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来生-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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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了……”想念了许久的人近在眼前,他却只能从嘴里蹦出这三个字。
“殿下找我有事么?”荧惑的唇边蓄着浅浅的笑意,明明是那么甜腻,疏远之感却那么明显。
“我……”霄暝顿了顿,努力而又迅速地整理起思绪,“我只是希望这最后一程,你能陪着我。事后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会让你走。可好?”
荧惑的呼吸在阴寒的空气中变得微促,幽幽地回了句“臣妾遵旨”后,便往偏殿去了。一双目光追随而去,霄暝没有听见黑夜中的轻笑声。
直到大殿空旷,漆黑的阴影才缓缓显现。它在地上蠕动着,慢慢探出脚来,然后是四肢,再是躯干,最后是完整的头颅。张开的眼睛如同黑夜一般深邃难懂,眼瞳里倒影着只有他能够看到的凄厉哀号的冤魂和停留在空中的各类躲藏在黑暗中的情绪。
他朝空中闭上眼睛,似乎在品味残留在空气里的冷酷。
“真是有趣呢。”悬坛轻声细语地说着,就好似怕惊扰到哪个不存在的人,“之后的抉择,您又将如何选择呢,霄暝殿下?”
寂静的夜里,东丰的王宫只点亮了很少的几盏灯。当值的宫人们都在打瞌睡,来回巡视的侍卫也少了很多。
“后花园这里晚上来的人不多,所以本来巡逻的人就少,荧惑走后就更少了。”
景瀚宇点点头,他要的就是这个。夜的掩护,加上这里的地利,距离他想要的目标越来越近了。
在这般安静的场面里,就连夜晚该出来的动物也消失无踪,一个苗条的身影在无人的宫殿里穿梭。白色的衣服裹着纤细的躯体,在月光的照耀下就好像要泛出光来。
景瀚宇在王宫后面的树林里仔细地观察着王宫内的动静,当那个白色的身影在远处隐隐绰绰地出现后,他竟一晃神。
潇然……?
不可能!
旋即否认了突然冒出思想的这个名字,他重新集中思绪,观察着。
“将军?”身边的人向他请示。
“稍安勿躁。”
他要等待最佳的时机——
☆、第五十九愿 染血
就好像景瀚宇在等待一样,霄暝也在等待。
他站在东丰的皇家祠堂里,那排列整齐的灵位似乎是一双双的眼睛,在看着他,看着这个年轻的君王如何实现他的野心。
霄暝将双手背在身后,目光直接不避讳。想到自己曾站立在中景的皇家祠堂里的情形。那时,景唯刚离世,他一如现在这般站立着,与他们对视。那么多双质问的眼睛注视着他,只是……他们真的能够看到什么么?过去?未来?还是现在?
能看到景唯早被“夺命”乱了心智,他杀不杀都已经活不久了?能看到景瀚宇被冤入狱时的绝望和心死,却又不甘的表情?还是能看到中景的大臣们懦弱无能,只求活命?
“你们什么也看不到。”霄暝的声音在回荡,“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只有活着的人才能改变这个世界,死者只有永远的沉默!
不知为何,霄暝很惆怅,总觉得黑暗阴影不仅笼罩住了景瀚宇,同样也将他笼罩。
“殿下。”
外面有侍卫叫他,霄暝没有回头,他知道身后的人会说些什么。
“景瀚宇和他的部下已经进入我们的陷阱了。”
霄暝的手摆了摆,“再稍微等等。”
他还想再看看月光,安静的月夜,没有嘶嚎和杀戮。可惜天不遂人愿,今天晚上的月亮并不怎么好,不时有乌云遮掩住那洁白的光华。
景瀚宇他们已经接近了目标,借着若隐若现的月光,从这里看过去,整个王宫只有他们正前方的宫殿里还亮着微弱的灯光。景瀚宇不确定那里是哪里,按照计划,他们应该是在通勤阁动手。
风起云散,月色孤清,掩藏着不可见的杀机,清淡得近乎苍白的光芒印证了这场杀戮是如何开始,又是如何结束的……
景瀚宇死死盯着那个从黑暗中显现的身影,金色的衣料在月华之下尤为显眼。不等和身边的死士们打过招呼,他如离弦之箭一般翻墙而出。
“瀚宇!”白啸压低了声音,都来不及拉住他,景瀚宇的人影已经没有了。
“白将军,怎么办?”
白啸蹙紧了眉头,短暂思索。既然如此,那就杀出去吧!
“冲!”
“杀!”
“不要!”走近一些的景瀚宇才发觉有埋伏,他来不及阻止,只听耳边不停刮过“嗖嗖”声,身后便传来一片濒死的哀嚎声。“散开!快散开!”瀚宇赶忙退回去,对于自己的冲动再懊悔也无用了。
密密麻麻的弓箭又一次从空中飞来,那抹金色的身影模糊了又清晰,不停用韶华挡开弓箭的景瀚宇全身紧绷,怒喊着“霄暝”的名字。
弓箭手又一轮的射击停止了。趁着空挡,中景的死士们纷纷跨过死去的勇者,朝东丰的精干士兵冲去。一场毫无悬念的杀戮开始了,数百名死士很快便淹没在千名东丰士兵中。
景瀚宇一边厮杀着,一边惨笑一声。如雨一般的弓箭又来了,不分敌我地落下,刺中了中景的死士,也刺死了东丰的士兵。血很快便染红了地面,灰色不见了,红色满溢了。本来就处于下风的中景死士的人数在极具下降,景瀚宇不时望向身边一一倒下的兄弟,沉怒的眼底埋着最深沉的痛。白啸同样悲痛的表情时而会自他眼前闪过,他忽地停下进攻,遥望霄暝。
霄暝也正看着他,似乎正在等他。
东丰的士兵仿佛没有看到景瀚宇一般,匆匆自他身边跑过,与其他死士厮杀。也许霄暝下了命令,要把他留给他。
沉重的呼吸间,又有兄弟倒下。脚下的鲜血已经汇集成河,犹如有生命一般,爬上了他的脚。他多不愿去看四溅的鲜血和不再有呼吸的同伴,而他对这个残酷的战场来说如同隐形。好像没有人看见他一般,也没有人向他挥刀。他就像一个旁观者,站在一个独立的空间里,拿着浸着殷红鲜血的剑,矗立着,观望着。
那种置身事外的感觉让他毛骨悚然。他宁愿自己身在其中,拿起剑去拼去杀,哪怕是最后的挣扎,哪怕是无用徒劳的,他也不愿意被这样排斥在外。
其实他知道的,早就知道的。比起现在这样残酷的杀戮,他更希望换一种活法——中景没有被吞并,景唯没有死,他也没有离开潇然——也许,他根本就不该是中景的将军,不该做最后的挣扎,让这些原本该活着的陪着他送死,只因为他的不甘心,就应该连累这数百名死士与他作困兽之斗,而后一一死去么?
荧惑自私,霄暝自私,他就不自私么?
可惜,如果只是如果,假设也只是假设。
事实上,他就是中景的将军。
事实上,他就是放下了潇然,带着数百名死士来到这里,为这个国家、为这个他所爱的人生活的地方誓死守护,直到流尽自己最后一滴血!
到了这个地步还能有什么退路?
杀吧!
能杀一个是一个,能拼一个是一个!
景瀚宇嘶吼着,重又挥舞起韶华,砍呐!杀啊!杀到后来连对面是什么人也看不出来了,鲜血留在脸上,遮盖了视线。他只能看到一片血红的世界,思想麻木了,无法再有任何思考,他机械地舞动着酸涩的手臂,让更多的人死在自己面前……
……
这血腥的屠杀持续了多久了呢?
似乎真的太久了吧,久得他都快忘记时间了,忘记他离开潇然,离开那个枫叶村到底有多久。
累得几乎站不起身的景瀚宇拿起剑,用剑身支撑起疲累沉重缺乏力量的身子。
这是最后的战役。
如果他输了,他的国家就真的被敌国彻底吞并了。这个强悍的敌手……甚至不动用一兵一卒,只用一个女人就够了!
拿着钝刀的士兵还在如同洪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朝他和他为数不多的死士怒吼着冲过来。景瀚宇环顾四周,在他周围除了满目的尸体与鲜血外,就只有一步步吞噬了他们国家的敌人。
最后几个同伴也已经为中景流尽了最后一滴鲜血。看着他们倒下,景瀚宇一声怒喝,倒是吓退了东丰的士兵。
杀戮短暂停歇。白啸挨了过来。他也受伤了,手臂上、背脊上满是染着血痕的刀口。
“你没事吧?”
白啸摇摇头,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现在,唯有他和他,以及少数几名活着的死士了!
在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嘶喊声中回过神来的景瀚宇思绪一下子清晰起来,不再昏昏沉沉。
他要报仇!
他必须为他的王,他的国家,他的士兵报仇!
可是,景瀚宇却闭上了眼睛,沉重的呼吸带着血腥味,夺走了他明晰的思绪。胸口不知为何一痛,耳边似乎传来白啸的嘶吼声,不断地嘶喊着他的名字。他吃力地睁开眼,看见白啸一个人勉力厮杀着。
“白啸……”他无力的声音沙哑低沉,胸腔带起的痛让他咬紧了牙关。他挥起剑,想要帮白啸,却只看见他被吞没在东丰的士兵里,渐渐看不见了。“白啸……?”
风,有一瞬间的凝滞。时间随即停摆。
有什么东西让他的胸口更痛了,带着犀利的痛感袭来,让他无法动弹,僵持在原地。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他不再是被隔离的,嘈杂的声音带着风声鱼贯而入。他终于听清楚白啸在喊叫些什么,他侧目望向他,看见他眼中的悲恸与绝望。苍白的唇颤抖着,即便离白啸那么远,瀚宇都能看见他的颤栗。
“瀚宇……不……不!”被东丰士兵抓住的白啸挣扎着,对于那些落在他身上的拳头全然无视。越来越多的士兵上前帮忙抓住他,最后还是一个老兵用一个手刀让他安静下来。
整个脖子麻麻的,让他神智涣散。要不是被士兵左右驾着,他恐怕就趴倒在地上了。
“瀚宇……”昏迷前,他还看见景瀚宇滴血的胸口,殷红的血顺着剑身滴下来,一滴一滴,有着固定的节奏。
景瀚宇看白啸彻底昏迷了,不禁收回视线回望四周。视野倏尔模糊,倏尔清晰。周围还有没有自己人活着?
呼吸间,疼痛愈甚。
为什么会这么痛呢?
他困难地低头,看见白色和着猩红的血色穿透他身体的剑尖。长剑从胸前刺了进去,这样的深度应该是已经从背后刺出来了吧。刺进他胸口的长剑并不锋利,甚至已经卷了刃,刺进肉里能感到一阵钝痛,就像是锯子在锯一样。
剑在抖动,因为握着剑的手在抖动。他顺着望去,站立在他面前的是一张年轻的面孔。对他来说,对方就是一个孩子。难怪手抖得那么厉害,这可能是他第一次参加战争,甚至可能是他第一次杀人。
“很害怕么?人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好怕的。”他幽幽地说着,“比起遗憾,死有什么好怕的。”才说着,满口的鲜血就这样喷了出来。
那年轻的颤抖着的孩子被喷了满头满脸的鲜血,惊叫着后退,插在景瀚宇胸口的长剑顿时被拉扯了出来,疼痛一时间让景瀚宇眼前发黑,险些就此倒下。
他再看不见眼前杀他的孩子,再看不见满世界的鲜血,他只觉得天旋地转,映入模糊视线的好像是晴朗的天空,是家乡变得嫣红的枫树叶,是潇然灿烂的笑颜。
“潇然……”
眼前有什么东西飘过?黄色的……红色的……
景瀚宇睁大了眼睛去看,只能看到远飞的一点影子。那是从景瀚宇的怀里飘出来的一片枫树叶,乘风远去,成为了濒死的他眼中最后的风景……
嘴角,扬起无奈的笑容。他想起临行前答应潇然的承诺。看来,他注定是要食言的。
剑,太重。
重得他已经握不住,韶华叮哐落地。景瀚宇单膝跪地,却依然倔强地不愿倒下。此时在自己脑海里转悠的又是什么呢?
笑容依然还在,他看不清自己的思绪。
眼前,有白色的纱曼在飘舞。耳边,是人们哭泣的声音。他知道,那是他故乡枫叶村的人们以及那个他深深爱着却只能撒手的女孩……
风依然停歇,时间却无声息地开始了他前进的脚步。
☆、第六十愿 许你来生
“殿下可愿意用下一世的感情换取这一世和荧惑姑娘在一起的机会。只是一个机会而已。”
“我愿意!”
“哦?回答得这么肯定,不需要考虑么?”
“不需要!”
……
“殿下——”晁谦在祠堂外面看着霄暝。黯然的眼神里没有一丝生气,满是暗藏的杀机。今晚真是太适合报仇雪恨了,反正都已经杀得血肉模糊,不差这一个。
其实已经不用他来禀报了,外面的喊杀声是那么骇人,霄暝又怎么会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些什么呢。他示意晁谦在祠堂外等候,他又往里走了走。思绪沉淀,身子冷了,心更冷。他只是远远地看着便觉得触目惊心,心底翻涌起的波涛很是不平静。他也不记得自己观望了多久后走回了祠堂,可他记得他闭起了眼睛,记得脑海里浮现的是什么情景。
他的野心,需要那么多的鲜血来成全。
他,真的不算一个好人。
冥冥中好像有什么人在叹息,就好像一个声音在问着“为什么”。
为什么?
还能为了什么?
他想要做到碧落王朝的君王们完成的事,他想要这整片大陆。他无法确定他是否能在有生之年实现这个野心,所以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