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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清穿]远望当归-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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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妾死记硬背下来,希望能给小主子提个醒儿。”。
皇后点头:“御驾尊前无小事,你做的是对的。”。
弘晖坐正了些,作出侧耳恭听的样子。我说了几件事,他面不改色,显然早已知晓。皇后露出满意之色,但也对我投来责疑的一瞥。
我有些慌乱地说:“对了,自去年陛下为了宣妃之事处死道士以来,圣上又逐渐宠上了一个叫作张太虚的老道,最近时常与道士们一同在宫中祈福做道法,听说还打算去乾清宫请道神安福版——”
弘晖蓦然打断了我:“为了宣妃之事处死道士?何事?”。
我下意识地眯了眯眼,一瞬间简直难以掩饰心中的惊喜。
这皇宫里的人,身上都散发着一种特殊的气息。那是欲望的味道。嫔妃渴望宠爱,宫女渴望赏赐,太监渴望前程,那种渴望的味道简直浸透了皇宫的一砖一瓦,就连草木都生长得与别处不同。
每一个进过宫的人,出去以后一定会与其他人不一样,只要一眼就能认出来。
一直以来,弘晖和我们更是不同,他看起来高高在上、无欲无求,简直像是玉石雕成的神祗。
可以说无欲则刚。也可以说无情,无心。
但说起明莼的这一刻,他双目中简直沉入了一条璀璨的银河,闪闪的星芒翻搅成勾人的漩涡。
看上去比较像一个真人了。
不然我总像能从他头顶上看到一团光晕似的。真是碍眼。
太高人越妒,过洁世同嫌。
看着他那干净的样子,让我随时有抄起一桶污水泼上去的冲动。
弘晖对明莼的感情,简直热切到不屑掩饰,我瞧一眼皇后,她还是微微笑着凝视着她的儿子,神色又宠爱又纵容,眼中虽带嗔意,嘴角却满盈笑容。
也是,皇后处死我一个小小的贵人,又算得了什么。他根本不怕在他母亲的手下面前露出感情上的破绽。
我垂下眼睛,柔声跟他解释:“小主子有所不知,雍正八年五月的时候,园中有个叫贾士芳的道士跟陛下说,宣妃娘娘命格不详,致使亲近之人多蒙灾难。太后娘娘对宣妃颇为宠爱,后来急病而死;四月宣妃给怡亲王送礼作探病之用,结果怡亲王也猝然离世。这两桩事便是证据。”
“陛下听了大怒,果然因故责罚宣妃,让她避居储秀宫不得外出。但两月后陛下回宫,无意间又见到宣妃娘娘,宠爱之心再起,这才把她带回园中的。回圆明园中后陛下就处死了那贾士芳,说他有谋害之心,其实这道士进宫才一个多月,怎么也不敢就去戕害龙体,只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陛下面前进宣妃的谗言,因此才横死的。”。
这都是弘晖回宫前一两个月的事,也难怪他不知道。
弘晖垂着眼睛,一时没有说话。我说得渴了,端起茶碗喝了两口。他纤长浓黑的睫毛在清透洁白的皮肤上打下极其明显的阴影,看着真的不似凡尘中人。
冰雪为容玉为骨啊。
他神色伤感又寂静,仿佛明莼的事情只和他一个人有关系,而他心里的想法,也绝不屑和他人分享。
皇后轻咳一声:“继续说,道士怎么了?别总说些前尘旧事。”。
我“啊”一声,无辜地说:“主子娘娘,婢妾一时忘形,竟说了这么久……”
弘晖淡漠地说:“你做得很好,此事我全不知情。”。
皇后有点无奈,但爱子之心占了上风,也就不再批评我。
我心里得意,表面上继续装小白兔:“张太虚练得几味好丹药,陛下很是宠信他,常常自己服用。”。
这母子两人都无动于衷。
真是狠心啊。
我继续说:“陛下还时常把丹药赐给亲贵大臣,甚或一些将军学士也得了……”
皇后脸色丕变,立刻说:“陛下不会赐药给你吧?弘晖?你可万万不能吃!”
弘晖摇摇头,皇后仍然担忧,但瞧儿子毫不感兴趣的样子,也就不敢说什么。
皇后,你怎么被你儿子吃得这么死?。
我停了片刻,作出被打断的尴尬样子,等皇后的注意力重新回到我身上来,我才漫不经心状说道:“就连宣妃也被赐药了,当时婢妾就在现场。”。
弘晖的手一下子握紧了。
过了片刻,他平淡无波地问:“宣妃吃了?是何种丹药?”。
还和我装,小样儿。
我作出更加满不在乎的样子:“陛下服了药后,当场赐给宣妃,这是何等宠爱,宣妃娘娘自然不敢推辞了。她也是立刻就吃了呢,至于是何种丹药,婢妾无能,辨认不出。”
空气中弥漫着无言的紧张。皇后一个劲盯着弘晖瞧,我像是一瞬间变成了聋子、瞎子、哑巴,没心没肺地只是说:“婢妾想,宣妃娘娘如此得宠,只怕日后被陛下赐服金丹也是常有的事。”
之后我再也没提过明莼。只是和皇后说,请她老人家继续信任我,我已经抓到了熹贵妃的把柄,她偷偷在宫内外传递衣物首饰古董器物,我已经握有证据了。
皇后匪夷所思地问:“她传递东西做什么?”。
我答:“婢妾揣测着,熹贵妃和四阿哥弘历经济上有些吃紧,只怕是把东西运出去或卖或当的。”。
此话一出,皇后更加匪夷所思,弘晖也流露出错愕的神色。
皇后震惊道:“她一个贵妃,哪来这么大用度?”。
我忍不住笑道:“主子娘娘天生富贵,哪里知道呢,弘历阿哥从宫里搬出去开府也没多久,他一向奢费惯了的,府中妻妾又多,用项又大,他一个皇阿哥还得养不少幕僚文人,开支一项一项的哪里够。前些年陛下宠着他,何曾肯让弘历阿哥吃一点苦头!只是自从宣妃娘娘得宠后,便时常在陛下面前进些枕头风,让弘历阿哥吃些挂落。”。
“如今小主子回来了,弘历阿哥为拉拢人心之用,耗费银子更是大手大脚,这么只有出没有进的,可不是就只能打熹贵妃的秋风了。”。
皇后点头,承认我说的很有道理,但她又不明白了:“那熹贵妃呢?她怎么就要当东西了?”
我继续取笑她:“主子娘娘,您出身高贵,又掌管內帑多年,手里使不完的银子。可熹贵妃从不曾得宠过,娘家又不显,在宫中掌权也有限,陛下虽然常有赏赐,也不是能拿出去用的东西。她可不就只能这么着了。”。
我想起来又说:“那几天熹贵妃愁得没法,听闻陛下给宣妃娘娘赏赐东西,她还在宫里眼红呢,说‘东西给这小妮子有什么用,她又没有孩子,一个人能用多少的,陛下也不多想着些我的弘历’。”。
我还没说完,皇后笑得撑不住,说:“你就是嘴巴伶俐,我最喜欢你这俏皮劲儿。”
你当然喜欢我的俏皮劲儿。我一直夸你呢。
果然皇后转头就跟弘晖说:“弘晖,你可别省俭,额娘我攒了一辈子,这些全都是你的。就是你皇阿玛不赏赐你,我的钱也完全够你使。”。
弘晖无语地看了她一眼,看样子是很想说“我不需要”,但面对着皇后期待的眼神,还是点头应了。
皇后笑吟吟的,过会子说:“宣妃既然这么讨厌弘历,是不是把她也争取过来?”
弘晖一口否决:“不必让她沾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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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会后,弘晖果然来找我了。
他开门见山:“我知道你会些功夫,我也知道,去年十一月的时候,你就站在储秀宫的院门外头。”。
听到前一句我蛮淡定,听到后一句我震惊了:“那你还大咧咧进去?”。
弘晖一脸平淡:“我等了很久才等到那个机会,当然不会为了你就放弃。”
哟,这美少年看着嫩得很,没想到是个二皮脸啊。
他和我说:“你是想要更高深的武功心法?想要荣华富贵?想要家族发达?”
“只要你提要求,我都可以满足你。”。
我看着他,笑吟吟说:“你对人家这么好呀……”。
还没说完他迅速打断我:“只要你完全忠于我。是我一个人,不包括我额娘。”
我顿住了。
他一脸淡然,又变成了那个玉石雕成的人。
但这一刻,像是命运终于回应了我的呼唤,面前这个人像是无上的神祗,只要我作出选择,他就一定会给我。
我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明月。远处的福海倒映着明月的影子,天上地下,月华如练。
这样澄亮的镜子,能照透人的内心。
何处春江无月明,何处相思明月楼。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明莼,她在做什么呢?。
我发了很久的呆,再回头看时,弘晖竟然也在看那一轮月。
他是否和我想着一样的人?。
我忽然觉得他值得信任。我低声说:“我选——我自己的荣华富贵。”。
弘晖瞧了我一眼,似乎觉得我的选择很有趣。但他没有多说什么,显然是没有深究的心思。
他交给了我一粒丸药,迅速地走了。
那金色的药物看着就非凡品,异香异气的。
“道士炼的丹不能再服。你把这颗药让阿莼服下去,不管用什么方法——不许透露我的信息。除孝的日子快到了,我会达成你的心愿,你要想想办法,阿莼不能再侍寝。”。
他很快消失了踪影。我掂着手里的小玉瓶,嗤嗤笑起来。这小子,想得蛮多的嘛,还叽咕着侍寝的事儿呢。我想想,貌似除了雍正五年的一小段时间,明莼几乎从来没有侍寝过?
这么想想,陛下也蛮苦命的嘛。
不过,还有件事情我没和我现在的主子说。刚才皇后拉住我,我告诉了她弘历和高水沉的□。
皇后兴奋得很,已经立志把这事儿捅到陛下面前了。我得帮着这老太太,免得她把事情搞砸。
这些后宫中的事情,弘晖肯定不会计较也不会在乎,因为在男人看来,在争储的大事面前任何后宫争斗都是小问题。但这件事情不同,我估摸着他肯定不会赞同这种手段。
这事情我必须完成。
明莼受了伤害,弘晖能想着保护她,这很好。但我更想报仇。
不是为了明莼,只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自己,能够快活点儿。
我从来不是讲究条条框框的人。什么恩义、公理、忠诚,什么爱与不爱,什么你付出多少我付出多少,我统统不想去管。
人生这么短暂,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
何况站在了皇后这边,扳倒弘历本来也是我的本份。
啊,既然找了弘晖做新主子,那干掉熹贵妃这样脑残的任务,我应该不用去做了吧?


谦妃篇 第十九章 文氏
没有深夜痛哭过的人,不足以谈人生。——高秉涵。
之后我一直在想办法把那粒丸药投到明莼的饮食中去。但她身边的防守出乎意料的严密,而且这粒丸药又是如此奇异的暗金色,兼且异香扑鼻,投到药物、饭食中未免都太显目。
我经历着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心里却挺开心。
我的失败证明了明莼的安全,我当然高兴。她毕竟是我一个人的对手,要是轻易折在别人的手里,那岂不是太让人失望。
雍正九年六月的时候,有一天明莼的母亲带着她几个妹妹入宫来看望她。当时明莼在曲水流觞亭中接待的她们,她早早就驱开了身边的内侍宫女,接待地点又选在这么四面开阔的亭子里,显然也是防备身边暗探的缘故。
但她万万不能想到的是,我会躲在一边的山石中。
有的时候不能不感叹自己运气很好,假山里一条隐秘的暗道,我误打误撞之下发现了,让我发觉这一块岩石竟然是中空的。当年的雍亲王曾经利用这一暗道做过些什么吗?。
我不得而知。我平生有诸多奇遇,但这些东西并没能改变我的命运,最终不过是增长了我的自大和野心。
明莼身后站着一个妙见,她端来几杯茶,就自动自觉站到亭子外面放风。明莼的母亲和嫂子坐在亭子里,外间她的妹子们聚拢在一起,正轻声说笑。
明家这几个小姐或是手执纨扇,或是面含浅笑,或是娇嗔可人,都是大家闺秀礼仪下不错格子的风情。就像她们耳边戴着的粉珍珠耳环一样,不动声色的、娇嫩的精致与富贵。
呵呵,如果我是这帮人,一定会把明莼供奉起来摆在神龛上膜拜。毕竟十几年前,他们还不过是将五六岁的女儿送入宫中做宫女的普通人家。
这种行为,和卖女儿有什么区别。
我曾经无数次嗟叹家族式微,又无能人。可想想,我族中好歹是世代有人为宦,钟鸣鼎食或许不够格,怎么也差不太多。而明莼呢,她什么都没有。
明莼的母亲文氏夫人正在和她说话:“莼儿,家中一切都好,你不必担心。你祖母本来说要一起过来看你,不过前天气候变化,她老人家又着了凉,故此没有动身。陛下时常有赏赐到我们家,我们全家无不感念陛下恩德……莼儿,知道你在宫里一切都好,为娘的也就放心了。”
明莼沉默着,她随便坐在一条锦凳上,坐姿却很优雅,双膝并拢,肩背挺直。她从流觞曲水中捞起一杯冻酒,动作很是豪爽地一口喝了下去。
但不管她有多么的漫不经意,她的神态动作,都远远要比在外间矜持微笑的娇小姐们,更能让人联想起格调,联想起美,联想起端凝的优雅。
这大概是一种深藏在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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