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寡人为后 作者:醉酒微酣-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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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你跪安罢。”卫昇撵走谢安平,撑着头百般思量,心中万般纠缠。
立后的事搁置下来,卫昇再没当着孟棋楠的面提起这茬,孟棋楠也不问。反正她是不稀罕当劳什子皇后的。
皇后还不是依附着皇帝才存在的。寡人不要依附别人,寡人喜欢自由自在没人管,要么就当皇帝指点江山,要么宁愿浪迹天涯。
一日晌午刚过,她去花园子里溜达晒太阳,遇上两名宫人提着硕大的木头盒子,匆匆从小路穿过。盒子里不知装了什么东西,淌水似的,滴滴答答地掉在草丛里。
“站住。”孟棋楠喊住人,问道:“拿的什么?”
“小的参见贤妃娘娘。”两个宫人行礼,跪地回话:“回娘娘的话,小的们是去居月殿给钟氏女送饭,因为有些迟了,故而想着抄小路赶时间。不成想打扰了娘娘,请娘娘恕罪。”
孟棋楠抬手:“平身吧,没什么打不打扰的,路就在这儿,谁想走都可以。”她看了眼大得反常的盒子,纳闷道:“装了什么饭菜?一股子腥味儿……汤水都洒出来了你们不知道?”
宫人下意识把盒子往身后藏了藏,笑容僵硬:“没什么……寻常吃食,皇上有旨,要留着钟氏女的命,所以每日参汤补品都没断过,可能是今儿的乌鸡没有炖熟,所以有些腥气。小的这就走,小人告退。”
表叔公有这么好心?
孟棋楠一想不对,喝道:“站住!”她走过去要掀盒子,“里面到底是什么?给本宫打开!”
宫人吓得噗通跪倒,死命抱住盒子:“不能开!真的不能开……娘娘您饶了小的,要是被皇上知道,小人的脑袋就保不住了,娘娘开恩呐!”
孟棋楠这才收回了手,居高临下命令:“那你说实话,里面装的什么?”
“是、是……是太傅的人头……”
血滴沿着盒底缝隙落下,掉在孟棋楠脚畔。她愣愣看着近在咫尺的鲜红,嘴唇一张一合:“皇上让你们送的?”
宫人怯怯答道:“是。每天都送,而且要跟着饭菜一起送,让钟氏女看着盒子里的东西……吃饭。”
孟棋楠问:“她不吃会怎样?”
“不能不吃,撬开嘴也要塞下去,灌参汤吊着她的命……”
孟棋楠摇摇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落得生不如死的下场……你俩听着,送三尺白绫给她,让她自我了断,如果皇上怪罪下来,就说是我的意思。”
两个宫人面面相觑:“娘娘……”
孟棋楠拂袖,道:“她这样活着也没意思,本宫也不觉得畅快,你们就当做善事了,去吧,送她一程。”
打发走了宫人,孟棋楠心里有些发堵,她兀自叹息一声,正欲离开园子。
“贤妃。”
有人喊她,声音冷冷淡淡的。孟棋楠抬头一看,是纪婉兰。
纪婉兰看样子也是出来闲逛的,她走近问:“你怎么一个人?刚才跟你说话的人呢?”
孟棋楠道:“那两个是给钟氏送饭的人……唉,不说了。我准备回宫,你要去哪儿?”
纪婉兰道:“我也正好要回去。一起去我那里喝杯茶罢?”
孟棋楠鲜少见她主动邀约,颇有些受宠若惊,怔了怔才点头:“好。”
紫兰殿里还是老样子,空气中弥漫着佛香味儿,院子里摆满了一盆盆素馨。
孟棋楠拿指尖拨弄了一下花枝:“结骨朵了呢,快开花啦!”
“是啊,又到该开花的时节了……”纪婉兰微微含笑,递过来杯清茶,“你身子好了么?”
孟棋楠接过,道:“好了,现在爬树都没问题!”
纪婉兰抿唇,模样活泼不少:“听起来是好了。不过我就算好着身子,也不会爬树。”
孟棋楠托腮娇笑:“你是淑女我是野猫儿,那怎么一样!”
纪婉兰也掩嘴:“上京城遍地淑女,野猫儿却不常见,所以还是当野猫比当淑女好,可对?”
“哈哈……”孟棋楠大笑:“我怎么没发现你也挺皮的呢?诶,要不我教你爬树吧?”
纪婉兰连连摆手:“不了,我这把老骨头要摔下来,三五月都起不了身。”
孟棋楠去拖她:“来嘛来嘛……摔下来我接你,给你当肉垫子。”
“不行,真的不行……”
两人在院子里嬉闹一阵,纪婉兰摆脱孟棋楠的拉扯,坐下来香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道:“不、不跟你闹了……今天请你来,我有事相求。”
孟棋楠也坐下来,笑嘻嘻道:“我就猜你不只是请我喝茶这么简单。”
纪婉兰浅浅一笑,拿出一封书信给她:“上回你说跟我兄长有些交情,那就烦请你把这封信交给他。他过几日就要回京了,到时候皇上会召见他的,你过去交到他手中。”
孟棋楠纳闷:“你怎么不自己给他?再说他要入宫,有什么话你当面对他说不是更好,干嘛写信这么麻烦?”
纪婉兰眉宇凝着愁绪:“我怕哥哥不肯见我,他一直气我执意入宫,他说皇上根本对我无心,我这是执迷不悟……有些话当面说不出来,我还是写信给他好了。我知道他也是心疼我,怕我过得不好,所以才恼我……”
一见她泫然欲泣的模样孟棋楠就心软,她一把接过信,忙不迭答应:“好了好了,我帮你递给他就是!你别哭嘛,我保证在他面前替你说多多的好话,让你们兄妹和好如初,但你也得保证别动不动就掉泪。”
纪婉兰擦擦眼角,双目盈泪点头:“嗯。”
在紫兰殿坐了会儿,纪婉兰说要去佛堂念经了,于是孟棋楠起身告辞。纪婉兰亲自送她到门口,还送了她一盆子素馨。
“你要用心养着,别让花儿死了。”纪婉兰依依不舍地抚着素馨叶子,千叮万嘱。孟棋楠笑道:“瞧你,连盆花儿都舍不得,那我还给你?”
纪婉兰赶紧收回手,瞪着她说:“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收回来!反正你好好养着就是,我知道了也会高兴……”
“是啦是啦,我走了,改天请你上我那儿喝茶。”孟棋楠抱着花钵眉开眼笑,抬脚就跨出了门槛。
纪婉兰在她背后道:“其实不是他喜欢,是我喜欢,我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孟棋楠听见回头,有些迷惘。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纪婉兰匆匆垂眸,掩饰住眼睛里的悲戚,捏着手绢挥手赶人:“不送了,你好好对它……好好对他。”
孟棋楠嘻嘻地笑:“啰嗦!知道啦!”
纪婉兰望着她活泼的身影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方才闭拢视线模糊的眼,让泪掉下来。
只因他赞过她一句“如素馨玉洁幽香”,她便死心塌地爱上这种冒不起眼的小花。义无反顾,至死不悔。
“贵妃娘娘,快进屋吧,起风了。”
纪婉兰回首,对贴身侍婢道:“我这几夜精神不好,有丁点儿动静就睡不了。你今晚去前殿打铺,让我清静一下。”
“娘娘您晚上要人伺候怎么办?”
“我会喊你的。没事,你去吧,让我睡个好觉。”
孟棋楠把素馨搬回了寝殿,就养在窗台边上,打定主意要悉心照料。入夜,卫昇批完折子回来,看见她四仰八叉地睡在龙床上,喊都喊不醒,小腿儿还蹬在被子外面。
他轻轻把她的小腿塞回被子里,更衣洗浴之后摸上床,抱住她。
孟棋楠睡得迷迷糊糊还晓得往他怀里钻:“表叔公,你怎么才来啊……”
卫昇心里吃了蜜一样甜滋滋的。
还没睡着,忽听远处钟鼓大鸣,紧接着赵刚在外头敲门。
“皇上,走水了!”
卫昇起身出去,打开门示意他小声,压低嗓音:“哪里走水了?”
“紫兰殿。”
卫昇一怔,怎么又是那里?
“你说哪里?!”骤然间孟棋楠从后面钻了出来,厉声质问。
赵刚再次重复:“紫兰殿。”
孟棋楠睡意全醒,推开两人径直跑了出去,连绣鞋都没穿。
纪婉兰请她喝茶赠她素馨托她办事,原来是因为……她去意已决!
火光熊熊,烧透了半边天,夜幕下如残阳红血,刺得人眼睛发痛。侍卫太监宫女都忙着救活,现场乱得一塌糊涂。
孟棋楠随手揪住一人:“贵妃呢?贵妃救出来没有!”
一脸焦黑的太监说:“贵妃娘娘的寝殿从里面锁死了,小的们进不去啊!”
孟棋楠焦急嘶吼:“那快扑火!扑灭了进去把她给我弄出来!”
“宫门口太平缸的水也不知怎的被人放掉了,现在都是从太液池打水来救……”
“最开始就是从贵妃娘娘寝殿烧起来的……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贤妃娘娘您不能去!太危险了!”
孟棋楠想冲进火场,众人拼死拦住她,卫昇也随后追到,把她捞进怀里箍住。
她眼泪哗哗流下:“皇上救她!救她——”
卫昇死死搂住她,眼底被火焰映得通红。
孟棋楠眼睁睁看着侍卫们被噬人的火焰逼迫得不敢靠近,发肤都被灼焦了,然后“轰隆”一声巨响,房梁垮塌,紫兰殿倾覆了。
孟棋楠嚎啕大哭:“是我,是我害了她……是我害死了她!”
卫昇也有些哽咽:“不是你,是朕。”
纪婉兰不愿卫昇左右为难,甘愿一死成全他和孟棋楠。
她从来就是这宫里爱得最深切的女子。
她终于如愿以偿,沉睡不醒,一眠到天荒。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这章这么肥,把昨天的也补上咯!╭(╯3╰)╮
75V章
75、东海
黎明时分;紫兰殿的大火终于扑灭了;侍卫们找到了烧焦的纪婉兰。
尸首已经模糊难辨;但可以依稀看清她的姿势——身躯蜷缩,双手紧紧抓着一截枯木;也许是床脚之类的东西,以至于手指都深深陷了进去。
她害怕自己战胜不了求生的欲望,在窒息难耐的时刻,死死抱住床脚,任由火焰吞噬全身,灼得她骨枯血干。
天知道她是有多爱;才能忍受这样残酷的死法。
孟棋楠望着满园焦枯的素馨,泣不成声。
人命在帝王眼中也许就如草芥;卫昇从不怜惜;以前孟棋楠也不怜惜。当你拥有生杀大权的时候,想要谁的命、想留谁的命,都尽在掌握。一旦失去了这样的权力,生命的流逝就如花落平常,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从眼前消失,无力回天。
她孟棋楠与卫昇的幸福,为什么非要让纪婉兰来成全?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背负了这样一条人命的爱情,怎么可能天长地久?
“别看了。”
卫昇伸手捂住她的眼,察觉掌心热泪滚烫。现下气氛虽然凝重,他却对未来充满了希冀,贵妃一死,所有难题迎刃而解,只用考虑怎样安抚纪玄微。
孟棋楠转过身,嗓音沙涩凄迷:“她给了我一封信,让我转交给纪将军。你看她,考虑得这么周全,就算是死……她也不会让你为难……换成是我,我做不到。”
卫昇揽着她的背脊,哄婴孩般轻抚安慰:“你不用做到,朕不需要你的牺牲,你只要好好待在朕身边,就是对朕最好的情意。”
孟棋楠把脑袋埋进他胸口:“她为你做到这种地步,你有没有一点点爱她?”
卫昇长叹一声,也觉凄凉:“有过感动、有过愧疚、有过震撼……唯独不爱,由始至终,不曾相爱,哪怕一丝、一毫。”
孟棋楠仰头看他,只见他眸色依然坦坦荡荡。
“为什么不爱?”
卫昇反问:“为什么要爱?”
孟棋楠道:“光是这份为你而死的情意和气魄,就值得你去交付真心。”
“小狐狸,世上的事不是你付出了就一定有回报,同样,不会因为你爱一个人爱得死去活来,那个人就要以同样的感情对待于你。”卫昇低眉,“朕知道婉兰很好,对朕很好,但她不是那晚朕在侯府遇见的女子,她也没有用酒壶砸朕的脑袋……她不是对的那个人。”
他们不是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对的时机遇上的人。
也许纪婉兰与卫昇相遇得太早,她是将门嫡女,他却是羽翼未丰的皇子。她对英俊少年郎萌动了芳心,英俊少年郎却在盘算怎样通过她把武将势力笼络怀中。常言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外人都看穿了少年郎的用心,唯独她看不透,执迷不悔。
不曾善始,何来善终?这八个字,诉尽纪婉兰一生痴迷凄苦。
璃瓦染霜风沾袖,不见当年少郎游,女儿痴情,凭添一缕孤魂绕梁留。
五日后纪玄微风尘仆仆赶回上京,马不停蹄地入宫吊丧,在纪婉兰的灵柩前,孟棋楠亲手把信交给他。
意气风发的将军经此打击更显沧桑,他颤抖着拆开信笺,逐字逐句细读胞妹的绝笔书。
“吾兄玄微,不见足下面已三年矣,不得足下书欲二年矣!人生几何,离阔如此。”
“吾今以此书与兄永别矣!吾作此书时,尚是世中一人;兄见此书时,吾已成阴间一鬼……今之种种皆乃吾一手促就,与人无尤,万望兄勿怒、勿悲。”
“……人间相见未有年,阴司泉下莫相忘。吾兄玄微,君知我心,珍重!珍重!珍重!”
短短百十来字的遗书,字字珠玑句句是情,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