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 花裙子-第1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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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这一次许氏安排的随扈并不少,再加上又是在知府衙门门前,刺客失手两次之后,再没有第三次机会。在一阵“乒乒乓乓”的打斗声中,主仆三人慢慢缓过劲。
马车外,一个师爷模样的人大叫一声:“知府大人有令,既是通缉犯,格杀勿论。无论是生擒还是活剐,大人都重重有赏!”
官差们一听重重有赏,各各都杀红了眼,团团围住胡子男,却又碍于他武功了得,不敢贸然上前。胡子男的胡子已经剃掉,一顶大帽子也不知去了何处。此刻的他不过三十多岁的模样。穿着半新不旧的藏青色长衫,若不是双眼目露凶光,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与路边的普通人并无差异。
云平昭不知道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匆匆走到马车旁,焦急地问:“雁儿,你有没有事?”说着就想上车查看。
“父亲,女儿没事。”云居雁的声音已恢复了平静。
“没事就好。”云平昭重重喘了一口气,又急切地说:“恐防有余党,我们去衙内暂避。”
“父亲,刚刚说什么通缉犯?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好像是杀死豆儿父亲的凶手。”
“好像?”云居雁悄悄把车帘揭开了一个小缝隙。好巧不巧的,胡子男同一时间正向马车看过来。云居雁立时吓了一大跳。她认得这双眼睛,与前几天在梦中砍杀她的男人一模一样。她原本以为因为她看了通缉犯的画像才会做那个梦,但她现在知道了,不是因为画像,她以前一定见过此人。“父亲,我认得他,我有话问他,能不能让官差活捉他……”说着,她的声音渐渐弱了。她的眼前,官差们已经把那人团团围住,但没有敢上前,更别说活捉了。
云平昭听了女儿的话,更觉奇怪。此人若是来找云家寻仇的,该杀的应该是他,怎会刺杀他的女儿?再说了,他见都没见过这人,女儿又怎会认得他?眼下,见衙差们拿胡子男无可奈何,云平昭怕再有危险危及女儿的安全,只能按下疑惑,吩咐车夫把车赶入衙门。
马车缓缓起行,云居雁远远看到一个人影正往这边走来。
是沈子寒!他不是回边关了吗?
“父亲,等一下。”云居雁叫停了马车,看着沈子寒走到了胡子男面前。
胡子男看到沈子寒,亦是十分惊讶。“又是你!”他脸上的肌肉微微颤动,显然已经恨到了极点,“你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我若不谎称离开,你会现身吗?”沈子寒平静地反问。他慢条斯理的解下身上的玉佩,把外袍的下摆打了一个结,随手从官差手中拿过一把大刀,说道:“来吧,我们单打独斗,我若是输了,就放你离开。你若是输了,回答我三个问题。”
沈子寒的话音未落,胡子男已经举刀往他的面门砍去,沈子寒侧身躲过他的突袭。转眼间,胡子男的第二刀紧追而上,直指沈子寒的脖子。沈子寒灵巧地避开,尚未站稳,胡子男的刀锋已经指向沈子寒的心脏。沈子寒抽刀隔开他的攻击,刀刃从他的肩膀处划过,他的衣服瞬时破了一个口子……
云居雁在车内看得分明。胡子男招招直攻要害,刀刀欲致沈子寒于死地,可沈子寒却只是一味防守,似乎打定主意要活捉他。这样的处境,就算沈子寒武功再高,也会很快处于劣势。
云居雁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如果沈子寒死在战场,那是他的命,可如果他因为他而受伤或者死亡,那就是她的错。
感觉到马车再次缓缓启动,她顾不得其他,推开抚琴,一把拉开车帘,大声命令车夫停车。
云平昭被女儿的动作吓了一大跳,质问:“你出来干什么,还不快回去坐好。”
“父亲,沈将军是正人君子,可那人是卑鄙小人,与这种人不用讲什么道义的。”
“沈将军自有分寸,我先带你去府衙内避一避。”云平昭说着,就想把云居雁往车子里推,随即看到知府迎了出来,只能瞪了一眼女儿,命玉瑶、抚琴把车帘拉下。
云居雁万分担心沈子寒,朝战场望去,忽听身后一人凉凉地说:“原来云姑娘这么紧张子寒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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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惊恐(二更)
云居雁当然认得这声音。“你不是回京了吗?”她诧异地看看沈君昊,又情不自禁往场中央望去,就见胡须男的大刀差点刺中沈子寒的腹部,不由地倒吸一口气冷气。
“怕的话,进去坐着,一惊一乍的。”沈君昊的语气满是不耐烦,两只眼睛却与云居雁一样,紧紧盯着场内的那场恶斗,同样也是一脸紧张。眼睛的余光瞥见云平昭和知府正往这边看过来,他只能朝二人走去,目光看似不经意地从云居雁身上瞥过。
云居雁想要活捉胡子男,但她不要以沈子寒的性命为代价。她注视着两人的一举一动,手中的帕子已经拧成了麻花。眼看着沈子寒处处避让,就算反击也不会对着对方的要害,云居雁更是担心,却又无计可施。
“姑娘,外面人太多。”玉瑶的声音依然带着些许的颤抖,但看到过路的人都在看着云居雁,只得出声提醒。抚琴轻轻扶住云居雁,悄声安慰:“姑娘,沈将军武艺高强,一定能把人活捉的。”
玉瑶瞪了她一眼,对着云居雁建议:“姑娘,不如我们把帘子放下来吧。老爷应该一会儿就过来了。”
这话提醒了云居雁。她朝云平昭等人望去,就见沈君昊正对着自己的父亲作揖,似在道歉,想来应该是为了他们假意离开永州的事。
如今,沈君昊、沈子寒都在眼前,也就是说,他们一个大张旗鼓地回京,一个声称回边关,不过是引君入瓮之计。一切都是有意为之,等着胡子男放松警惕。然后再诱他上钩。
“好!”随着一阵欢呼声,只见胡子男已经倒在了地上,脖子上架着大刀与长矛,恨恨地望着沈子寒的背影。沈子寒长袍的下摆已经放下,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欲查看他的手臂,被他推开了。感觉到云居雁的目光,他对她微微颌首,往沈君昊等人站立的方向走去。那个小厮犹不放心,快步追了上去。又回头命衙差把胡子男绑了,带去知府面前。
云居雁想知道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胡子男,而他为什么要杀她。她想也没想便跳下马车。玉瑶、抚琴只得跟了上去。
云平昭看到女儿居然走了过来,正欲命她离开。云居雁率先叫了一声“父亲”。又向四周的人行礼,目光落在了胡子男身上。
“云姑娘,你以前见过他吗?”沈君昊明知故问。他认为云居雁应该记得的。
云居雁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好似应该记得,但又想不起来。”
云平昭神情一廪,朝胡子男看去,又觉得太过不可思议,拧起了眉头。知府急忙说。既然人已经抓到了,进去再审也不迟。横竖都能问出究竟的。
云平昭想问知府,是否确认胡子男没有同党。如果是的,他该先送女儿回家。他刚要开口,胡子男突然笑了起来,随后又朝着云平昭啐了一口,鄙夷之色显露无疑。衙差劈头就是一掌,打得他嘴角渗血。他又啐了一口,把满嘴的血水吐在了地上,目光掠过云平昭,停留在了云居雁身上。云居雁急忙往父亲身后躲去。衙差见状正要打第二掌,云平昭喝止了他。
“我与你近日无怨远日无仇,你为何要伤我女儿,害我家仆?”云平昭质问。
胡子男用嘲讽的笑声代替了回答,仿佛云平昭问了一个可笑之极的问题。
沈君昊见云居雁神思恍惚,若有所思,不禁有些奇怪。云居雁察觉到他的注视,抬头看他。四目相见的瞬间,两人又急忙移开视线。云居雁记起沈子寒手上有伤。她不好越过众人询问,只能朝他的手臂看去。衣服的颜色太深,她什么都看不到。而沈子寒呢,他虽与她面对面而站,视线却从未在她身上扫过。
知府再次请众人往府衙移步。云平昭趁众人不注意,正要遣走云居雁,胡子男突然挣扎了起来,撞倒了抓着他的其中一个官差,整个人冲向云平昭。沈子寒最先反应过来,抽出官差腰间的佩刀,架在了胡子男脖子上。
“父亲,我们得罪过这个人吗?”
云平昭摇头。
沈君昊侧耳倾听父女俩的对话,更加觉得奇怪。
突然间,胡子男像发疯一样笑了起来,大吼一声:“云平昭,总有一天你会尝到什么是众叛亲离,一无所有!”说着,就像借脖子上的刀自尽。
沈子寒千辛万苦才活捉他,目的就是为了问出幕后主使,岂会任由他自杀。他察觉到胡子男的自杀意图,收刀的同时一掌打在他的胸口,把他震开几步。胡子男朝沈子寒冷笑一声,见一旁的衙差手持长矛,毫不犹豫地撞了上去。
衙差一下子吓傻了,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中的长矛插入了胡子男的背部。他下意识松开了手。
胡子男后背插着长矛。他充满恨意的目光自云平昭脸上移至云居雁身上。他笑着,脸上的表情狰狞而扭曲,鲜血从他的嘴角滴落。眼见着众人向他走来,他的笑声愈加惨烈。他步履蹒跚地向后退去。感觉到长矛的底部顶住了墙壁,他“啊”地大叫一声,众人只见长矛贯穿了他的身躯,他随即倒下,两只眼睛依旧怒目圆睁。
云居雁一直站在父亲身后。她一直在想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人,才会做那么可怕的梦。眼见着胡子男面对着她撞向衙差手中的长矛,她的心直直往下沉,她的腿像灌了铅一般。她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每个人都知道,程大也是用激烈的方式自杀的。
眼见着长矛贯穿了胡子男的胸口,但是他依旧在笑,他的目光直视着她的眼睛,她觉得毛骨悚然。恍惚间,她想到了梦中的那双眼睛。梦中的胡子男也是这样狞笑着注视她,用同样的眼神,仿佛想把她吞噬一般。
突然间,她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即是浓重的血腥味,伴随着无穷无尽的猩红,压得她无法呼吸。“不要!”她闭上眼睛,捂住耳朵,跌跌撞撞往后退。
“姑娘!”玉瑶、抚琴惊呼。
“喂!”沈君昊离云居雁最近,伸手扶住了她,“你不是这样就吓到了吧?”他一边说,一边示意玉瑶、抚琴上前扶着云居雁。
循着声音,云居雁慢慢睁开眼睛。模模糊糊间,她觉得自己经历过眼前的场景,她发现自己看到了熟悉的人。“是你!”她偏头,复又闭上了眼睛。
云居雁分不清自己正身处梦境,还是回到了过去。她发现自己正在启昌侯府的后花园,眼前的一切都和外祖父母在世时一模一样。她高兴地看着手中的竹箫。她喜欢箫,玉箫、竹箫都喜欢,手中新得的这支尤其喜欢。所以她宁愿一个人偷偷躲在这里吹箫,也不愿在人群中对这个行礼,对那个笑。
“你就是云平昭的女儿?”
“你是谁?”云居雁抬头看去,讶然问:“你不是在知府衙门门口自尽了吗?咦,你的胡子还在?”说话间,她发现自己居然变回了十岁的模样。
“你的母亲是桂~阳~县主?”
“你怎么知道的?”
“这就对了!”男人亮出了手中的大刀。
“救命!”云居雁一边逃,一边喊,可是花园内一个人影都没有,更没有人救她。她觉得自己快跑不动了,她觉得自己一定会被那个可怕的人一劈为二。
“你是什么人,你要干什么!”
突来的声音让云居雁情不自禁转头看去。她什么都没看到,却被脚下的石头绊倒了,她的头撞在了一旁的假山上。
……
“好痛!”云居雁躺在床上嘤嘤。梦境中,她的头好痛,鲜血流到了她的眼睛内,满口都是血腥味。
“囡囡,你怎么样?”
“你怎么了?快醒醒!”
男人与女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云居雁分不清哪个是自己听到的,哪个又是虚幻的。她只觉得有人抱起了自己,很轻,很温柔,也很温暖。
“囡囡,你不要吓母亲。”
随着低低的抽泣声,云居雁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了自己的脸颊。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年轻时的沈子寒。慢慢的,沈子寒的脸幻化成了许氏的。许氏正抱着她哭泣。
“母亲。”云居雁虚弱地唤了一声。
“囡囡,你醒了?”许氏一边笑,一边擦眼泪,又舍不得放下女儿。“你刚才一直叫痛,到底哪里痛?哪里不舒服?”当丈夫抱着昏迷的女儿回来的时候,她快疯了。女儿是她唯一的命根子。
云平昭听到女儿醒了,急忙走过来,又手足无措地退开,对着身后的几个大夫说:“快,你们还不快去看看。她刚才一直叫痛,不知是不是哪里摔到了。”
大夫们见许氏坐在床前,不敢上前。云平昭此时也顾不了面子,虚荣,或者其他,他拉开许氏,说道:“你先让大夫检查清楚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