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田美井 作者:天然宅-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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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脾气好能忍,可不代表她是傻子。黄氏把钱把的紧,老二媳妇压根从黄氏那里要不到钱,便把主意打到了冬宝她爹头上。
“你这个忤逆犯上,不贤不悌的贱妇!”要不到钱,秀才恼羞成怒,指着李氏大骂,随后在东屋里翻箱倒柜找了许久,他记得李氏带过来的陪嫁里头有支银钗子,当了也值个一两银子,却没有找到,盛怒之下踹门离去。李氏以为他没要到钱,这事就算罢了,谁知道等到晚上,宋秀才就拿回来一个包袱,乘着夜色去了西厢房,叫来了老二宋榆,把包袱递给了宋榆。
没几天,二房的孩子都做上了新袄子,等过年的时候,宋家的孩子里,只有冬宝是一身补丁衣裳过的年,李氏心早就麻木成死灰了,在宋秀才眼里,大毛二毛才是顶顶重要的,他的面子也是顶顶重要的,只有她和冬宝是被人忽略的。
过完年,村头杂货铺的老成叔来家里找宋秀才,说了会话,宋秀才把人送走了,回头跟李氏要银子,说欠人家的钱,人家来要债来了,要是拖着不还,乡里乡亲的不定整出什么难看的,他是秀才,有功名的读书人,丢不起这个脸。
“你借钱?你借钱干啥?”李氏猜得到是为什么,她只是还抱有一丝希望,不想把丈夫想的那么不堪。
宋秀才面色有些不太自然,“这不是大毛二毛过年没新袄子穿么,娘手头紧,我就去问老成借了一两银子……”说着,宋秀才又觉得自己在媳妇面前底气不足掉了男人的面子,立刻板了脸瞪眼喝道:“你一个妇道人家管那么多作甚!我连这一两银子的主都做不了?只管拿银子来就是了,叫人要债嚷嚷到家门口,你脸上就有光了?”
见爹发了这么大的火,横眉瞪眼的样子好生吓人,幼小的冬宝吓的躲在李氏怀里一个劲的抽噎。
李氏低着头去床底下掏出一块砖,拿出了一个落满了灰土的布包,递给了宋秀才,宋秀才打开布包,里头有一根银簪子,约莫有一两多重。
宋秀才心中满意,咳了一声缓和了神态语气,对李氏说道:“等发了今年春季的坐馆之资,为夫一定给你买根金簪子。”说罢,便拿着银簪子出去了。
李氏再也撑不住了,抱着怀里的冬宝嚎啕大哭了起来。
等到李氏寻了机会带着冬宝去镇上大哥家时,她实在忍不住,跟兄嫂诉苦,泪如雨下,嫂子朱氏陪着说了几句话,不痛不痒的骂了宋秀才几句,冬宝的大舅听完了只是叹了几口气,劝慰了几句,吩咐朱氏给李氏包了一包红糖带回去,其他的再也没说什么。
冬宝记的清楚,李氏有一个大哥,一个大姐,李氏出嫁不过半年,冬宝的外祖父外祖母就前后相继离世了,冬宝的大舅卖了房子和土地,到镇上盘了个杂货铺子,生意不坏,日子过的宽裕,对李氏算不上好,但也坏不哪里去,李氏嫁到塔沟集十几年,他一次都没来看望过妹妹,然而李氏去镇上看望他,他也会给李氏包些店里卖的红糖点心之类的礼物,让李氏带回婆家去,脸上也有光。
冬宝不想往李氏的心口上撒盐,在李氏看来,不管外人看她这个大哥如何,她自己总是觉得好的,有个娘家兄弟便有个念想,心里底气便足一些。但冬宝也没办法,李氏是个传统的乡下村妇,以男人为天,她身为女人自卑自怨惯了,她深知这个世道对女人的残酷和艰难,总想给自己找个依靠,哪怕这个依靠只是心理上的。
听了冬宝的话,李氏沉默了许久,哑着嗓子颤声说道:“你这孩子,越来越不听话了,你大舅是长辈,是你能乱编排的吗?再乱说话,娘可要揍你了。”
李氏这是真的生气了。
冬宝连忙抱住了李氏的胳膊,她这具身体才十岁,李氏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依靠,如果不想被宋家人卖了换银子白面,想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她就必须要让李氏和她站统一战线,而眼下的李氏,很明显,疼爱她这方面是没的说,但她被这个家这个世道磨搓怕了,胆怯懦弱,自卑又自怨,没有胆量去脱离这个家,也想象不到女人能独立撑起门户。
对于李氏这种脾性,冬宝没有怨言,只有同情,然而改变一个人根深蒂固的想法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做到的,冬宝只能慢慢来,徐徐图之。
虽然这么想有些不厚道,但在冬宝看来,宋秀才的死对于冬宝和李氏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宋秀才死了,两个人才有了脱离宋家的机会,否则的话,以宋秀才极品凤凰男的特质,冬宝还有可能通过嫁人改变命运,但李氏就只能一辈子困死在宋家,给宋家人当牛做马。
“娘,你别生气。”冬宝脸埋在李氏的肩头,讷讷的说道,“是我不对,说错了话。”
女儿乖巧懂事,李氏心里好受了许多,同时涌起了一股后悔,刚对女儿说话语气太重了,也怪不得冬宝对大毛二毛如此排斥,宋家这两个男娃确实不是能靠得住的人,都随了老二两口子,贪吃懒做。
李氏拍着女儿的背,轻声说道:“傻孩子,娘咋会生你的气,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早点睡吧。”
冬宝点点头,刚想闭上眼睛,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翻身爬出了被窝,摸黑找到了搁在床边的夹袄,从袖子里掏出了半个窝头,还是晚饭时李氏偷塞给她的。
初春的夜晚很是寒冷,冬宝哆哆嗦嗦的重新钻回了被窝,把窝头掰了一块塞到了李氏嘴里。
尝到嘴里的窝头,李氏诧异不已,推开了冬宝伸过来又要塞窝头的手,“你咋不吃?”李氏心疼的问道。
冬宝笑了起来,黑暗中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闪闪发亮,“刚才大实哥和全子听到了奶骂人,不给我饱饭,就叫我出去,给了我葱油饼吃,吃的可香可饱了。”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以示自己真的吃的很饱了。
李氏干了一天的活,从早到晚不得闲,晚饭半个窝头怎么吃的饱?饿的久了饿出病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没爹又没娘的孤女,冬宝的命运也堪忧。
“好……你秋霞婶子一家都是好人……”李氏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水迹,是她没用,连让冬宝吃饱饭的本事都没有,靠大实和全子好心接济。
“娘,你吃窝头,吃饱了才有劲干活。”冬宝小声说道,又掰了一块窝头到李氏嘴里。窝头凉了以后,又粘又硬,嚼起来十分的费劲,也没了热乎时候那股甜味,只是吃饭的时候有黄氏看着,一口都不许多吃,这会上也没有机会去热一下了,只能将就着让李氏吃凉窝窝,总比饿着肚子睡觉好。
屋外头笼罩着朦胧的月光,李氏消瘦的面庞隐藏在暗影中,冬宝小心的给她塞着窝窝,李氏摆手,柔声说道:“娘不饿,你也吃。”
冬宝看李氏态度坚决,便掰下了小小的一块塞到了自己嘴里,母女两个窝在被窝里,分吃着半个凉掉的窝窝,虽然心酸,却又感受到一份情真意切的温暖。
土坯房里只有隐约的光亮,冬宝瞪大了眼睛,也只能勉强分辨出房梁上吊下来的箩筐的轮廓,在这小小的,黑暗的,散发着潮湿霉味的土坯房里,冬宝暗暗握紧拳头发誓,她一定会带着母亲过上安定富足的日子,不再受人欺辱!
第18章 蛇蜕
自从黄氏在冬宝回家的那天晚上大发了一场不讲理的火气后,颇为消停了几天,冬宝也想明白了黄氏为什么发脾气,在黄氏眼里,她是宋家的最高统治者,她要谁干什么活谁就得去干什么活,她要谁吃多少谁就得吃多少,儿子赚回来的银子是她的,冬宝带回家的衣裳也应该由她来分配,只是冬宝没眼色,没把好衣裳头一时间上交给她,她跟一个十岁的丫头耍心眼骗了衣裳,冬宝自己还傻不拉几的去问她要,羞恼之下,黄氏便借机爆发了,要狠狠的收拾不服管教敢挑战她的冬宝和李氏。
见冬宝和李氏这些日子颇为乖顺,在她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黄氏心中免不了得意,对冬宝的态度也好了几分,至少不再明目张胆的克扣冬宝吃喝,家里的轻松点的活计,譬如打猪草,喂猪喂鸡之类的,也会分派给宋招娣去干,对此,宋招娣气的要命,见了冬宝就阴阳怪气的挤兑人,凭什么不让冬宝干活让她干啊?背着黄氏逮着猪用棍子狠打,喂鸡也不好好喂。
冬宝只装作没看到没听到,不想和宋家人再起冲突。倒不是她怕了宋家的人,这具身体的原主人随了李氏的性子,才十岁的丫头,出门不多,内向自闭,对这个社会并没有太多的认知,冬宝想带着李氏离开宋家,必须在这个社会规则允许的前提下,好好的筹划一番,想个万全有效的法子。
她虽然是带着现代人的智慧来到这里的,但前世几年的社会工作经验告诉她,想要过的好,必须要遵守这个社会的大规则,否则就是自寻死路。已经颇为自由的现代女人尚且如此,何况她现在是地位低下的古代女人,她不觉得自己能像别的小说里写的穿越女一样,说几句自由民主的话或者是念几首诗就能让这些古代人把她捧的高高的,奉若神明。她要是有什么出格的行为言论,更多的可能是会让塔沟集的人当她是妖孽附身……
就她这几天的观察来看,黄氏怕是不会放李氏走人的,三天两头话里话外的挤兑人,动不动就说那些二嫁的寡妇死了要被阎罗殿的小鬼分尸,还不是怕李氏改嫁离开宋家,宋家就没了一个免费好使唤的劳动力!
河边的垂柳叶子已经长出不少,风一吹,杨树的叶子像拍手似的哗啦啦的响,地里的麦苗长势正好,油菜花马上也要开了,远远望去整个塔沟集绿意盎然,清凌凌的河水,苍翠的田野,蓝的黄的红的野花开满了山野,前几天还残留着寒冬的气息,然而仿佛就是一瞬间的功夫,春天已经来了,田野美丽而富有生机。
冬宝背着猪草篓子坐在地上歇气,眼前的美景对她来说一点吸引力也没有,她满脑子想的是怎么带着李氏从这个家脱离出去,比撒泼不讲理,她还真是比不过经验丰富老道的黄氏。李氏还年轻,还不到三十岁,搁现代这个年纪,不过是事业刚刚起步的时候,倘若真的在宋家呆一辈子,李氏这辈子就糟践在这里了。
至于她自己,那个只在传闻里听过的,和她有婚约的大户单家算不得什么愁心事,冬宝可不觉得人家会想娶自己当媳妇,只要她脱离了宋家,等她长大了,找个对她一心一意的忠厚汉子嫁了,奉养李氏终老就行了。
她就是个庄户人家的丫头,老老实实的种地,另外想办法赚点小钱,让生活过的富足一些她就满意了,至于什么大户人家的生活,她从来没想过。做人不能奢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点道理冬宝在前世今生都看的很清楚。
冬宝心里翻来覆去的盘算,突然听到背后一阵脚步声,随即就是一声熟悉的叫声,“冬宝姐,你在这里打猪草啊?”
回头一看,正是林实带着全子站在她背后,林实依旧是一身干净利索的衣裳,扯了全子的手,笑眯眯的看着他。
阳光下林实的笑容温暖和煦,让冬宝有些移不开眼,再过一段时间,恐怕上门提亲的人要踏破秋霞婶子的门槛了,冬宝心里笑眯眯的想到。
“是啊。”冬宝从地上站了起来,点头道。
全子看了眼冬宝背后的背篓,已经打满了猪草,小孩子天性爱玩,忍不住拉了冬宝和林实的手撒娇道:“哥,冬宝姐,咱们的猪草都打完了,去玩一会儿吧!”
林实刮了刮弟弟的小鼻子,笑道:“你就知道玩,猪草你才割了几根啊?”
全子不好意思的挠着头笑了笑,他跟哥哥出来割猪草,他玩的多干的少,哥哥在一旁不吭声,一会就麻利的割满了一篓子。全子一脸期待的看着冬宝,“冬宝姐,去玩会儿吧!”
冬宝也不想这会上就回去,这两天宋招娣嚷嚷自己夜里蹬被子,着凉了发热头疼,起不来床,干脆什么都不干了,黄氏虎着脸进了西厢房,摸了摸宋招娣的头,什么都没说便出来了,冬宝十分怀疑宋招娣是逃避干活,故意把自己整病了的,她要是这会上回去黄氏肯定又支使她干这干那。
“好啊,咱们去哪里玩?”冬宝笑道,她现在只是个十岁的小女孩,爱玩才是天性。
全子一看冬宝附和了他,立刻眉开眼笑了,指着旁边的长满了葱绿的树木和荒草的沟子说道:“去那里玩吧,上次我听栓子说他们在里面找到了好多野鸡蛋,还有又肥又大的兔子,他们偷了家里的柴火烤着吃,可好吃了!”
说着,全子还咽了咽口水,小孩子惊叹向往的神情难免让自己的比划带了夸张的成分。
“那不行吧。”冬宝虽然也想捡一些野鸡蛋回去藏屋里,黄氏要是再不让她吃饭,她和李氏也有备用粮,可想想塔沟集大人们的叮嘱,便犹豫了,“大人都说那里头有蛇,万一咬了人怎么办?”
看冬宝想去,林实便笑道:“不碍事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