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穿水晶鞋-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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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他微微思索,没有什么印象。
“嗯,跟我讲讲你最喜欢哪个女朋友啊,我一直很好奇呢!”
一副天真无邪的口气,说到底,其实自己就是很想知道雷拓对她们的看法如何?
“没什么可说的。”
“喔。”林静被不耐烦的回答刺伤,不敢再问什么。
橘色灯光轻柔荡漾,弹钢琴的女子换弹一首巴赫的平均律,空灵悠扬的乐声在餐厅里缓缓流泻,充塞着两个人的沉默。他凝视她低头专心用餐的样子,难以斟酌字句。
他该怎么说?林静,从今以后他只有她一个人;林静,她们只是他的生理享受,而她是他的心脏跳动;林静,我爱你,可是你爱我吗?
到了最后,他还是什么也说不出口。
侍者送上漂着一片柠檬的洗手碗,她将手指放在其中轻轻蘸洗。接着,盼望了一晚的樱桃提拉米苏上场。
“好吃吗?”
“当然。”她细细品味着口中丰腴香滑的软起司,突然秀眉蹙起,“不过它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扬眉,用眼神打了一个问号。
“它最大的缺点就是吃完了就没有了。”
他笑起来,“这容易解决,再叫一个带回家吃。”
欲扬起召唤服务生的手被她拦回去,“不要啦,吃这么高热量的甜食很容易变胖。”
“没关系。”他身体微向前倾,呼吸的气息拂在她脸上,暧昧却悦人,“我会在晚上压榨完你的体力。”
差点被口中浸透浓郁咖啡酒的手指饼噎住,她用餐巾掩住嘴剧烈咳嗽起来。
“林静,我迷恋你的身体。”
“好恶心……”脸红若五月石榴,推开他肩膀落荒而逃,“我去一下洗手间。”
林静走开没多久,一个男人在她的位置坐下。
雷拓依然微笑,看着那张似乎焦虑万分的脸,是他聘请的职业经理人,“墨涛,有什么事?”
“抱歉打搅了您的雅兴。”措辞谦和,语气却尖刻,张墨涛无法理解他如何在这种风雨飘摇的时刻还有此闲情逸致。
“没关系,在我太太回来之前你可以随便说。”
张墨涛用职场伦理极力压抑着老板的不满,“银行团降低了雷宇建设的信用等级,不再批准我们所有的无担保信用贷款。”
他只是不以为意地笑笑,“她还真有办法。”金融界人脉广布的周心璧,以她的性格确是不会善罢甘休。
“请你最好妥善处理私生活,别让公司遭受池鱼之殃。”想到那个跟自己处处作对的周心璧,张墨涛一贯文质彬彬的脸上涌现杀机,银行界竟然不少人美称她为女王,依他来看根本就是个“女魔头”,“今天雷宇建设的股票封住了第二个跌停板。”
“没有跌,怎么会有涨?”
看着他悠然自得的样子,张墨涛继续扔下重磅炸弹,“那项高架桥建设的竞标,我们也落选了。”
“你不是亲自坐镇指挥,势在必得吗?”这倒是个意外。
“我已竭尽全力,但公司高层里有人泄露了我们的竞标价和方案。”
雷拓静静思忖片刻,“是阿姨吗?”
“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我明白她想干什么。”他捉摸不定地淡然微笑,“墨涛,你是个人才,换谁做董事长都不会漠视你,不过,恐怕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权利了。”
这是在试探他什么吗?“雷董事长,你到底打算怎么解决这次危机?”他刻意称呼职位,希望雷拓不要再继续玩忽职守。
看到林静在张墨涛背后犹豫着该如何要回自己的位子,他扬起愉悦笑容,“你先回去吧,我太太回来了。”
“可是——”愤愤然起身后仍然忧心忡忡,“你真的不管公司了?”
“你放手去处理吧,我相信你的能力。”
真是不可理喻,张墨涛离开回到自己的餐桌边,继续应付客户。
“你公司有什么事吗?”她坐下,随意地问。
“没有。”他结账,走出餐厅。
林静忽然建议:“我们散步回去好吗?”
“当然可以。”
向来出入都有车,他们好像还没有一起散过步。慢慢走在街上,随意地扯东扯西无故大笑,看路人行色匆匆,车来车往,归巢鸟群在高远深碧的天空中划过轻盈弧线,她忽然觉得余生就好像可以永远这么互相依偎着走下去。
晚风渐起的暮色里,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女孩跌跌撞撞跑过来,正撞在林静腿上,手中抓着的冰淇淋全抹在她的丝袜上。
一位娇美的少妇跟过来,歉意连连地抱起闯祸的宝贝女儿,“实在对不起。”
那女孩子却只是不知悔改地格格笑,甜得像向日葵似的脸孔让人顿时心生怜爱。
“没关系,我自己擦一擦就行了。”林静从皮包里找到湿巾,却被雷拓顺手接过,蹲下身拭去那蜜桃色的奶油,看着远去的那对母女,林静对雷拓赞叹着:“刚才那个小孩长得好可爱哦。”
“如果你有了孩子,一定更可爱。”他将湿巾扔进路边梧桐树下的垃圾桶。
“你没看到她妈妈多秀气吗,漂亮是要靠遗传的,我这辈子是没有希望了。”
“没关系,反正有我的基因补强。”他不急不缓地与她绕着圈子。
林静像是忽然收到了一份意想不到的珍贵礼物。他并不喜欢小孩,对血缘关系很冷淡,为什么想要和她有个孩子?但她还是若无其事地咽下喉头的感动,“你……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做妈妈。”
“你只要会当我的妻子就行了。”
“那怎么行,孩子一生下来就是一辈子的事,当然应该尽力让他们终身幸福。”
在裙裳衣角华丽纷飞的街头,他猛然地拥住她。
他的母亲,为了攀权附势母凭子贵而生下他,大概从没想过自己的孩子会不会幸福这种问题吧。
在莫名的激切拥抱里,她逐渐安定下来,这场婚姻,终于有了一辈子的感觉。
“我们一定会幸福的。”雷拓梦呓般地低语,这是诺言。
她被紧紧拥抱得呼吸困难,心中混乱得一时听不到清楚的声音,“你说什么?”
他没有重复,总有一天她会懂得,“我们出国旅行好不好?”
“怎么突然要出国?”
“这不是你的梦想吗?环球旅行。”看她一脸像要哭出来的笑容,“林静,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风声车鸣,尘世喧嚣,她却仿佛突然什么也听不见,只有那把充满魔力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明明只是随口且无心的一句话,过了这么久,他依然记得。她将脸埋在他的西装上,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眶,“去什么地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和你一起去。”
第9章(1)
雷拓接过那本厚厚的精装自助旅行手册,目录上一连串的旅游名胜,从珠峰一直排到赤道几内亚,“你的蓝图还真伟大。”
她拿着遥控胡乱选频道,声音软软地撒娇:“你不愿意,我自己去就好!”
“大小姐的吩咐,在下怎么敢不愿意?”他卷起书轻轻敲了一下林静的头,“我去上网订机票。”
他走到书房打开笔记本电脑,浏览过各大航空公司的航班后,扬声朝客厅询问:“你想坐上午的班机还是下午的?”
没有回应。
重复一遍问题,依旧毫无动静。只有电视台的午间新闻弥漫在空间中——
“在连续三天股价下跌10%后,雷宇建设今天上午暂停交易一小时,公司发言人发布澄清公告……”
林静呆呆地望着已经开始播报汇市动态的屏幕,然后呆呆地问不知何时坐在身边,用手臂环在她肩膀上的雷拓:“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这么回事,报道得切中要害。”相较于她的震惊,他显得一片冷淡从容。
“你们,真的资金困难?”
“没什么关系,不过是想在董事会制造压力,让我引咎辞职而已。”
她紧张得连眼睛都不敢妄眨,“这叫做‘而已’?”
“是阿姨让公司造成流动性资金危机,趁机压低股价,帮天彻在二级市场上扫货。”
“可是市场流通股数只占百分之三十,二哥就算能清盘也不会比你的股权多。”
“他只要进了董事局就行,那班老臣子们对他印象极佳,又有阿姨替他游说,一定会把他推到董事长的宝座上。”
“那你打算怎么办?”林静听到自己尖锐的声音响起,她很想婉转关心,不露声色地试探,但是话一出口就变成了指责,“你竟然还有心情去旅行?”
笑看她惶惶然如丧家小狗的样子,“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你什么时候着急过?”她挣脱他的手臂,坐到另一边去。
他看着林静难掩紧张的脸色,兴味敛去,突然心生不悦。做不做董事长,对她而言这么重要吗?
“你就这么担心?”
“我这是关心你!”
关心我的钱吗?他岑寂良久,然后开口:“书房靠窗的柜子里,最下一个抽屉里有份文件,是我准备的授权书。”
她不明就里地追问:“授什么权啊?”
“我在瑞士银行的私人账户,还有一只保险箱,现在都是你的了。是私人存款,就算雷氏真的清盘,也不会查到这笔钱。抽屉里还有一些现金可以临时取用。”
“为什么,为什么要给我?”
“我承诺过如果得到雷宇建设,会给你一大笔钱。”
“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再说——”
“能被时间改变的,就不是诺言。”
她害怕得抓住他的袖口,“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种感觉太可怕,她甚至觉得在这个强悍的身躯里、俊秀的容貌下,仿佛是一个她根本不认识的人。
他置若罔闻,穿上西装外套,轻松抖落她的手,眼神讳莫如深,是不可测的世界。
“你要去哪里?”
“如你所愿,去公司。”
站在玄关门口,转身回望林静凄然惶恐的脸,雷拓很想轻蔑地笑笑,告诉她不必这么担心,自己总还养得起老婆,但是,他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而她茫然揪心地站着,就像是站在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不敢走也不敢不走,做什么都是错,不做还是错。急得快要哭出来,却只能看着他走出玄关。
她怎么可以这样失态,怎么可以这样慌张,怎么可以……爱他超过了爱自己?
他在楼下徘徊良久,回家时已是深夜,要面对混乱的公司很容易,要面对她却难得多。
起居间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立灯,她蜷缩在长沙发上睡着了。
天气已有些转凉,合拢海水蓝的落地窗帘,将她抱到床上,仔细盖上丝被。她半睡半醒地翻了个身抱住他,模糊不清地低喃了一句什么,然后又沉入梦乡。
他爱怜地掠了掠她鬓边发丝,不是以为自己已铁石心肠吗?可她的一个动作一句呢喃都会令自己心软。他很想不理她,很想放弃她,可是她就这样睡着了,不说一句话,也能轻易让他的恨烟消云散。
愤怒渐渐褪去,他只觉得悲哀。
你赢了。看着她洁白的脸,睡容静好。你究竟是爱我的钱也好,爱我的人也罢,你都赢了。喜欢一个人,原来真的可以纵容一切。只要你快乐,只要你快乐,我的痛苦不值一提。
那是很久以前了吧,她说:“你有自己的世界。”
其实他也是残缺的,要爱上了她,他才知道自己过往的生命曾经多么空洞。你是我不小心弄丢的那块拼图,有了你,我的生命才完整。
我的世界是我和你两个人的,可是林静,在你的世界里,可有我的存在?
这就是爱情吗?含笑饮毒酒。他居然——爱她超过了爱自己。
看完了最新的经济报道,她坐立难安地在客厅来回踱步。雷拓一早就去公司了,他的手机关机,而办公室的号码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只能困坐愁城。
在书房前踌躇半晌,她终于下定决心将门打开。
这是她第一次踏进这里,或许是上次被摄像机拍下的记忆太过不堪,她对书房总有种莫名的反感。
环顾四周,同样是一面书墙,窗前桌上只有一副摊开的日本地图,几个旅游景点被圈了出来。
那是自助游手册上推荐的地方。
还有机会一起去吗?那幸福啊,不过是海上漂起的蔷薇泡沫,转瞬即逝。她咬紧下唇别过脸去,看到书桌旁的墙壁上挂着一个小画框。
普通的A4打印纸上用彩色铅笔勾勒出图案,笔调幼稚,线条轻浅,缺乏基本的透视技巧,画得实在不算好。这样一副拙劣的作品,用银质画框精致框起。
是她随笔涂鸦的图画,甚至连自己都忘记是在何时何地信手画来,却被他这样珍而重之地挂在书桌边。
喉头绷紧至几乎哽咽,她跪坐在地板上用力拉开书桌最下面的抽屉,颤抖着手拿出授权文件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