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踪侠影录-第7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一看更令上官天野惊诧,只见倒在地上的竟是一个面如冠玉的美少年,只是形容憔悴,似病非病,看样子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上官天野所学甚广,医卜星相,无所不能,一见情状,便知其中定有蹊跷,试替张丹枫把脉,一把之下,具有绝世武功的上官天野,也不禁大为奇怪。
要知他的一指禅功,已练至出神入化之境,所点者又是张丹枫胁下的软麻穴,按理来说,附近的血流受到阻滞,脉搏必然迟缓。但张丹枫的脉象却是如常,只是微现出虚弱的迹象,深通医理者一探便知这乃是因饥饿所致,而并非是受了点穴的影响。
上官天野心中想道:“若然是绝顶的高手,像玄机逸士这样的人,还可以用闭穴法来防御我的一指禅功,但若用闭穴法虽被点中,亦不至于晕厥,而且在脉象中亦没有闭穴的迹象。此人既被点倒,却又并无伤损,不知是何缘故?难道世上还有另一种我所不知晓的神奇的内功么?”
上官天野当真没有料到,世上果然还有一种他所不知晓的神奇内功,那就是彭和尚所着的《玄功要诀》里所载的功夫。上官天野所习的内功,走的乃是怪异的一路,厉害是厉害到了极点,但却远远不及彭和尚的“玄功”来得纯正。故此张丹枫功力虽尚远远不及上官天野,但被他的一指禅功遥遥点中穴道之时,却自然能运功与之相抗,所以虽然晕厥,却无伤损。
上官天野又想道:“这少年年纪青青,又在饥饿之中,居然能在举手投足之间,便将我的四个侍者一齐制服,这等本事非有二三十年的功力,绝难做到,难道他是在娘胎里便练武功的么?”猛地心中一惊:莫非他是大对头玄机逸士的弟子?但转念一想,即算是玄机逸士的弟子,年纪青青,亦不应具有如此武功,而且他应付“一指禅”的功夫,也不像玄机逸士这一路的功夫。
上官天野百思不得其解,他虽有“魔头”之号,却亦有那“怜才”之念,当下将张丹枫点醒。张丹枫迷迷糊糊,眼睛也不睁开,竟不知自己曾做过何事,一有知觉,便嚷道:“小兄弟,小兄弟。”上官天野倒了一碗茶放在他的口边,只听得张丹枫又嚷道:“呀,呀,小兄弟,你不欢喜马奶酒,我也不喝这马奶酒。”
上官天野心道:“这人神思纷乱,怪不得在脉象之中,有心火郁结之象。”道:“好,你不要马奶酒,用酸葡萄酒来送乳酪吧。”另外取过一奶酪,仍将那碗香茶移开了又再拿回给他。张丹枫迷迷糊糊,将奶酪和香茶都一齐喝了,叫道:“小兄弟,小兄弟,这才是我的好兄弟,我踏进门来,你不再赶我了?哈哈,你不再赶我了!”蓦地向长椅一倒,呼呼熟睡,他季实是太疲倦了。
上官天野不知怎的,只觉这少年与自己甚是投缘,想道:“我这碗香茶内有此山特产的雪参,可以养气活血,加上这碗乳酪,他便再睡一天不吃东西也是无妨。”当下将张丹枫抱回自己的书房,便让他在自己平时睡午觉的温玉榻上安歇。
张丹枫一觉醒来,已是第二日的下午,只觉隐隐幽香,沁人心脾,睁眼一看,只见阳光透过窗户,窗口供着一盆芝兰,窗户两边挂着一副对联,联道:“难忘恩怨难忘你,只为情痴只为真。”房中布置精雅,壁上还有一幅书图,画中一片紫竹林,林中一个紫衣少女,长眉入鬓,似喜似嗔。张丹枫心中一怔:画中的景象,好像在哪儿见过一般,连画中的少女,那身材体态,也象和自己有一面之缘。张丹枫重读联语:“难忘恩怨难忘你,只为情痴只为真。”如醉如痴,只觉云蕾的影子在眼前浮晃,紫竹林中的少女突地化成了云蕾,好像要从画图中跳出来,转眼之间又消失了。张丹枫自言自笑道:“天地之间哪还有人比得上我的小兄弟,画中少女虽美也难及她万一。”不知不觉拿起书案的纸笔,画了一张又一画,画的都是云蕾的肖像,有含羞的云蕾,有带笑的云蕾,有薄怒的云蕾,有佯嗔的云蕾,有惹怜的云蕾,种种神情,种种体态,一一描绘在纸上,兴犹未已,又画了一幅她和自己并马奔驰的图画,题上一首小词道:“掠水惊鸿,寻巢乳燕,云山记得曾相见,可怜踏尽去来枝,寒林漠漠无由面。人隔天河,声疑禁院,心魂漫逐秋魂转,水流花谢不关情,清溪空蕴词人怨。”画完掷笔长笑忽地又呜呜痛哭起来。
忽觉有人在自己肩上轻轻一拍,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相貌虽然凶恶,眼光中却似乎对自己透露着无限的同情与关切,只听他微微笑道:“你是谁?你哭什么?”张丹枫道:“你是谁?你又笑什么?”那老头哈哈大笑道:“真想不到天地之间,竟然还有你我两个痴人!”两人相对,哭了一阵,又笑了一阵,那老头道:“你昨晚叫了一晚小兄弟、小兄弟,你的小兄弟在哪里?”张丹枫不理不睬,拿起自己所画的十几张云蕾的图像,逐一细看,又呜呜地痛哭起来。
那老头道:“哈,这就是你的小兄弟吗?”张丹枫嚷道:“你怎敢瞪着眼睛看我的小兄弟,哼,哼,我要打你这个没礼貌的糟老头子。”一掌扫去,那老头竖起一指,轻轻一点,张丹枫的金刚掌力,被他指头轻轻一触,全都消解,忽地又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对着一张云蕾的图像哭道:“呀,呀,我不许别人瞪着眼睛看你,为什么你却又瞪着眼睛看我?”那一张正是云蕾发怒的图像。
那老头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几十年前,若有人敢多看我的芝兰一眼,我也会打他。”这一瞬间,只觉眼前这个少年,就是自己当年的形象,不觉问道:“你的小兄弟为什么离开你呢?”张丹枫瞪了那老头一眼,道:“你都知道了,还问我作什么?”老头诧道:“怎么?”张丹枫吟道:“难忘恩怨难忘你,只为情痴只为真。这不是你写的么?你若不知道我和云蕾的事情,又怎么写得出这副联语?”
那老头听他这话,也不觉痴了,心道:“原来恩怨难忘,相思情孽,都是一般。”忽地拍案大笑道:“三十年前是我,三十年后是你,彼此彼此,且让天下情痴同声一哭!”笑声未停,就与张丹枫抱头痛哭,这一哭声传林野,惊得石室中的侍者面面相觑,个个奇怪,他们都以为上官天野会杀了那个少年的,哪料到他们竟像多年的知己,一见面就哭呀笑呀地闹个不休。那几个侍者服侍上官天野多年,虽然都知道他喜怒无常,但却从无今日之怪绝!
两人大哭一声,那老头大叫道:“今日这一哭真是痛快极了,哈哈,三十年来郁积,今日得遇同病相怜之人!”哭声转为笑声,张丹枫也不知不觉地跟他笑了起来,但觉这一哭之后心中舒服许多,脑筋渐渐清醒,不觉问道:“我怎么会到这儿来的?”
那老头笑道:“是呀,我也正要问你,你怎么会来到这儿的?”张丹枫苦苦思索,兀是想不起自己为何会来到这儿,只记得自己和云蕾之间的事情,记得云蕾的家,就在这山的南面峡谷,好像是自己被她关在门外之后,就跑到这儿,为的就是要找这个老头来一诉衷曲似的。张丹枫自自然然地觉得,这个老头是愿听自己的心事,而自己又是愿意将心事告诉他的人。
于是张丹枫絮絮叨叨,把自己和云蕾之间的恩怨情孽,东扯一段,西扯一段地告诉了那个老头,叙述的次序有时颠倒,有时又漏了一段,说了一大片之后,然后再补述,东鳞西爪,一个片段一个片段的情节都几乎连串不起来。那老头听了,问道:“你和她的武功是何人所授?”张丹枫道:“我和她是同门,她和我是同门,我的师父是谁?她的师父是谁?”苦苦思索,一下子却记不起来。那老头道:“你听过玄机逸士的名字么?”
张丹枫猛地一折脑袋,叫道:“是了,我记起来了,我的师祖叫做玄机逸士,玄机逸士就是我的师祖。玄机逸士传下两套剑法,分开传授,所学之人,只准知道自己这套剑法,不许知道另外那一套剑法,偷学半招,就要被罚面壁十五年。我是在瓦刺京城学技的,呀,我是跟谁学的,不知道,不知道,她在小寒山面壁十二年,两套剑法彼此不准偷学,呀,然后忽然相遇,双剑一合璧就配合得妙到毫巅,天下无敌,哈哈,天下无敌!”
那老头始而色变,继而大笑,心道:“这少年真是疯得厉害,静养了一天一夜,神智还是如此迷糊。他若是玄机逸士的徒孙又焉能在瓦刺京城习技?他的爱侣比他还小,怎地又忽然会跑到四川的小寒山去面壁一十二年?学成武艺又面壁十二年方才与他相遇,岂不是半老徐娘了么?天地之间,又怎会连对方的一招剑法都未见过,而又能配合到妙到毫巅的?还说天下无敌,那岂不是在说梦话么?再说以他的功力,若说是玄机逸士的徒弟,我还有点相信,玄机逸士的徒孙,岂能挡得我的一指?大约他的师父是一个不露名姓的武林异人,大约他听过玄机逸士的名字,糊里糊涂就把他说成自己的师祖。”上官天野哪里料想得到,张丹枫说的竟是实情,只是他记忆不清,说话不明,他本来记得是云蕾的师父被罚在小寒山面壁十二年的话说得不清楚,却令上官天野误会他是说云蕾了,更加上他昨晚所显露的内功,并非玄机逸士一派,故引上官天野越发不信。
张丹枫说完之后,道:“你又是谁?你为何住在这里?难道是你的小兄弟也抛弃了你么?”上官天野道:“不错,我的小兄弟宁愿在紫竹林中面壁三十年,也不愿到这雪山来见我一面。呵,小兄弟,我给你说一个故事。”
“三十年前,有一个绿林大盗和一个武林剑客,两人都自夸是天下无敌,不,不是自夸,你所说的双剑合璧天下无敌,那是假的,他们两人的天下无敌那是真的。”张丹枫道:“那究竟谁方是天下无敌?”上官天野道:“现在也还不知道呀,你若要知道,可在这里多住几天。话说这两人都自负是天下无敌,却偏偏都一同爱上了另一位也自负是天下无敌的女子,这女子和那绿林大盗吵架的时候多,谈笑时候少,大约是他那大盗名声不好,所以她虽和那剑客性情不投,却常常却找他。呀那剑客真坏,他因为和那大盗作对,就故意折磨那个女子,好叫那大盗伤心。那大盗一生气,就与他在峨嵋之巅,比了三日三夜,不分胜负,那大盗金盆洗手,遁迹蒙边,他本意是英雄重英雄,有意将他所心爱的人,让与那位剑客,哼,哼,谁知那剑客却是坏到透顶。”
张丹枫道:“怎么坏法?”上官天野道:“比武之后,那剑客就抛弃了那个女子,怎样说也不理她,让她独自到紫竹林中痛哭。”张丹枫道:“呀,这剑客真要不得,怎么可以抛弃一个钟情自己的人。”他可不知道那老头所说的剑客便是他的师祖玄机逸士,大盗是上官天野自己,那女子则是前时在紫竹森中所见的那个老婆婆,姓萧名唤韵兰,上官天野书房中所供的那盆芝兰,就是纪念她的。
但上官天野说的也有不尽不实之处,上官天野爱萧韵兰,玄机逸士可没有爱她,他两人性情不投也是事实,原因却不是由于爱情上的纠纷。萧韵兰少时武功极高,人又美貌,因此她有一种奇怪的欲望,希望天下英雄都拜倒自己的石榴裙下。她并不欢喜上官天野,但却因上官天野的追逐而感到满足。玄机逸士就因为不欢喜她这种品性而疏远她,她却偏偏要去招惹玄机逸士。她这种需要“自我满足”的欲望越来越强烈,竟希望两名自负是“天下无敌”的人都为她而死,最少也要为她而作生死的决斗,因此她有意无意地制造纠纷,促成两人为她而决斗。上官天野一意爱她,自然中计,玄机逸士本想避开,但被上官天野所迫,他又不愿在上官天野面前,说萧韵兰的坏话,即揭破她的用心,因此变成了有苦难言,避无可避,这才有峨嵋山巅那三日三夜的比武。比武之后,玄机逸士只觉天下女人都是祸水,性情大变,对萧韵兰更不假辞色,干脆就拒绝她再上门求见,避之有如蛇蝎。萧韵兰为了满足她那一点虚荣之心反而理到两个武林奇士都离她而去,自尊心更是受到极大的打击,因此也就绝迹江湖。
张丹枫不知内里情由,只是觉得一个人不应抛弃一个钟情自己的人,就像云蕾不应抛弃他一样,故此顺着上官天野的口气,大骂那个剑客,两人说话甚是投机,上官天野就留他在石室中住下,要他每日用内功自疗,希望他经过几日的静养之后可以慢慢恢复记忆。
上官天野去后,张丹枫突然想起峨嵋比武的故事,好像自己以前曾听人说过,但一再思索,却又想不起来,只是隐隐觉得,在比武的两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