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顶 作者:焦糖冬瓜-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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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
“朕派人隐秘地核查了这份密奏所言之事,都是真的。”承延帝深深吸了一口气,痛心疾首,“皇姑母心疼映儿,朕也心疼。他是个好孩子,但是无心权术,又有一个权欲熏天的母妃,朕无法将帝位交到他的手上,皇姑母,做一个简简单单的亲王才是朕这个父皇所能给他最好的生活!”
镇国公主闭上眼睛起身,承延帝要去扶她,她将他的手推开,上了座辇。
“走吧,回宫。”
“皇姑母!”承延帝追了上来。
镇国公主颔首无奈地一笑,“陛下自有陛下心中的顾念,但是映儿是在姑母身边长大的孩子,姑母不希望他受苦。”
云映的车轴行至宫门,云澈与凌子悦便呼唤着追了过去。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云澈呼喊着扣住车门,车夫不得已将马车停下。
云映掀开车帘,面色憔悴,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澈儿,你来了……还有子悦……我已经不是太子了,而是南平王了。”
“为什么!你就算不是太子了也是堂堂南平王,怎的连些个像样的仆从都没有?太子哥哥你先别走,待我去向父皇求情!”
“不用了,澈儿!不用了!”云映拉住急于离去的云澈,“我本就不适合做太子,父皇也是权宜之下才册立了我……如今能够离开……再不用担心自己令父皇失望,成日战战兢兢母亲的嚣张跋扈会带来怎样的后果……现下这一切尘埃落定,云映终于不必再心忧了!”
云澈转过身来,低着头,肩膀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忍耐着。
凌子悦不发一言,只是扣住云映的手腕。马车缓缓前行,她便跟在车后始终不肯放开云映的手。
“子悦……子悦……记得那日我对你说的话吗?”云映问道。
“记得!你说的没一句话子悦都记得!”
云映点了点头,嘴唇颤抖,“无论发生什么,子悦你都不可以变。若是连你都变了,云映就不知道还可以相信什么了!”
“子悦不会变!子悦永远不会变!”
马车越行越快,凌子悦终于抓不住云映的手,扑倒之时拽下了他腰间的玉玦。
云映看着凌子悦跌倒的身影,猛地将身子探回,双手抓紧膝盖,闭上眼的瞬间,泪如雨下。
凌子悦爬起,只见马车车轮飞转,驶离皇城。她手中的玉玦如同云映一般温润,却又脆弱无比。
她身后的云澈望着凌子悦的背影,眉心耸动,蓦地从身后将她紧紧搂住。
“子悦!子悦!别追了!”
凌子悦吸了一口气,抿起唇来沉默不语。
那一夜,携芳殿中的洛嫔端坐于铜镜前,手指缓缓梳弄自己的长发,唇角笑意难掩。蓦地,殿门被打开,洛嫔惶然起身,瞥见来人是自己的儿子云澈,握紧衣角的手指缓缓松开。
“澈儿,你这是怎么了?冒冒失失的!”洛嫔扬起手腕,宫人们将殿门紧紧关起。
“母亲可满意了?”云澈目光中几分苍凉,几分难掩痛楚。
他如何猜不到群臣请奏程贵妃封后不是洛嫔在幕后推波助澜?
“程贵妃飞扬跋扈,她的儿子性格懦弱,他们的今日完全是自食其果。澈儿!”洛嫔上前,按住云澈的双肩极为用力地看进他的眼睛里,“我们的机会来了!”
云澈向后退了半步,看着眼前这个素致淡雅的女子,忽然有些认不得她了。
“敢问母亲所指的是什么机会?”云澈扬起下巴,他想知道这个一直通情达温润如水的女子变了多少,还剩下多少。
“你说呢?”洛嫔含泪而笑,“你在想母亲为何如如此工于心计,为何急于将你推向王座?那么母亲告诉你,你生在帝王之家,你爬得越高也许会像云映那样摔的越惨。但也只有你一直往上爬,才能最大限度的保住你我母子的性命保住我洛氏全族!你才有可能得到你最想要的东西!”
云澈摔开洛嫔的手,冲出门去。
仰面而望,云中似有硝烟汹涌。
要变天了。
13、最是薄凉帝王心
当日晚膳十分,宁阳郡主来到携芳殿看望洛嫔。宁阳郡主只比洛嫔年长两岁,她的郡马并非皇亲贵胄,而是一个不得志的词人。宁阳郡主爱慕他的辞赋不顾镇国公主的反对下嫁于他。镇国公主一怒之下令那个词人终身不得出仕,使得宁阳郡主的郡马郁郁而终。宁阳郡主最终将满腔爱意都放在了女儿云羽年的身上,并且着力培养人才,朝中太仆、司空就出自宁阳郡主府,而郎官等更是数不胜数,宁阳郡主跺一跺脚,承延帝的眉头都得皱起来。
“是姐姐来了啊!”洛嫔笑脸相迎,上前拖住宁阳郡主的双手。
“看你那脸儿笑的,又变得美丽许多了。”宁阳郡主坐下,“我教你派人怂恿朝臣立程贵妃为皇后,没有错吧?”
“那也得有姐姐从中帮忙。后宫中嫔妃赠送豪礼与朝臣虽是明令禁止的,但后宫前朝还不都是说一套做一套?没有姐姐事无巨细地将程贵妃的事情上奏于陛下,她的尾巴还是翘着的呢!”
宁阳郡主冷哼一声,“她自诩功臣之后,家中富可敌国,出手都比后宫其他嫔妃嚣张许多,被抓住痛脚也是迟早的事情。如果他日澈儿即位,我只望你不要忘记你我之间的约定!”
“那是自然。这个程贵妃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她也不过是仰仗祖宗福荫罢了,竟然暗讽羽年的出身。”
宁阳郡主的拳头缓缓握紧,“羽年的父亲若不是因为我,也一定会有出人投地的机会!程笑仪那个贱人有什么资格嘲讽我的夫君还有女儿?我会让她好好付出代价!我要让我的夫君知道,我们的女儿何等尊贵!”
洛嫔覆上宁阳郡主的手指,“姐姐别气,我们这不正在为郡马出气吗?”
她表面安抚,眼神之中却又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自从凌子悦寄养宫中之后,她的寝居就被锦娘安排在云澈的寝殿附近。寻常时日,云澈势必要与凌子悦同寝,但自从云映离开帝都后,凌子悦每日都待在自己的寝居中。
近日的午膳,云澈特地吩咐准备的都是凌子悦喜爱的菜肴,但是她没用多少便撤去。
云澈心下难受,他知道凌子悦与自己疏远的原因。云映被废很大程度上源于程贵妃失宠,而程贵妃失宠……与当日凌子悦禀告承延帝遭程贵妃宫人掌掴不无关系。
凌子悦的脸颊已经凹陷,双眼大而无神。她原本喜好投壶如今就算云澈为她准备带有响铃的箭,她也提不起半分兴趣。
入夜,云澈悄然进入凌子悦的寝居。凌子悦蜷起而眠,在那宽大的床榻上显得分外纤小。云澈坐于她的床边,轻轻抚弄她额角的发丝。
“子悦,我知道你没睡着。”
凌子悦背靠着他,不发一言。
云澈牵起被角,侧躺在凌子悦的身边,伸长了胳膊将她揽进怀中。
“子悦……我好怕。那日站在宫门前,我以为你要随太子哥哥而去。你看都不看我一眼,当真讨厌我了吗?”
凌子悦终于动了动,手指覆上云澈冰凉的手背。
“子悦是阿璃的伴读,阿璃你不让我走,我哪里都不会去。”
云澈心下动容,将凌子悦抱的越发□。
“可是你喜欢太子哥哥,对吗?”
凌子悦在他身边待的太久了,久到云澈差点忘了她是女子,忘了她心中那柔软如丝的情怀。
凌子悦沉默,颤抖的肩膀却告诉了云澈答案。
“为什么是太子哥哥呢?因为我欺负你的时候他护着你了?因为他是太子?还是因为……”
“因为太子与世无争,因为太子心无城府,因为太子在这繁复宫中太过简单,因为太子比所有人都真挚,也因为太子根本……不适合这宫中。”凌子悦的声音发颤,紧紧闭上眼睛。
云澈那一刻隐隐明白凌子悦到底要的是什么,她希冀的是怎样的生活。
只是生在帝王之家,云澈明白这样的生活他永远都体会不到,他能做的,只是将她越搂越紧,哪怕她皱起眉头勒到她无法呼吸,云澈也不肯放开。
云映离开帝都没过多久,程贵妃便被打入冷宫。曾经风光无限及万千宠爱于一身,如今只得与青灯为伴,门庭冷落。昔日她得罪了不少人,如今就连与她送饭的宫人都能欺凌她。
“程娘娘,用膳了。”那宫人冷嘲热讽,将食盒刻意放在桌边,一松开手,整个食盒落下,饭菜散撒一地。
程贵妃正欲发作,那宫人却高声道:“哎呀,是奴婢不小心,娘娘就委屈自己的纤纤玉手,将这里好好收拾收拾吧。奴婢还有事要忙,待到奴婢来取回食盒时,望程娘娘已将这里整理干净了。”
“你!你这个狗奴才!竟敢对本宫如此无礼!你……你……”程贵妃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手指狠狠指向对方的背脊,那宫人无所谓地扬长而去。
“啊——啊——”程贵妃声嘶力竭,却无人理睬。
冷夜漫漫,整个冷宫之中仅有一盏微弱的灯光。床榻坚硬如石,被褥轻若无重。
程贵妃不消几日便病了。
冷宫的宫人们对她置之不理,索性连饭菜都不来送了。
程贵妃恍惚之间只听见有女子怒喝声。
“你们好大的胆子!陛下当日有令要让程娘娘衣食不缺,如今娘娘病了你们不但不通报皇上,就连太医也不请!本宫定要禀奏皇上,好好惩治你们!”
程贵妃侧过头来,瞥见的正是洛嫔。
如今的洛嫔春风得意,宫人们都传说她现在早就取代了程贵妃成为承延帝心尖上的女人。如今她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正是得了承延帝隆宠,气色俱佳。
“你……你来做甚!”程贵妃撑起上身,冷笑着看向洛嫔。
“洛姐姐!快躺下!妹妹已经去请了太医来给姐姐瞧瞧。”洛嫔上前赶紧扶住程贵妃。
程贵妃挥开洛嫔的手,冷笑道:“你是来笑我今日落魄,让我看你今日的风光吗!”
洛嫔蹙起峨眉,一副被误解之后的心痛。她身边的宫人忍不住叱道:“程贵妃,你真不识好歹!而今你何等身份,洛嫔娘娘是……”
“住口!若再多言便掌你的嘴!”洛嫔怒斥,随即对程贵妃柔言道,“陛下对姐姐虽有愠意,但多年情分犹在,过一段时日等陛下的气消了,姐姐仍可以宠冠后宫!”
程贵妃却冷哼了一声,“洛瑾瑜,我已经落到今日这般田地了,你何苦还要装模作样?你不觉得辛苦吗?说吧,是不是过两日陛下要册封你为贵妃所以来炫耀了?”
洛瑾瑜别过头去,眼泪落下,“未想到姐姐对洛瑾瑜误解如此之深。你我都是陛下的女人,谁不想得到夫君的垂爱?瑾瑜对姐姐又妒又敬,姐姐如今失势,瑾瑜只为姐姐心疼,从未想过要落井下石!”
“不用多言,我如今已经病了,只想清净一些。洛嫔请回吧!”
洛嫔见程贵妃如此排斥,只得离去。临走时命人为程贵妃添置被褥熬炖补品。
夜晚,一直强装冷漠的程贵妃终于忍不住眼泪落下。她仰面望着不复华丽的幔帐,肩头微颤。
宫门被小心翼翼的推开,一个身影挤了进来。
程贵妃抹开眼泪,望向来人,冷声道:“什么人?若是要来嘲讽我程笑仪的,不如就此离去。程笑仪冷言冷语听的多了,耳朵都快长茧子了!若是来这里偷取些物件宫外买卖的,也不如离去。这里是冷宫,程笑仪一无所有!”
“娘娘,我是凌子悦。”
对方用火折子将桌上的灯点亮,程贵妃这才看清来者真的是个十岁的孩童。
“你……”
虽然凌子悦常伴云澈左右,但程贵妃一向眼高于顶,连凌子悦的样貌都未曾看清过。
“娘娘,凌子悦听说娘娘病了,特来探望。”凌子悦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囊,将其摊开竟然是一些金银,“娘娘如今住在这种地方,必使些金银才能唤得那些宫人。”
程贵妃咳嗽了两声,冷然道:“你既是云澈的伴读,自然知道我与他母亲不和。你来探我,是何用意?莫不是那洛瑾瑜在我这里踢了铁板,就让你这孩童来试探我!”
凌子悦赶忙上前,低声道:“娘娘切莫多心。凌子悦曾经在宫中承蒙太……南平王照顾。娘娘需保住玉体,远在封邑的南平王才能安心。”
说完,凌子悦便将系于颈间的玉玦拿出。
程贵妃指尖触上那玉玦的瞬间,泣不成声。
凌子悦坐于她的身旁,不发一言。
“别人都道我程笑仪愚笨,只知道享受帝王的宠爱,嚣张跋扈不可一世,昨日的因种下今日的果。但真正让我落于此境的,乃是陛下的绝情与不信。我再骄纵,也不过一介女子,做不到翻云覆雨。但陛下听信宁阳郡主的挑拨,宠爱洛瑾瑜的千依百顺,早就忘却了当日对我的誓言。我在陛下面前全然的真性情却抵不过洛瑾瑜的假柔情……”程贵妃抿唇一笑。
“既然恩宠已去,娘娘何必纠结?不如放下高傲安稳度日,还有机会与南平王重聚。”凌子悦劝慰道。
“我放不下,是因为陛下在我心中的重量比过我在陛下心中的重量。陛下是我的夫君我的全部,而陛下心中的却是整个云顶王朝,有前朝后宫,有无数女子等待他的垂怜。我错了,错就错在太信任陛下,自以为可以做陛下最爱的妻子。洛瑾瑜她赢了,赢就赢在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