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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福运来-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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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都要好好想一想。”林宦官的声音更低了,像耳语一样,自言自语似的说话。像是说给刘润听的,又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皇帝空着这丹凤殿,世人都说那是他对韦皇后用情既深且专。一个帝王若是动了真情,就算他护不了自己的女人,事后……怎么会从来不追查,只惩办两个太医,几个奴婢就算了数?你想一想,那时候是什么时候,都出了些什么事情……要想明白……”

他的声音那样轻,可是说出来的话像是惊雷一样狠狠砸在刘润心上。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丹凤殿。

是啊……

他们,怎么从来没往这上头想过?

还是,他们根本从来不敢这样想?

刘润有家破人亡的仇恨,李固有失去母亲自己目盲的痛苦,皇帝……他对韦皇后这样用情,他失去了妻子——刘润和李固都不放弃追查,这是皇帝呢?皇帝,他什么也没有做。

谁都知道霍家是冤枉的,霍白荣德行技艺都是太医院最拔尖的,否则当时不会由他来照料诊治韦皇后。皇帝更应该,心中有数……可是韦皇后一过世,第一个被惩办的就是霍家。

这么多年来,从没听说皇帝有什么动作,要追究查明当时的真相。

刘润觉得全身发冷,他扶着栏杆,缓缓的坐下来。

脚一点力气都没有,似乎都无法支撑身体。

那是……那是什么时候。

那是,那是天景十九年,接着就是天哲元年。那年有数十年不遇的大旱,那年有妖星犯主,还有……天哲宫变。听说那年杀了那么多人,血将繁河的水都染的通红。

那时候,若没有王滨,皇帝说不定已经被他的兄弟篡了位——

大风刮过来,刘润觉得一瞬间全身的热量都被这冷风给带走了。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这样绝望,这样虚弱过。

他好像又回到那一年那一天,他决定进宫来,他想要查清楚当年的真相,他想报仇。挨完那一刀,躺在散发着异味的草铺上,老鼠在他脚上爬来爬去,毫不避人。

不能喝水,不能进食,痛楚像火一样烧灼。

有种说法,老鼠属阴,人身上的阳气不足,死气渐重的时候,老鼠也不会躲着人的。

他那时候想,也许他就要死了,什么也做不了,就那样死去。

他在心里喊着母亲,父亲,喊着姐妹的名字,咬着牙撑下来。

现在他忽然发现,他一直想要的真相,其实已经到了眼前。

可是他却没有勇气,再向前走一步,把那层纱揭开。

他的仇人,他的仇人究竟……

他坐了一会儿,缓缓起身向回走。穿过夹道,过平安门,绕过西边那些围砌起来重建的宫室地方,李固还在等他的回复。

他忽然有些不忍心,让李固也看到血淋淋的惨痛的真实。

可是,可是说不清楚在心底的什么地方,其实他也想让这个高高在上的王爷,尝到和他一样绝望的苦涩。


正文 八十二 惑二

“他说了什么?”

“没有什么,”刘润垂着头:“他是个很谨慎的人,什么也不肯说。”

李固略显失望,可是并不特别意外:“我猜他额不会说什么……他若想说,早就会说了,不用等到现在我们再去问。”

“不过,宫中倒是又有了一拨新的谣传。”

最开始的关于王美人不利的消息的确是他们放出去的,但是现在刘润说的显然不是。

“说的什么?”

“说……王美人怀的孩子,其实是前提事郎,现在的驸马萧元的。”

李固怔住了,半天才嗤笑一声:“这也真无稽。”

刘润却说:“这话不知何处传出去,用心很是毒辣。”

李固摇了摇头:“算了,先不理会那些。我再查一查吧,总还会有老人知道当年的事情的。”

刘润心里有些悲凉。

就算知道,那些人死也不会说的。

就像今天的林宦官一样心中有数的人一定还有,可是他们或者会说自己什么也不知大,或者就把责任推给太后与王滨——这两位都已经不在了,而且,也的确手上都不干净。

今年的冬天来的也特别早,十一月下了头场雪。朱氏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虽然人看起来消瘦了些,精神倒是很好。天寒了有些惦记朱平贵,怕他在外头没棉衣。阿福就笑:“右安郡天儿热,冬天也不结冰不下雪的,您不用担心。”

“这倒也是,听说南方是热,一年到头都用不着棉衣,还有水果什么的吃。”朱氏稍稍放心,拿饴糖逗李誉,裹的像个棉团儿似的李誉趴在炕沿上嘿嘿笑,嘴里已经长出了四颗小牙,上两颗下两颗,歪歪的像粘在牙床上的小糯米,冲着饴糖流口水,笑得一脸傻乎乎的。

淑秀掀开帘子,李信从外头进来,北风卷着雪花,瞅紧每个空隙要往屋里钻。李信头上肩膀上都沾着碎雪,屋里暖融融的热气扑到脸上,眼前顿时有点模糊,头发上辫子上的雪粉也在瞬间融化成了水滴。

“嫂子,朱夫人。”

“信殿下。”

朱氏笑着招呼一声,刚欠起身就让阿福按住了:“母亲别拘那些虚礼,他又不是别人。对了,阿喜她还在庵中?眼看一年了,母亲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朱氏唔了一声,说:“前天我让人送棉衣去了,你不用挂心。”

阿福苦笑:“我是想,总不能让她一直待在庵里……”

“嗯,我已经打听过了,刘昱书还活着,那年冬天他恰好不在京城。”朱氏从容自然的说:“阿喜是刘家妇,刘家花轿抬去的,又没有写休书,自然还是归刘家来管。回来等开了春,议好日子,我会再把阿喜送回去,刘家自然会好好约束她,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理。”

阿喜在庵里日子过的不知到底如何,不过只要朱氏和朱平贵不再放纵她,她没了倚仗,应该可以静下心来踏实过日子。刘昱书为人踏实,脾气温和,阿喜要是和他好好过……也是件好事。

李信去了大衣裳,爬上炕去笑着和逗李誉玩,说是叔侄,其实按大小就像兄弟两个。李誉这样大小的孩子喜欢鲜亮的颜色,扯着李信的织锦绣缎袄襟不撒手,口水滴答答的淌下来。

瑞云端着热热的甜杏子茶进来递给李信,李信接了过来,笑着说:“咦,倒不烫。”

“夫人算着你回来的时辰,温着的,倒出来就能喝了,不烫。”又问他:“书房冷不冷?先生教了什么?”

“不冷,生了炭盆了,先生今天没教新的,我写了一会儿字”

朱夫人感慨:“这么小的孩子就念书?刚四岁吧才?”

周岁四岁多。可是这是皇帝吩咐的,阿福也没办法。

“可别累着了,功课也不用赶着。”阿福摸摸他的头发,对朱氏说:“本来想开春再开始学,可是这个先生是皇上给送来的,据说学问特别好。”

朱氏果然不再有异议,皇帝说的话那当然比泰纳还大。

说话间李固也回来了,下雪他便回来的早些,眉间有一抹忧色,显然有些烦扰的事。李信扑上去抱着腿喊:“哥哥回来了!”

李固笑着把他抱起来:“今天淘气没有?要是先生来跟我告状,我可不轻饶你。”

“我才没捣蛋呢。”李信皱皱小鼻子从他身上爬下来:“先生今天还夸我了。”

朱氏起来告辞,阿福送她出门,回来替李固解开领扣,除了外面的衣裳。

“有什么为难的事?”

“也没什么。”李固说:“比年头的时候总是好多了,起码……不会有那么多人冻死饿死。”

不会有那么多,那也还是有的……

阿福顿住了,她环住他的腰,轻轻靠在他怀里面。

阿福身上带着一股暖意,还有香气。

“我没事。”他抬手搓了两下脸:“就是有时候觉得自己还该多做一些事。”

阿福觉得心里微微发酸。她知道冬天棉衣不暖,吃不饱肚子的滋味。

李固虽然是锦衣玉食中长大的皇子,但是他的心……却不是那样高高在上的。

她去端了一盏杏子茶来给他。

“韦启要回来了。”

“是么?”阿福有些惊喜:“什么时候到?”

“我今天得的消息,他们再过三五天就该到了。下雪的话路上难走些,可能会晚一点儿。”

刘润端了信盒儿进来,里面盛着几张请柬。阿福翻了一下,又放回去。

“是什么?”

“人情来往,当时生誉哥儿的时候他们曾经随过礼。”

李固点点头,并不在意:“差人也送份礼去就好。”

阿福的目光在刘润脸上停住:“怎么,晚上没睡好么?”

刘润微微一笑:“得了本医术,看的晚了些。”

“嗳,书早一天看晚一天看的没什么要紧,别先把自己熬坏了,到时候医者不能自医,你本事再高也没用。”阿福顺口问:“是讲什么症候的书?”

刘润微微顿了下:“伤寒。”

阿福笑笑:“回来我就让人到你屋里去,把所有书都搬空,让你看不成。”

屋里人都笑起来,气氛温和融洽。

李固却微微出神,他脸朝着窗子,神情平静。


正文 八十二 惑三

刘润拿不准李固知道多少,他们不约而同的,都不再提起这件事情。

刘润时常觉得有一把火,在火底隐秘的烧灼,痛楚似乎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窜起来。

就此放弃,他不甘心。

一闭上眼,他就会想起来那一天。

林宦官那显得沧桑疲倦的脸庞,他的神情带着一种认命的麻木。

可是凭什么!

刘润不想认命。

他,他的全家,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他绝不能接受这一切,只是因为皇帝需要牺牲品,众人需要替罪羊,所以他父亲,他家就合该倒霉吗?

庆和还是和他住在一间屋里,白天劳累一天,早已经睡熟了,呼吸声那样均匀,窗上竹帘早该放下,可是事情多,一直没顾得上。帘栊被风吹得一下一下的磕碰在窗扇上。

就像碰在人的心上。

他觉得自己好像醒着,可是意识不清。可是也没有睡熟。那种半梦半醒无能为力的感觉,一直到东方泛白,才又浅浅的盹了一觉。

韦启他们终于回到了京城,一同回来的还有高英杰,递了帖子一起过来。阿福是不能见外客的,但韦启兄弟俩和高英杰不一样。以来韦启和韦素算是自家亲戚,高英杰又是患难之交。二来,李固也更习惯阿福陪着他。阿福亲自下厨做了几样菜,又命人烫了酒。天色阴沉,过了午,天上零零星星飘起雪花,桌子摆在玲珑阁里,敞着窗子。虽然下雪,可是没有风,天也不算冷。

阿福洗了手重新挽了头发换了衣裳出来,坐在李固旁边,替他斟了酒,递在他手中。

韦启全不是阿福记忆中的模样了,他脸上有长长的一道疤痕,从眼角划到嘴角,伤痕还泛着红,肯定是这几个月的事儿。

“这脸上……”

李固看不到,闻言顿时露出关切的神情:“怎么了?”

“哦,被划了一道。”韦素不以为意,自己笑着用手摸了两下:“小伤。”

“伤在脸上,怎么能算得小伤。回来请人好好看看,彻底治好消去了才是。”

“这可不算什么,再说,没点疤,上战场还震不住人呢。”韦启笑的爽朗,又压低声音说:“这个可是炫耀的本钱,显得我身先士卒勇为当先,哪儿的疤都能消去,唯有这道万万消不得。”

众人被他说得笑起来,高英杰说:“照韦校尉这样说,我也得在自己脸上弄两道,不然肯定让人以为我是胆小鬼只会躲在营帐中,没有冲锋在前了。”他指着韦素:“你就更不用说了,典型的小白脸儿!”

韦素叹口气:“那只好下次搽些墨黑在脸上才能出门了。”

阿福微微笑,让人将小风炉搬来,就在这里暖酒。炉上水微沸,咕噜噜的冒起小水泡来。

大概因为阿福在,两人都没说什么打打杀杀的事,讲的都是些轻松的。韦启说有个营将一早起来穿甲胄,可是甲胄冻的结结实实的,卡住了,怎么也套不到身上去。后来不得不拿热水刷子来刷洗,然后再穿上,可是铁甲上的潮湿没擦净,刚穿上一出营帐,让寒风一吹,顿时又冻上了,手不能抬步不能迈,最后喊了来人将他抬走……

阿福不知道这事情真假,挺心酸的一个笑话。虽然韦启只说冻得不能动弹,可那该有多冷,恐怕是刺骨奇寒吧?

“这辈子头一次到那样远的北方,以往觉得京城的冬天也已经很冷,可是到了那里才知道京城这儿的雪根本算不得雪。那里的风雪一刮起来,遮天蔽日,我们那次险些回不来,互相手扯着手,互相都看不到对方的脸,深一脚浅一脚的走,想回临时搭的营帐去。不到百步远,我们居然就看不见那营帐在什么地方了,说起来,没见过那样大风雪的人根本想象不出来北地关外的风雪是个什么样。”

一道热烫端了上来,揭开盖子。阿福说:“来,尝尝这荸荠饺子。”

“嗯,弟妹手艺就是好。”韦启顾不得烫,先尝了一个:“我们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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