房间简直是天壤之别。云居雁刚跨进屋子,就见父亲垂手而立,默默站在祖父身前。看她们母女走近,他的表情未变,眼角却微微一动,似在抽搐。
母女二人上前行礼,站定之后只听云辅说:“都商量好了?”他问的是许氏。
许氏点头答道:“是,父亲,这桩婚事是祖父订下的,我们做后辈的定当遵从。”
“既然如此,那就今年十月吧,居雁与梦双一起嫁入沈家。”
同嫁也就是平妻的意思了。云居雁一步上前,跪在祖父身前,一字一句说:“此事孙女绝不答应。”
第15章 恳求
除了云平昭深深看了女儿一眼,屋里的其他人皆无任何动作。许氏看着女儿瘦小的肩膀,一步上前挡在她面前,高声说:“父亲,这事媳妇死也不答应。”
云平昭看着妻女跪在父亲身前,双脚不自觉地上前走了半步,沉声说:“父亲……”
“行了,我不是和你们商量,只是告诉你们结果。”云辅的目光紧盯着儿子,看得他不得不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许氏一听这话,眼泪马上涌了出来。她刚要说话,云居雁偷偷拉了拉她的衣襟,对她摇摇头。此时还不到拼死大闹的时候。再说她也想知道这是祖父的意思,还是沈家的意思。
云辅看着两人间的小动作,眉毛微微一抖。这个孙女变得耐人寻味了。他轻捻胡须,斜睨了儿子媳妇一眼,挥挥手说道:“行了,你们先出去,我有话对居雁说。”
“父亲!”云平昭与许氏异口同声。云平昭还想说什么,在云辅的目光下终究咽下了已到嘴边的话。他上前欲扶起许氏。许氏挣扎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到女儿对自己微微笑着,似乎在说:母亲放心,我知道怎么办。最终与丈夫一起走了出去。
云辅低头看着依然跪在地上的云居雁。夕阳透过窗户照射在她乌黑的青丝上,泛起温暖的光泽。三个儿子面对他的怒气噤若寒蝉,这个孙女不止敢直视他的眼睛,说话还能条理分明。
以前是我看错她了,只可惜,是个女孩。他在心中叹了一句。想到一代不如一代的几个孙子,他又是暗暗一叹。
云居雁跪在地上,思绪千回百转。稍早之前,如果她能坏了云梦双的计划,事情就不会落到如此田地。如今事已至此,她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刚刚你不是腰杆挺得很直吗?现在怎么就跪下了?”云辅率先开口。
“刚才孙女没有做错事,当然不必向祖父认错。如今孙女有求于祖父,必须拿出求人的态度。”
老头轻笑。不久之前,同样在那个暗不见光的小房间,他见过了云梦双。“我记得前两天你同样求过我,不过可不是这样的态度。”云辅陈述。那时候云居雁和她母亲与今日的云梦双一样,只差没有拿三尺白绫甩上屋梁了。
云居雁想也没想,痛快地认错:“前些日子孙女误信传言,让祖父及父母为难,是孙女错了。但今日我来求您是有理有据的。”
“怎么个有理有据,你倒是说来听听。”
“是。”云居雁点头,平静地陈述:“落梅阁的事,真相如何,祖父心里一定明镜似的,孙女就不再赘言。今日在湖心亭,孙女与二妹妹一起落水的事,想必祖父也已听说。”
云辅侧目。这事他确实听说了,不过他听到的是钱氏母女特意去向云居雁认错,还受了不小的委屈。之前钱氏还向他哭诉,说是云居雁记恨落水的事,这才设计毁了云梦双的名节。
看祖父的表情,云居雁已猜到了他听到的是什么。她知道有些事情是解释不清楚的,转而说道:“孙女当时只是轻轻撞了一下栏杆,结果栏杆就断了。我那时候吓坏了,事后才想起,不久之前我不小心见过家里的账册,上面明明写着维修围栏的支出,怎么会修缮没几天就出这样的事。家里的弟弟妹妹多,若真有人偷工减料,说不定会出大事。可无证无据的,也不能冤枉别人,于是我就想让丫鬟把断了的栏杆找回来检查,结果——”
她停顿了一下,见祖父脸色凝重,低头继续说道:“结果,我们落湖的地方,那些花儿、草儿都还没来及收拾整理,却独独不见断了的栏杆。初初我以为是我的丫鬟偷懒,没有仔细找,于是又让人在湖里打捞,还是没找到,祖父,您说奇不奇怪?”
“兴许是哪个贪玩的小丫鬟拣去玩了。”云辅阴沉着脸回答。他已经明白了云居雁的意思。
云居雁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