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明月-第2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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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当年的怛笃惨事,便有苏大都护的一份功劳如今咱们不放弓刀便是谋反,放下弓刀则由你们宰割,横竖是个死,又凭什么要让你们杀猪宰羊一般的屠个痛快?”
“还有,你口口声声说污蔑大都护,便是要反,便是要杀,漫说我没有污蔑,便是污蔑又如何?谋反谋反,谋叛大唐、逆反圣上才是谋反,却不知大唐律法哪一条写着,污蔑苏海政苏大都护便是谋反,难不成在你们心中,这苏海政便是朝廷,便是圣上,就凭你这句话,便是罪证确凿、其心可诛”
周校尉脸上顿时一片紫涨,简直恨不得一刀劈了面前这位声音清亮、字字诛心的妇人。却听长街另一头越聚越多的西州人群中,有人大声叫道,“正是,你们这些人没凭没据,便说西州人是叛贼同党,我看你们才是叛贼同党,若不是心虚,怎么便要当街杀人灭口了,你当你是什么东西,你说谁造反便是造反,说要杀谁便杀谁,你当咱们西州人都是鸡鸭牛羊么?”又有人大声道,“咱们快回去拿弓箭,也教这些狗贼认得什么叫西州人”
卢青岩脸色早已变了几变,心头又惊又怒,实在不知这位库狄氏到底是看出了什么,还是信口胡说,竟能如此惑众。他定了定神,走上了一步,沉声道,“长史夫人,你也是官家女眷,岂不知污蔑上峰是何等罪状,若是再如此胡言乱语,休怪在下冒犯了”
琉璃应声答道,“请问卢主簿,我怎么污蔑上峰了?西州不是军营,是谁给苏大都护这么大的权柄,可以不报朝廷便纵兵围困府衙、捉拿三品大员?西疆谁人不知此次出兵全仗麴都督尽心尽力,筹措粮米军资,半分不少,麴世子与裴长史为护军资,更是刚刚杀贼一千多级,功劳卓著,转头便说他们谋反,真真是岂有此理若他们也会谋反,那西疆谁人还能清白?”
她看着卢青岩,笑容讥诮,“若不是你们穿着这大唐的官袍盔甲,天下人谁会相信你们是捉拿叛党的?只怕更是像是来给那些马贼报仇雪恨的”
卢青岩脸色顿时大变,怒喝一声,“你胡言乱语什么”一旁的周校尉脸上原本是红里透紫,此时却猛的白了白,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上千颗冰冷的头颅堆积在大都护府门口的一幕。
琉璃静静的看着他们,突然笑了笑,声音又提高了几分,“卢主簿若是觉得我是胡言,这也好说得很,不如便请苏大都护具折上奏,也让朝廷看看,到底是他在构陷下属,还是我污蔑上峰想来朝廷定然对西疆突然出现了上千人马贼十分有兴趣,对杀灭马贼的人马恰好是来自兴昔亡可汗麾下会更有兴趣,卢主簿,你说是也不是?”
卢主簿只觉得心头一片冰凉,怎么想不出,眼前这位妇人是如何一眼看破了其间的机关,他不由自主的看了看周校尉,却从对方眼里也看到与自己心头一样的惊悸,随即便是一片冰冷的杀意。
他脑中正自混乱,却听琉璃淡淡的道,“卢主簿,我不过是一介妇人,对这劳什子的可汗马贼都无甚兴趣,只要家人亲友平安便好。但若有人执意相逼,我也不怕鱼死网破、同归于尽横竖今日我若横尸西州,事后自会有贵人替我雪恨,将凶手抄家灭门,那些肯将家人族人性命拿来一搏之人,此刻不妨动手便是。”
这话周校尉听在耳中只是一愣,卢青岩却顿时想起了这库狄氏在长安的种种传言。听闻这库狄氏不但曾伺候过当今皇后,更向皇后家族献上了百万家资,这位皇后手段了得,天下皆知,那些效劳于她之人如李义府者,无论怎样骄横跋扈都能被她庇护,而得罪了他们的人却是下场凄凉,可见她是何其记仇又何其护短,若是当真在众目睽睽下杀了库狄氏,这句“抄家灭门”只怕绝非空言恐吓……
想到此处,他心头的杀意顿时变成一片凉意,忙一把拉住了周校尉,低声道,“这位库狄氏曾经伺候过当今皇后,甚得皇后宠爱。”
当今皇后?几年前那场席卷朝廷的血雨腥风,周校尉自然也有耳闻,那紧握刀柄,本已青筋突起的手,顿时泄掉了七分的气力。
卢青岩心思也转了好几转:裴行俭是大唐功臣之子,名门之后,说他与突厥可汗勾结造反,原本就太过匪夷所思,苏大都护也只打算让他“自尽”,如今看来却是不得不另做打算了,横竖先稳住这库狄氏再说他拿定了主意,开口时声音却依然很有几分严厉,“库狄夫人,我不知你在胡言乱语什么,这叛党逆贼是何等大罪,岂容你如此安在大唐官员身上,请你自重,休再说什么杀人灭口的昏话”
琉璃暗自松了口气,看来这卢主簿果然知道的事情不少,也不愿拿身家性命来押这一把……她不由微笑了起来,“主簿说得好,叛党逆贼,是何等大罪,岂容别有用心之人,胡乱安在朝廷大员身上?卢主簿不会,我自然也不会。”
卢青岩吸了口气,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库狄夫人果然是明白人,说来裴长史原是大唐栋梁,自不会与逆贼有什么瓜葛,只是麴都督和世子,有些事情还是要请他们随军到大都护账前分解一二……”
他话音未落,团正已厉声道,“你想也休想”
琉璃看着卢青岩轻轻点头,“正是,你想也休想。”
卢青岩脸色不由更是难看——这位库狄氏,竟是个得寸进尺的还未想好要说什么,却听身后有人惊呼道,“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却见西州长街两旁的高墙之上,不知何时已出现了数十位西州汉子,一个个手持弯弓,腰挎箭囊,目光凶狠的看向这些伊州边军,在他们的身后,还有人影一个接一个的冒了出来,衣服虽然五花八门,却都是持刀带箭,那股彪悍之意,桀骜之态,亦是一般无二。
卢青岩和周校尉相视一眼,心头都是一凉,他们自然也知道西州民风悍勇,麴氏父子与裴行俭又甚得人心,因此才要以最快的速度把住城门,拿下麴氏父子带出城去,不曾想却还是……
琉璃目光在墙头转了一转,脸上不由露出了笑容,这些西州汉子果然没有教人失望,让他们以一己之力,对抗上千官兵,或许不敢,但若是激起他们的怒火和恐惧,让他们与数百西州子弟并肩作战,这份血性还是有的。
看了看卢青岩的脸色,她微笑着压低了声音,“卢主簿熟读经史,自然知道天道有常理,民心不可违,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有些事情,纸里终究包不住火,铤而走险,说不定是自取灭亡,退步抽身,才是天高地阔最要紧的是,杀人灭口这种事情,一旦杀得手滑,谁知他日会轮到谁的头上?在这世上,又有什么比自己的身家性命更要紧,卢主簿,我劝你还是多加思量,好自为之。”
卢青岩冷哼了一声,没有接话,周校尉狠狠瞪了一眼琉璃,又忍不住看了看卢青岩,“卢主簿,如今该如何是好?”
卢青岩脸沉如水,冷冷的道,“我去回报公子,你守好西州城门和都督府的前后们,一只蚊虫也不能让它飞出去”他转身向都督府门内走去,眼风都不再往琉璃身上扫过。
琉璃微微一笑,转头对身后的云伊和风飘飘道,“这位卢主簿,倒是个聪明人。”
这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传到周校尉的耳朵里,他心里一震,看着卢青岩的背影,脸上不由露出了几丝狐疑。
都督府里,正厅外已被数十名苏海政的亲兵团团围住,台阶下面则站着二三十名都督府差役和庶仆,另外还有数十名差役和官吏不远不近的站在一边,脸色各不相同。
一片安静中,正堂之中麴智湛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了出来,那声音平素总是一团和气,此时却带着刀锋般的锐利,“苏公子,麴某乃朝廷命官,虽受大都护节制,生死任免却不由他来做主,你今日要拿我,除非请出圣上的敕书,不然一纸军令,无缘无故便想让麴某跟随你们离开西州,便是我肯,朝廷制度也是不容还有这五百西州府兵,你不妨去看看他们是肯还是不肯”
堂屋里的苏南瑾满面怒容的看着麴智湛,这位麴都督平日那般懦弱,今日却是油盐不进,先前还百般推脱,此刻却是越来越强硬了,想到亲兵适才的回报,他心头更是一团怒火,这麴智湛敢违抗军令,难不成西州府兵们也敢违抗军令?正自郁怒难消间,门外有人道,“公子,主簿有事回禀。”
苏南瑾恨恨的又看了麴智湛一眼,转身快步走了出去,待听完卢青岩的回报,一张脸已是铁青,略一沉吟,寒声道,“既然如此,咱们也不必多此一举拿他们出城,索性……”他手掌往下一切,冷笑道,“岂不是一了百了”
第115章 僵持不下 小惩大诫
卢青岩愕然看着苏南瑾,突然有些困惑,自己怎么会跟了这样一位莽夫?自己适才说了那么多,难不成他根本没听明白,或是根本便听不明白?
愣了片刻,他只能苦笑道,“公子,这府里的局势您也看见了,麴都督屋外守着这么些人,麴世子的那间屋子咱们到如今还不曾能进去一步,这府里的差役仆从又有这么多不怕死的,一旦强攻,动静传到外面,那便是一场泼天大乱!咱们能不能全身而退还未可知,难道公子要为了麴氏父子冒此奇险?”
苏南瑾脸色微变,冷笑道,“不过是四五百名寻常府兵,便加上一些暴民,难不成咱们这一千来号精兵,还怕了他们?”
卢青岩叹了口气,“公子,如今府外的高墙之上,已站满了手持弓箭的西州人,真要混战起来,乱箭齐放会如何,公子想来也清楚。再说,那位库狄氏,公子又打算如何处置,她既然已猜出兴昔亡和马贼这两桩事情,一旦惹急了她,将这些禀报朝廷,事情便是不可收拾,圣上宽仁,当年的王文度与程知节都能免死起复,多半也不会因为一个兴昔亡而开杀戒,但若是还搭上麴氏父子、血洗西州和养马贼劫军粮的大罪,圣上只怕也不会法外开恩。可若杀了她,公子请想,圣上或是能瞒过,可皇后岂能善罢甘休?以她的手段,只怕连苏氏族人,都未必能保全!”
当今皇后……苏南瑾背后一寒,三四年前,朝廷以铁血手段清洗长孙无忌的余党之时,那段日子里提心吊胆的煎熬他怎么会忘记?好容易随着一纸大都护的任命下来,这片阴霾尽去,父亲和自己才有了底气跟这几个该死的家伙算账,布下能让他们“意外”死于战火刀兵的陷阱,可如今的情势下若是惹上了皇后……他沉默片刻,声音变得尖锐起来,“那依你说又当如何!”
卢青岩胸中原已有了些腹稿,低声道,“公子莫要忧心,如今西州城门与府衙已尽在我等掌握之中,咱们不妨将麴氏父子与裴行俭扣在衙门之中,暂且不动。公子莫忘了,那兴昔亡可汗的确曾派兵相助麴氏,如今兴昔亡的余孽或反或逃,谁知会不会有人来西州通风报信?咱们张下罗网,只要拿住这些人,麴氏父子便是罪状确凿!此其一也。再者,那些西州高门原是颇识时务,公子示之以威,诱之以利,若能说动他们出面告首,又何愁扳不倒麴氏?便是此刻无法下手,待大都护讨平五咄陆部的余党,挥军回师之日,这西州弹丸小城,岂能顽抗到底?”
“至于那库狄氏,咱们只要手握裴行俭参与逆反的证据,换她一时安宁,想来她也不敢不从,待到麴氏父子一倒,裴行俭不过区区一名长史,咱们自有法子摆布他!”
苏南瑾脸色变幻,沉吟半晌,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也罢,便容他们多活几日!”
卢青岩暗自松了口气,忙道,“如今当务之急,一则要看守好门户,西州城门许进不许出,府衙前后门庭也绝不能让人进出;二则也要派几个口齿伶俐的去伊州和庭州传达军令,以免有人风闻奏事,坏了大计。”
苏南瑾不经意的点了点头, “传个话也无妨,伊州的萧都督原是个怕事的,至于庭州的来济,他能活到今日已是侥幸,难不成还敢出头?是怕皇后想不起他还活着么?”
两人计议已毕,卢青岩便转头吩咐入府的这一百多名亲兵,围住都督府正厅与东边侧厅的人手略减少几个,只要禁止闲杂人等出入便好,前后大门则加派人手看护,务必隔绝内外消息。待得一切布置完毕,却见苏南瑾依然脸色阴沉的站在那里,突然沉声开口,“卢主簿,咱们先去用些午膳,午膳之后便叫上身手最好的亲兵随我一道去侧厅,咱们再去会一会那位麴世子与裴长史!”
…… …… ……
眼见把守大门的兵丁又加了一队,都督府的大门外顿时传来了一阵鼓噪之声。只见长街两边高墙上,已站满了背着弓箭的西州汉子,领头的赫然换成了西州府兵里的几名队副。包围都督府的那六百多名伊州边军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