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剑飞龙记-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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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晚辈才想投入门下,练好武艺,好报昆仑弟子焚庄之仇。“
戒恶目以为这番话应对很得体,不想白鹤却摇头道:“你一心想报仇,勿怪掌教师尊不肯收录你了。”
戒恶不由一怔。
谢青峰见他仍不大明白,便道:“你别以为掌教真人畏惧昆仑派。乃是掌教真人怕日后你们冤冤相报,甚至引起两派失和,多生事端,这却是我们武当家法所不许。掌教真人乃是本派领袖,他要对历代祖师家法负责,虽然他心中何尝不同情你?但却爱莫能助。除非你放弃复仇之念,那么我们还可替你进言。恳求掌教真人收录你,所以你自己得先拿定主意。”
戒恶俯头不响,心中却道:“我如不为替父叔复仇,入武当门下干什么?”
白鹤看出了他的心意,便笑道:“吴老弟,果然有志气,宁折勿弯,这才是大丈夫本色,报仇之事你不用急。你那两个仇家我都会过,功夫是较一般人稍高一些,不过就凭我俞一清,要制服他两人还绰有余裕。如今我替你寻一位功夫较我高上十倍的师父,你只要学得他一半的功夫,何忧报仇不成?”
吴戒恶不等他说完,便已跪了下去。说道:“道长如此仗义,晚辈纵然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
白鹤忙扶他起来。笑道:“不必如此,但我还有两句话要嘱咐你。”
戒恶道:“道长只管吩咐,晚辈无不遵命。”
白鹤道:“我替你寻的这位师父,武功固然很高,但脾气却非常古怪。如果我替你去求他,他断然不肯收你。适才我和青峰师弟已代你商量好一条苦肉计,只不知你能否受得了。”
戒恶慨然道:“道长放心,晚辈只要能投明师,虽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便请道长示下。”
刚说到这里,只听“冲虚堂”大钟连响数响,白鹤道:“此时已届全山夜禁之时,少时便有巡夜弟子各处巡查,虽说没甚要紧,被他们遇上终是不便,这事又非三言两语可以说完,还是回去以后再由青峰师弟详细告诉你吧。”
戒恶心中疑惑,便拿眼去看谢青峰。
谢青峰也看出了他的意思,便笑道:“这样也好,待回去后,我再详细告诉你便了。” 说着便站起身来。
白鹤将他二人送到门口,又对戒恶道:“明日辰末时分,待通虚党早课散后,你可去后山铁索桥附近等我,最好不让人看见,明白么?”
戒恶唯唯答应,辞了白鹤,随着谢青峰回眉峰小馆而去。
第十三回 苦志雪仇 孤儿依怪叟 惊魂入梦 冷月泣深宵
在武当后山的“藏灵谷”上,一个老道人正弯着身,利用山边垂下的一条长绳吸取岩缝里流下的泉水。
他打水的方法很奇怪,他只须一抖手腕,绳子就像活的一般,直荡过去。那绳子末端缚着一个小瓦壶,每一次荡过去的时候,那瓦壶便从泉水中掠过,却从未与山岩碰撞。
汲取泉水以后,便提起瓦壶来,就着壶嘴喝两口,剩下的却把它倒了,然后又用此法重新汲取。
就在汲取第二壶水之时,对面山岩下却传来一个孩子的呼救声:“岩上的道长,救命呀!”
那道人不觉一怔,留神看时,方见对面一棵从岩缝里伸出的树干上,骑着一个孩子,正在向他哀求呼救。那树干离岩上大约有十来丈,离下面深涧少说也有二三十丈,不用说那孩子一定是从岩上跌下去的,但也太凑巧,刚正被横伸出的树干挡住,否则那孩子的性命一定不保。
当下那道人便扬声喊道:“你不用惊惶,只好生抱住树干,我立刻来救你。”
说罢,身躯凌空纵起,头上脚下,如海燕掠波,斜斜地朝那孩子存身地树上纵来。待得临近时,双臂突然一振,身躯已经翻转,一伸手提住那孩子衣领,单足一点树枝,又斜纵回去,左手一把抓住那垂在岩边打水用的绳子,同时右手一翻,将孩子朝胁下一夹,喝声: “不用怕!”足尖一点岩石,刷的一声响,那绳子被他荡成一个圆周,从岩下直翻上来,然后他一连几个空心筋斗,轻轻落在地上。
那绳子长有十余丈,他这足尖一点之力,便能将两人荡上天空,这股力量,在武林中实在少见。
那道人将孩子放下,回过身来,见那孩子年约十四五岁,脸上却丝毫没有惊惶恐惧之色,不禁奇怪,正待喝问,那孩子已磕下头去。
道人摆手道:“你且起来,有话好好说便了。”
那孩子拜罢起立,方道:“晚辈黔边吴戒恶,此番奉父命朝拜武当卧云道长,已在山上住了一月有余,适才在岩边玩耍,偶然失足坠下,幸遇那棵大树,方能逃得性命,晚辈呼救无门,正在万般无奈之际,天幸得遇道长,否则晚辈性命难保。”
那道人听了一阵,觉得他话中仍有些可疑之处,但再一打量吴戒恶神色,见他满面诚挚之容,似乎不像善说假话的孩子,便点头道:“这武当后山,慢说外人,便是武当本门弟子,如无掌教和四堂符令,也不许胡乱行走的,你怎会跑到这里来呢?”
戒恶假作惊慌道:“晚辈不知武当有这项规定,还望道长恕罪。”
那道人扶起他道:“不知不罪,你又是一个小孩子,我焉有怪罪你之礼。不过此处不是你久留之处,我还是送你回去吧,以后可不要这样满山乱跑了。须知武当山上悬岩深谷甚多,再不小心摔了下去,就未必有人会来救你了。”
戒恶诺诺连声答应,他见这道人花白胡须,精神矍烁,已知他是何人,又向道人拜谢。
道人皱眉道:“你老拜谢我作甚,任何人见你处身危难,未必还能坐视不理么?”
戒恶又道:“晚辈此番因祸得福,得遇高人,不敢请示道长法号。”
道人想了一想,方道:“我的名字告诉你原也不妨,不过对外人最好少提,我名董灵霄,你适才说的卧云道长,便是我的师兄。”
戒恶惊道:“原来道长便是冲鸦真人。”说罢又重新下拜。
董灵霄扶起他道:“你怎会知我道号?”
戒恶早得谢青峰之教,便躬答道:“晚辈是听谢青峰道长说的。”
董灵霄脸上略规诧异之色,又问道:“他怎会和你谈起我?”
戒恶道:“晚辈现住在谢道长所居的眉峰小馆,常时和谢道长对奕,以此谢道长常时和晚辈谈起天下名家,谢道长对于老前辈的棋艺是十分尊崇的,所以常常提起老前辈法号。”
董灵霄点头道:“这就是了,其实青峰的棋艺是高明的,我及不上他,他还对你说别的话没有?”
戒恶道:“谢道长也说过老前辈的武功剑法,皆是天下少有的绝学。”
董灵霄道:“他怎会和你谈论武功?”
戒恶又道:“谢道长有一次谈起武当九宫连环剑法,他说老前辈最精于此道。”
董灵霄摆手道:“谢青峰的剑法本来就不行,俞一清倒比他强些,不过也不见得好。”
戒恶不敢答话。
灵霄说到此处,似乎突有所感,又叹息道:“其实武功好又有什么用处?还是不谈的好,如今我送你过那铁索桥,你自己觅路回去吧。”
戒恶着急道:“晚辈初来这武当后山,便已迷失了道路,眉峰小馆在什么地方,我已找不着了,如何回得去呢?”
灵雷道:“这也不难,你过了铁索桥之后,前行约五百步,便往左手拐弯,再走千步光景,往右转弯,这时便可望见一排松林,沿着松林住前走上数百步,再往左转,便可望见冲虚堂了。那里自会找着人,你便可请他们送你回去。”
他说了半天,戒恶仍是不懂。
董灵霄觉得这孩子很笨,无奈只得道:“我给你画一张图吧!”
戒恶看不懂地图。
这下董灵霄可没有办法了。
董灵霄沉思有顷,问戒恶道:“你自从和谢青峰分手到现在,有多久了?”
戒恶道:“有好大一会功夫了。”
董灵霄又问道:“平时你吃饭在那里?”
戒恶道:“大多时间和谢道长一起吃,有时是我一人独吃,都在眉峰小馆。”
董灵霄道:“你失踪以后,谢青峰大约会各处找你。”
戒恶想了一想,方道:“大约是吧,谢道长见我没回去吃饭,总是要找的。”
董灵霄道:“既是这样,你最好留一记号在此,让他们看见,便知你在此处,好过来接你,你便暂时随我回去吧。”
戒恶喜道:“我脱下外衣来挂在这树梢上,这样可使得么?”
董灵霄点头道:“也好!”
戒恶便脱下外衣,一跃蹿到树顶上,将外衣挂好,然后一跃而下。
董灵霄打量他半晌,方冷冷的道:“看你身上也有几分武功根底,你是跟谁学的?”
戒恶躬身道:“晚辈未投明师,一点粗浅功夫,是晚辈父亲和叔父教的。”
董灵霄哦了一声道:“方才你说奉了父亲之命,来见武当掌教,尊大人想必也是武林高手了。”
戒恶道:“家父单名一个璧字,家叔名叫吴璞。”
董灵霄喃喃念道:“吴璧?吴璞严反复念了两遍,又摇头笑道:”我三十年前在江湖上行走的时候,倒不曾听见过这两个名字。尊大人有多大年纪?一向住在何处,肯在那些地方行走?肯与那些人结交?“
戒恶很恭谨的应道:“家父今年六十晋一,家叔五十有六,居苗疆碧云庄。”
说到苗疆二字,董灵霄面色似略微一变,他见戒恶停住不说下去,便笑道:“不相干,你再往下讲吧。”
戒恶又道:“晚辈父叔自归隐苗疆以后,便很少再在江湖行走,不过和朋友往来的时候倒很多。”
接着戒恶便报出了卢吟枫,陶春田,陶春圃,李扬,铁木僧,金叶丐,孙天夷,裴敬亭,柳复,以及泰山八龙等人的名号,还有别的许多人,戒恶却弄不清楚,不敢乱说。
董灵霄待他说完以后,笑道:“这些人多数我都不知道,就我知道的来说,除了卢吟枫之外,那华山裴敬亭我倒见过一面,那时他随着许伯景来武当,不过那时他还是小孩,比你大不了多少,如今也在江湖上道字号了。真是长江后浪催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可叹得很。”
董灵霄又道:“像陶春田和孙天夷这些人,路道完全不同,你父亲和他们俱有交往,这倒有些令人不解,如今你且先随我回去稍进饮食,我们再谈。我住在这武当后山已有二十余年,极少有人来探视我,今日你来也算有缘,我倒是很高兴的。”
说罢便在前带路,戒恶随在后面,禁不住心中暗喜。昨晚他和白鹤谢青峰定计之时,皆估计要取得这武当异人冲鹗子董灵霄的好感,一定十分困难,不料山岩边上一席话,董灵霄对于吴戒恶,却颇加辞色,这可是出戒恶意料之外。
这武当后山的藏灵谷,乃是全山最幽深之处,向少人迹,此时只见云雾环绕,山风吹衣,人在这藏灵谷山脊上行走,就如在云端里一般,戒恶心里便暗想:此地倒真说得上世外仙境,果然武当名山,与别处又自不同,苗山虽说险峻雄庄,终嫌恶山恶水,却及不上此处清幽深隧,云雾也没这样美。
约莫走了数百步,便见岩边一亭翼然,亭顶上满覆茅草,亭中有石桌石凳,桌上摆着一副残棋。
戒恶心中便奇怪道:他一人独居此间,却和谁人对奔?他心里虽觉奇怪,但又不便问得。只有闷在心里,便忍不住对那茅亭多望几眼。
董灵霄走在前面,背后却似长了眼睛一样,戒恶才多望了那茅亭几眼,董灵霄便笑道: “你既然能和谢青峰对弈,棋艺当然有相当功夫了。回头我们来对弈一盘,这些年来我早已生疏,只怕还不是你的对手呢。”
董灵霄口里说着话,脚下却依然往前走,并未回过头来。戒恶倒骇了一跳,只得恭谨地答道:“晚辈通共才学了几年,那里谈得到棋艺,便是和谢道长对奔,晚辈也总是输的时候多。”
戒恶这话本是无心,董灵霄却笑了起来。
董灵霄笑道:“你既说输的时候多,总也胜过数盘了;这便不容易。从前我和谢青峰对弈时,也是输的时候多,最差却是俞一清,对于此道,他简直比门外汉好不了多少。”
戒恶忙道:“晚辈的棋艺也不成,总没赢过。”
董灵霄笑道:“你赢不了谢青峰不算丢人,山上本来就很少人能胜得了他,再说棋之一道,本不能以年纪大小来论,这种东西很怪,和武功一样,也要讲究天份的。有人说围棋五年便见功夫,如果不行,便终身无望了。如今你且先随我进洞去休息一阵,再略进点饮食,回头我们再对弈一盘,你可别推辞。”
戒恶忙道:“敢不如道长之命。”
董灵雪又笑道:“我预料最迟明日便会有人来寻你回去,那时我又少了一个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