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 花裙子-第4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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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没有派人焚尸,大爷和大奶奶不会这么快起疑的,现在就难说了。”沈大强说着,又靠近了赵旬几步。他们从不敢在沈家面见,之前有什么事情商议,都是约在府外的。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赵旬被抓之后,一定不会为了主子选择自杀。为免将来被他连累,他唯有先下手为强。
赵旬丝毫未察觉到沈大强的杀意。他担忧地紧皱眉头,低声问道:“有没有办法让陈五闭嘴?”
“你不是不知道,陈五被关在枫临苑,又有大奶奶手下的张泰亲自看着。”
“那现在怎么办?”赵旬心中慌乱,急巴巴地问:“不如我去把轮值表偷来?”
黑暗中,沈大强冷笑。他一直在给赵旬机会,但是赵旬根本就是贪生怕死之徒。“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赵旬的话音未落,立马察觉到腹部微凉,紧接着就是锥心的刺痛。“你……”他双目圆睁。
“这就是我的办法。”沈大强在他耳边低语,“主子一直希望所有的事情都能暂时画上句话。至少是表面画上句话,让大爷和大奶奶无法追查,好让主子重新布局。这些日子,主子一直在找人背黑锅。如今看来,你是最适合的人选。”说罢,他转动匕首,狠狠拔出,又重重刺入赵旬的胸口。
顷刻间,赵旬向后仰倒,摔倒在了床上。沈大强生怕他没有死透,拿起棉被捂住了他的口鼻,直至赵旬再没有呼吸。他才转头环顾四周。把一包药粉藏入了柜子的夹层中,又把一封书信藏在了枕头内。
做完这一切,他复又回到床边,抓着赵旬的双手,尽量让他的手紧握刀柄,做成自杀的样子。听到外面的回廊似乎有脚步声。他的心中一阵紧张。毫不犹疑的,他推开窗户,翻身而出。
几乎在同一时间,沈君昊在门外沉声下令:“把门撞开。”
随着“嘭”一声。房门被撞开了,翩翩的烛火中,赵旬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满室都是血腥味。
沈君昊微微皱眉,对着手下说:“你去看看薛亮在不在屋子内。”言罢,他忍着不适走到床边查看尸首。
“大爷,他已经没了呼吸。但身体还是暖的,想来应该是不久前才自杀的。”
沈君昊对这个结论将信将疑。他看到尸首上有两处刀伤,一处在腹部,一处在胸口,而胸口上依然留着匕首。一般而言,腹部受了重伤的人,哪有力气再在自己的胸口狠狠戳一刀?他回头吩咐:“去四处找一找,看看有没有带血的衣裳。”
“怎么回事,你大半夜又是要轮值表。又是带人搜查——”沈伦的声音在看到尸首那刻戛然而止,只能睁大眼睛看着赵旬,又急忙别开目光,脸色一下子白得似纸。“怎么又是自杀。”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见沈君昊阴沉着脸,他只能说:“他大概是知道你已经怀疑他了。”
稍早之前,长顺虽得了命令,借着沈沧的名义去找外院仆役的轮值表,但外院毕竟是沈伦的管辖,他不敢瞒着。只能派人去玉衡院知会一声。
沈伦虽不知道内情。但一整天发生了那么多事,他也感觉到了情况的严重性。在他从枫临苑回玉衡院之前。沈沧要他相信沈君昊和云居雁,但是沈君昊脾气急,眼里又容不得沙子,而云居雁,他实在看不懂她,让他如何能放心?得知沈君昊命人开了二门,不知道在外院找什么,他只能跟了过来,不料却看到了赵旬可怖的死状。
“命人把尸首处理了,再把屋子搜一搜。”沈伦低声下令。他实在看不了这样血腥的场面。
沈君昊自看到尸首,便一直紧抿着嘴唇,紧皱眉头。听到沈伦的命令,他回道:“父亲,我怀疑他是被人杀害的。他若是自杀,受了腹部的一刀,胸口这刀不可能插得这么深。”
“你又不是仵作。”
“父亲,时辰晚了,这事让我来处置吧。”
沈伦原想拒绝,但想到沈沧的话,他勉强点了点,又叮嘱沈君昊,不要把事情越闹越大。
沈君昊毕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哪里受得了浓重的血腥味。他送走了沈伦,吩咐手下一边四处寻找带血的衣裳,一边搜查赵旬的房间。
很快,下人回报,马管事怀疑的另外一人薛亮,他一直在自己的房中睡觉。紧接着赵旬房内的大黄药包和枕头内的书信被找了出来,但下人们找遍了外院,也没找到带血的衣裳。
沈君昊毕竟不是法医,无法确定赵旬腹部那一刀,会不会让杀害赵旬的凶手身上染上血迹。看众人找不到血衣,只能作罢,打开了从房内搜查出来的书信。他才看了两行,立马把信纸揪成一团,紧紧攥在掌心,神情古怪。
“大爷,这尸体……”手下小声探问。天亮之后,马上就要公布吕氏的死讯,续而开始操办丧事。赵旬的死越少人知道越好。之前他急着把钱通的尸体拉去义庄,除了觉得若是要验尸,义庄比较方面,同时也是因为家里不能存着尸首。
“去枫临苑告诉张泰,让他把陈五押过来认尸。”沈君昊一边说,一边把书信和药包都藏入了怀中,又命人把赵旬的房间彻底再搜查一遍。
大约一盏茶之后,张泰押着陈五入了房间。陈五一见赵旬的尸体,错愕地唤了一声“钱大哥”,又朝沈君昊看去,眼神仿佛在说,你不是说钱通是被撞死的吗?
沈君昊看他的反应立马确认了云居雁的猜测是对的。一直以来与陈五有接触的都是赵旬,而不是钱通。只不过赵旬在与陈五接触的过程中,一直自称钱通。简而言之就是赵旬假冒了钱通的身份接触陈五。
其实若是在一般情况下,沈家仆役众多,人多口杂,假冒身份这种事很容易被揭破。但是陈五一直在假扮傻子。甚少与人接触。别人看他是傻子,也不会与他多言。与此同时,按照轮值表的记录,陈五与真正的钱通根本不可能在同一时间出现在院子内,所以他们压根没见过。
沈君昊在心中感慨幕后之人居然在几年前就算计好了今日的一切,同时他更加意识到。外院之中必然还有幕后之人的棋子,否则难以保证这六年来陈五和钱通没有见面的机会,还要让陈五和赵旬可以定期见面。
看陈五一径盯着自己,沈君昊指了指尸首说:“你去摸摸看。他的尸体还是暖的。他才刚断气。”
陈五迟疑片刻,还是上前摸了摸尸体,问道:“大爷这是何意?”
“他叫赵旬,他为了防着你把他的名字供出来,一直假冒‘钱通’与你往来。之后为了让你认为他已经死了,他想办法杀了真正的钱通。我也是刚刚才意识到,你不可能与真正的钱通见过面。这才怀疑上他的。结果还是来迟了一步,他已经被人灭口了。”
听到“灭口”二字,陈五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匪夷所思。可是转念再想想,他们见面的时候,永远只有他们两个偷偷躲在暗处说话,他所知的一切都是赵旬说的。因为他在扮演傻子,他根本不能去找别人核实赵旬的话,只能选择相信他。
“不。不可能的。”陈五连连摇头,“为什么要费这么多事对付四夫人?”他虽极力否认,但是从“四夫人”这个称呼可以看出,他其实已经相信了。
沈君昊怕外院人多口杂,也不知道幕后之人另外一颗棋子到底藏在何处,他只能命人先把陈五押回去,又让人把尸体偷偷拉出王府
回到枫临苑的耳房,沈君昊对着陈五说:“我相信,你知道的事情并不多。如今一直与你接触的赵旬也死了。对我而言。你就更没有用处了。所以我压根用不着布局骗你。就像我一开始说的,我只是想让你做一个明白鬼。”
陈五低着头。脸色灰败。他和父母只是沈家的下人,生活简单,也不与人结仇,更没有什么奢望,只求安安稳稳地活着,可是他的人生因为父母之死全然改变了。这怎能让他不恨?作为男人,他如何能不替父母报仇?
可是当他以为大仇得报的时候,沈君昊居然告诉他,他的父母之所以死了,是因为有人想让他心生怨恨,有人想让他成为自己的傀儡,目的只是为了操纵他替他们办事。
沈君昊看他不语,接着问道:“我不勉强你,但是我真的好奇,你到底在害怕什么?这个时候,你还有什么可怕的?”
陈五只是不语。沈君昊揉了揉额头。他已经疲累到了极点,而接下去一定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他。他不能一下子就耗光了自己所有的精力。“你现在不想说没关系。今晚你再把事情前前后后思量思量。明日你大概就能见到四婶娘的兄弟了,到时你可以亲口问一问他事情的经过。”说罢他转身而去,在枫临苑随便找了一间屋子休息。
第636章 初露端倪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有大亮,沈君昊便已经醒来。起身看着陌生的房间,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凝香院看一眼,长顺已经提着食盒过来了。食盒内是他和云居雁平日吃的早餐,另有一杯冒着热气的参茶。
“大奶奶这么早就起身了?”沈君昊接过了食盒,却没有拿出其中的早点。他知道,自云居雁怀孕之后,她比往常嗜睡,一般这个时候不会醒来。
长顺偷偷看了一眼沈君昊,笑眯眯地答道:“这是玉瑶姐姐拿来的。她说这是大奶奶昨晚就吩咐的。她还对小的说,今日凝香院一整天都会备着热的饭食。若是大爷错过了饭点,就让小的回去取一份,给大爷送来。”
沈君昊想起昨晚吃宵夜的时候,他随口对云居雁说,那时候他尚未用晚膳,就连午膳也只是随便吃了两块糕点。他知道她一定是担心了。他的心中瞬间涌过一阵暖意,抬头看了看天色,见时间尚早,索性回了凝香院与她一起用早膳。
当沈君昊吃过早点回到枫临苑的时候,沈沧已经起身了,小厮正告诉他,大夫说,沈佑的伤势已经无碍,可以回去四房修养,而沈君灿一整晚都跪在吕氏的床边,一步都没有离开,连水都没喝一口。
沈沧听完,挥手命小厮先离开,这才问沈君昊,昨晚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沈君昊简略地把赵旬之死陈述了一遍,接着又道:“祖父,今日等四婶娘的兄弟来了,我想应该能令陈五开口的。”话毕他又想起了从赵旬房间内搜出的书信和大黄药粉。
书信是黄氏写的,看起来像是黄氏被薛氏逼至绝境写的求救函。上面虽没有明确的暧昧之词,但可以肯定,若书信真是黄氏写给赵旬的,就说明他们有奸情。即便沈伦从没有喜欢过黄氏,这种姨娘与下人通奸的事,是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接受的。
当然。此刻沈君昊心中犹豫的最大原因是。这封信可能是其他人栽赃给赵旬的。他若是把书信给了沈沧或者沈伦,他们肯定不会追查此事,甚至也不许他继续调查,只会掩盖丑事。
沈沧看出了沈君昊神色中的迟疑,问道:“还有其他事吗?”
沈君昊定了定神,答道:“祖父。我只是在想五弟那边。我不知道四婶娘临终对五弟说了什么,他似乎认定是四叔父杀了四婶娘。”他停顿了一下,问道:“祖父,我擅自让五弟见四婶娘。是不是做错了?”
沈沧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心软,像你父亲一样,狠不下心。”他再次叹息,咽下了那句:另外,你与你父亲一样痴情,转而说:“我一早就说过了。自己做的决定,要自己负责。如今你去和你五弟谈一谈吧。还有丧事,虽说一切从简,但总是要办的。”
既然是办丧事,免不了要与各家往来。“祖父,以前对外的事都是父亲和三弟……”
“叫你去,你就去。”沈沧哼哼了一声,紧接着又咳嗽了起来。以前他不着急,觉得自己还能活上十年八年。他可以慢慢磨砺沈君昊,但是现在,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他很怕哪天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到时这个家怎么办?
沈君昊抬眼看了看沈沧。他既然决定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迟早都要代替沈君儒,应对客来迎往的事,但这个当口。他既要追查大黄的来源。又要调查黄氏是否与人通奸,还要顾着怀孕的云居雁。他哪里够精力?可是看沈沧一日比一日衰弱,他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点头应下。
沈沧看他应了,满意地点点头,又说沈伦和沈君儒那边他自会说明,他不用担心。
沈君昊辞了沈沧,直接去见了沈君灿。他才跨入屋子,就听到了碗碟打翻的声音,接着就是沈君灿的怒吼,让所有人都滚出去。
“五弟,已经一整晚了,你还没有冷静下来吗?”沈君昊打算速战速决。
丫鬟们闻声,纷纷行礼退了出去。沈君灿瞥了沈君昊一眼,没有搭话,只是直挺挺地跪在吕氏的床边。才一晚的时间,沈君灿已经满脸憔悴,再加上凌乱的头发,歪七扭八的衣服,整个人狼狈不堪。
“你是四婶娘的长子,祖父让我来问问你,你有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