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前后-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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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孤城看不清这个人,他只不过看见一个比雾更白、比月更白的人影。
但他已知道这个人是谁。
因为他忽然感觉到一种无法形容的剑气,就像一重看不见的山峰,向他压了下来。
他的瞳孔忽然收缩,肌肉忽然绷紧。
除了西门吹雪外,天上地下,绝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给他这种压力。
等到他看清了西r'吹雪的脸,他的身形就骤然停顿。
西门吹雪掌中有剑,剑仍在鞘,剑气并不是从这柄剑上发出来的。
他的人比剑更锋锐,更凌厉。
他们两个人的目光相遇时,就像利锋相击一样。
他们都没有功,这种静的压力,却比动的更强,更可怕。
‘片落叶飘过来,飘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立刻落下,连风都吹不起。
这种压力虽然看不见,却绝不是无形的。
西门吹雪忽然道:“你学剑?”
叶孤城道:“我就是剑。”
西门吹雪道:“你知不知道剑的精义何在?”
叶孤城道:“你说。”
西门吹雪道:“在于诚。
叶孤城道:“诚?”
西门吹雪道:“唯有诚心正义,才能到达剑术的颠峰,不诚的人,根本不足论剑。”
叶孤城的瞳孔突又收缩。
西门吹雪盯着他,道:“你不诚。”
叶孤城沉默了很久,忽然也问道:“你学剑?”
西门吹雪道:“学无止境,剑更无止境。”
叶孤城道:“你既学剑,就该知道学剑的人只在诚于剑,并不必诚于人。”
西门吹雪不再说话,话已说尽。
陆的尽头是天涯,话的尽头就是剑。
剑已在手,已将出鞘。
就在这时,剑光飞起,却不是他们的剑。
叶孤城回过头,才发现四面都已被包围,几乎叠成一圈人墙,数十柄寒光闪耀的剑,也几乎好像一面网。
不但有剑网,也有枪林,刀山。
金戈映明月,寒光照铁衣,紫禁城内的威风和煞气,绝不是任何入所能想象得到的。
一向冷静镇定的魏子云,现在鼻尖上也已有汗珠,手挥长剑,调度全军,一双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叶孤城,沉声道:“自云城主?”
叶孤城点头。
魏子云道:“城主在天外,剑如飞仙,人也如飞仙,何苦贬于红尘,作此不智事?”
叶孤城道:“你不懂?”
魏子云道:“不懂。”
叶孤城冷冷道:“这种事,你本就不会懂的。”
魏子云,“也许我不懂,可是……”
目光如鹰,紧随在魏子云之后的“大漠神鹰”屠万,抢着道:“可是我们却懂得,像你犯这种罪是千刀万剐,株连九族的死罪。”
他虽然以轻功的鹰爪成名,中年之后,用的也是剑。
他的剑锋长而狭,看来和海南剑派门下用的剑差不多,其实,他的剑法却是昆仑真传。
叶孤城用眼角看着他的剑,冷笑道:“你知不知道你犯的是什么罪?”
屠万听不懂这句话。
叶孤城道:“练刀不成,学剑不精,竟敢对我无礼,你犯的也是死罪。”
屠万面色更阴沉,剑锋展动,立刻就要冲上去。
他一冲上去,别人当然不会坐视,叶孤城纵然有绝世无双的剑法,就在这顷刻之间,也得尸横当地,血溅五步。
可是他还没有冲出去,已有人阻止了他。
西r'吹雪忽然道:“等一等I”
屠万道:“等什么?”西门吹雪道:“先听我说一句话。”
此时此刻,虽然已剑拔管张,西门吹雪要说话,却还是没有人能不听。
魏子云点头示意,屠万身势停顿。
西门吹雪道:“我若与叶城主双剑联手,普天之下,有谁能抵挡?”
没有人。这答案也绝对没有人不知道。
魏于云吹了口气,鼻尖上又汗珠沁出。
西门吹雪盯着他,道:“我的意思,你是不是已明白?”
魏子云摇摇头。
他当然明白西门吹雪的意思,却宁装作不明白,他一定要争取时间,想一个对策。
西门吹雪道:“我七岁学剑,七年有成,至今未遇敌手。”
叶孤城忽然叹了口气,打断了他的话,道:“只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人在高处的寂寞,他们这些人又怎么会知道呢?你又何必对他们说?”
西门吹雪的目光凝向他,眼睛里的表情很奇怪,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今夜是月圆之夜。”
叶孤城道:“是呀。”
西门吹雪道:“你是叶孤城。”
叶孤城道:“是呀。”
西门吹雪道:“你掌中有剑,我也有。”
叶孤城道:“是呀co西门吹雪道:”所以,我总算已有了对手。“
魏子云抢着道:“所以你不愿让他伏法而死?”
屠万道:“难道你连王法都不管了么?”
西门吹雪道:“此刻,我但求与叶城主一战而已,生死荣辱,我都已不放在心上。”
魏子云道:“在你眼中看来,这一战不但重于王法,也重于性命。”
西门吹雪目光仿佛在凝视着远方,缓缓道:“生有何欢,死有何惧,得一知已,死而无撼,能得到白云城主这样的对手,死而无憾。”
对一个像他这样的人说来,高贵的对手,实在比高贵的朋友更难求。
看他脸上那种深远的寂寞,魏子云眼睛的表情也变得很奇怪,也不禁叹了口气,道:“生死虽轻若鸿毛,王法却重于泰山,我虽然明白你的意思,怎奈……
西门吹雪道:“难道你逼着我让他先闯出去,再易地而战么?”
魏子云双手紧握,鼻尖上汗珠滴落。
西门吹雪冷冷道:“这一战势在必行,你最好赶‘陕拿定主意。”
魏子云无法拿定主意。
他一向老谋深算,当机立断,可是现在,他实在不敢冒险。
忽然间,一个人从枪刀山中走出来,看见这个人,大家好像都松了口气。
这世上假如还有一个人能对这种事下决定,这个人就一定是陆小凤。
仿佛有雾,却没有雾。
明月虽已西沉,雾却还没有升起。
陆小凤从月下走过来,眼睛一直盯着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不看他。
陆小凤忽然道:“这一战真的势在必行么?”
西门吹雪道:“嗯。
陆小凤道:“然后呢?”
西门吹雪道:“然后没有了。”
陆小凤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一战无论你是胜是负,都不再管这份事?”
西门吹雪道:“是。”
陆小凤忽然笑了一笑,转过身拍了拍魏子云的肩,道:“这件事你还拿不定主意?”
魏子云道:“我……”
陆小凤造氏“我若是你,我一定会劝他们赶快动手。”
魏予云道:“请教。”
陆小凤道:“因为这一战,无论是谁胜谁负,对你们都有百利而无一害,那么还等什么呢?”
魏子云还在考虑。
陆小凤道:“我说的利,是渔翁得利的利。”
魏于云抬起头,看了看叶孤城,看了看西门吹雪,又看了看陆小凤。终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今夜虽是月圆夜,这里却不是紫禁之颠。”
陆小凤道:“你的意思是说,要让他们再回到太和殿去么?”
魏子云居然笑了笑,道:“这一战既然势在必行,为什么要让那位不远千里而来的,徒劳往返?”
陆小凤也笑了,道:“潇湘剑客果然人如其名,果然洒脱得很。
魏子云也拍了拍他的肩,微笑了,道:“陆小凤果然不愧为陆小凤。
第十二章 强敌已逝
明月虽已西沉,看起来却更圆了。
—轮圆月,仿佛就挂在太和殿的飞檐下,人却已在飞檐人很多,却没有人声。
就连司空摘星、老实和尚,都已闭上了嘴,因为他们也同样能感受到那种逼人的压力。
忽然间,一声龙吟,剑气冲霄。
叶孤城剑已出鞘。
剑在月光下看来,仿佛也是苍白的。
苍白的月,苍白的剑,苍白的脸。
叶孤城凝视着剑锋,道:“请qH他没有去看西门吹雪,连一眼都没有看,既没有去看西门吹雪手里的剑,也没有去看西门吹雪的眼睛。
这是剑法上的大忌。
高手相争,正如大军决战,要知已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所以对方每一个轻微的动作,也都应该观察得仔仔细细,连一点都不能错过。
因为每一点都可能是决定这一战胜负的因素。
叶孤城身经百战,号称无敌,怎么会不明白这道理。
这种错误,本来是他绝不会犯的。
西门吹雪目光锐利如剑锋,不但看到了他的手,他的脸,仿佛还看到了他的心。
叶孤城又说了一遍道:“请。”
西门吹雪忽然道:“现在不能。”
叶孤城道:“不能?”
西门吹雪道:“不能出手ao叶孤城道:”为什么?“
西门吹雪道:“因为你的心还没有静。”
叶孤城默然无语。
西门吹雪道:“‘个人心若是乱的,剑法必乱☆—个人剑法若是乱的,必死无疑。”
叶孤城冷笑道:“难道你认为我不战就已败了?”
西门吹雪道:“现在你若是败了,非战之罪。”
叶孤城道:“所以你现在不愿出手?”
西门吹雪没有否认。
叶孤城道:“因为你不愿乘人之危?”
西门吹雪也承认。
叶孤城道:“可是这一战已势在必行。”
西门吹雪道:“我可以等。”
叶孤城道:“等到我的心静?”
西门吹雪点点头道:“我相信我用不了等多久的。”
叶孤城霍然指起头r盯着他,眼睛里仿佛露出一抹感激之色,却又很快被他手里的剑光照散了。
对你的敌手感激,也是种致命的错误。
叶孤城道:“我也不会让你等多久的,在你等的时候,我能不能找一个人谈谈话?”
西门吹雪道:“说话可以让你心静?”
叶孤城道:“只有跟一个人谈话,才可以使我心静aH西r'吹雪道:”这个人是谁?“
这句话他本不必问的qo叶孤城说的当然是陆小凤,因为他心里的疑问,只有陆小凤—个人能答复。
陆小凤坐了下来,在紫禁之颠,滑不留足的琉璃瓦上坐了下来。“
明月就挂在他身后,挂在他头上,看来就像是神佛脑后的那圈光轮。
叶孤城凝视着他,已凝视了很久,忽然道:“你不是神。”
陆小凤道:“我不是。”
叶孤城道:“所以我想不通,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秘密?”
陆小凤笑了一笑,道:“你真的认为这世上有能够永远瞒佳人的秘密?”
叶孤城道:“也许没有,可是我们这计划……”
陆小凤道:“你们这计划,的确很妙,也很周密,只可惜无论多周密的计划,都难免有漏洞。”
叶孤城道:“我们的漏洞在哪里?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陆小凤沉吟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出来的,我只中过觉得,有几个人本来不该死的,却不明不白的死了。”
叶孤城道:“你说的是张清风、公孙大娘、欧阳情?”
陆小凤道:“还有龟孙子大老爷。”
叶孤城道:“你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要对他下毒手令?,‘陆小凤道:”现在我已想通qo叶孤城道:“你说。”
陆小凤道:“这计划久已在秘密进行中,王总管和南王府的人☆‘直都保持连络,他们见面的地方,就是欧阳情的妓院。
叶孤城道:“因为他们认为,绝不会有人想到太监和喇嘛居然也逛妓院。”
陆小凤道:“但你不放心,因为你知道龟孙大老爷和欧阳情都不是平常人,你总怀疑他们已发现了这秘密,所以你—定要杀了他们灭口。”
叶孤城道:“其实我本不必杀他们的。”
陆小凤道:“的确不必。”
叶孤城道:“可是这件事关系实在太大,我不得不冒一点险。”
陆小凤道:“也正因如此,所以我才发现,在你们这次决战的幕后一定还隐藏着个极大的秘密,绝不仅是因为李燕北和老杜的豪赌。”
叶孤城叹了口气,道:“他总该知道张英风是非死不可的。”
陆小凤道:“因为张英风急着要找西门吹雪,找到了那个太监窝,却在无意间发现了你也在那里,他当然非死不可。”
叶孤城道:“你想必也已知道,他捏的那第三个蜡像就是我。”
陆小凤道:“就因为这个蜡像,所以泥人张才会死。”
叶孤城道:“我杀公孙大娘,就是为了要嫁祸给她。”
陆小凤道:“你还希望我怀疑老实和尚。”
叶孤城冷笑道:“难道你真以为他很老实?”
陆小凤忽然又笑了一笑,道:“我虽然常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