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重锦-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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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恍若晴天一个霹雳乍响,幼微被震得七荤八素,张大了嘴傻乎乎地看着鱼宗青,好半晌,她才慢慢回过神来。
聘她为刘家儿媳?原来自己那么小的时候刘伯父就给爹求过亲了,怪不得他一直那么喜欢自己……不,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幼微忙摇摇头,将那些惊诧甩之脑后,接着便是愕然地看着鱼宗青,讷讷地问:“爹你同意了……”
她的声音因为太过惊讶而显得低沉飘忽,原本糯软清冽的嗓音竟是显出了一股无力与软弱。
她实是震惊啊!
鱼宗青缓缓摇头,幼微大大松了一口气,然那口气刚到半空中鱼宗青就又接着说:“虽没直接同意,但也差不多应允了!”
幼微的那口气就那么不上不下地吊在半空,动弹不得,她一双稍带粉色的桃花眼瞪得大大的,小嘴未张,就连呼吸也不由自主屏住了。
他说,他说什么?应允了?
这个念头一在心头闪过,一股怒气就在她心底升起,她瓷白的脸颊转为绯红,那是被怒火给涨红的,什么话也不说,她当即就转身离去,嘴里恨恨有声:“好你个刘谦和,竟然瞒了我五年……”
这时的她完全忘记了自己曾有那么片刻是想嫁给刘谦和的。
“回来。”鱼宗青见她神情不对,忙忙喝道。
幼微的腿向外跨了一步,无奈只得停下,她双目晶莹,闪着愤怒的光,也顾不得其他,就直接质问鱼宗青:“爹,你给我许人家为何不跟我商量商量?还瞒了我这么多年!”亏她还想着在嫁娶一事上该怎么对爹娘说自己的主张呢!谁知竟然是商量都没商量一下就把她的人生大事给解决了,这,这与前世有何不同……
好吧,即使现在的幼微极其愤怒,她不能不承认刘谦和比李亿好太多了,而且前世基本上就是她自己相中、进而决定嫁人的,这世却是爹完全做主,并不一样……
但,就算如此,她依旧非常愤怒!是从未有过的愤怒!她也不知她自己为何会这么愤怒,明明刘谦和开朗体贴,温逊聪明,又对她有情义,她自己也曾动过心思,但现在听到爹竟然早就把她的婚事给解决了,她竟是这样的愤怒!愤怒之后,便是一阵的心酸与哀苦……
哀苦,怎么会苦呢?她愣了一下,自己这是怎么了?
李亿那温文尔雅、俊朗含笑的脸庞在她脑海倏忽闪过,她吃了一惊,黑亮纯澈的眼眸莫名闪了闪,原来。她竟是从未忘记他吗?
原来,在她记忆的深处,她竟是时时刻刻都记着他的存在,记着那个薄幸郎的存在!
她一直以为自己忘记的了……
鱼宗青为她突如其来的怒火给惊呆了,愣了下,才缓缓的小心地喊道:“惠娘?”
幼微一下子就回过神来。她看了看面前正担忧奇怪望着自己的鱼宗青。心头突然一涩,她挤出一个笑容,轻声:“爹,这事我们待会儿再谈好不好?我先去帮娘准备晚饭……”说着不等鱼宗青回话。便转身急急离去。
鱼宗青望着她仓皇而逃的背影若有所思。
幼微快速冲出书房,也没去厨房帮忙,而是径自回了自己屋子。一把把门关上,她才如松了口气般瘫坐在床上,瞪大眼睛望着头顶的屋梁。
她是个很善于遗忘的人。是个不喜耿耿于怀的人,过去发生的人与事她从不愿多想,只坚信以后会更好,那些苦难与悲惨她自重生后也是尽可能地全部忘掉,但——不想起不代表是真正的忘记!
那些痛苦的残忍的记忆一直都藏在她的内心深处,悄然矗立,稍稍一碰就会痛彻心扉。
而现在。她就不小心碰到了那块最柔软伤处最深最敏感的角落……李亿!
可以说,她前世一切的悲惨都来源于他。但欢乐也几乎全部来自他。
遇他之前,她因家境贫寒、出身卑微一直汲汲经营、努力往上爬,但她自与娘住到平康里以后就不再是之前平民的身份了,不管如何洁身自爱,她姓氏的前面一定会加上平康里三个字,这三个字本身就是一种蔑称,一种类似于伎的称呼。平康里本是长安最繁华的妓女歌妓所在之地,那么自平康里出来的小姑子又怎会是良家之子呢,在世人眼里,她是由民自降为伎啊!除了这个惹人非议的身份,她又是个有才、能写出名震长安诗歌的才女,伎之前再加上才女两字,她鱼幼微与时下名妓无异。
大唐声誉赫赫的名妓,一则必定是长相艳丽,一则便是才华横溢,她这二点全占全了。
所以即使她十一二岁就名满长安,她写的诗人人传诵,时人对她的评价依旧是一个“伎”字。这是她努力一生都不能去掉的污点!
她那时何其怨恨郑氏的愚昧短视啊!
遇到李亿后,那样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又满腹才华的郎君便让她轻而易举地心动了,她在平康里见多了肥肠大肚的粗鄙商户,见惯了纵欲过度脚步轻浮的世家子弟,李亿的出现真的就像天空里的郎朗白云、高山中的淙淙水涧,让她又惊又喜,江陵名门之后,新科状元,偏偏他容貌俊朗,性情温润,悲悯宽容,对她一见倾心,小意顺服,她那颗心便在他火热的攻击下沦陷了……甚至都顾不得自己的身份对于世家子的李亿来说连小妾都不够资格,她做了他的外室……
外室啊,前世的自己怎么会认为真能与他耳鬓相磨,厮守一生呢?
短短三个月的新婚生活,哪怕是现在想来,也是美好幸福的,他们就如世间最普通最平凡的夫妇一样,他为她画眉,为她梳发,出游时体贴地扶她上马,她为他做半生不熟的饭菜,为他做丑陋的荷包,小鸟依人,含情脉脉,她那做人外室的遗憾渐渐消散了,若这样神仙伴侣的日子真能过得长久,是不是原配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甚至都庆幸自己当初没有执意要做他的妾了,大户内宅关系复杂,正妻管教,公婆都在,她哪里会有与李
亿依依相偎的夫妻生活……她不禁都洋洋得意起来,可是不过三个月,不过三个月啊,远在江陵的李亿正妻裴氏来到长安,知道了她的存在,当即带人打到了她住的地方,李亿也随之而来,他只是站在那儿看着,看着她被裴氏的奴仆打骂侮辱,她被打到了大街上,衣衫被撕破,头发散乱,脸上与身上都是伤痕,围观的人都好奇憎恶地看着她,身为外室,就是自甘下贱堕落,没有人会同情怜悯她!她那样悲惨,那样不堪入目,但李亿依旧只是看着,连上前为她披件衣服的勇气也没有……
她恨,她憎,但是随之而来的还有无助的酸涩与苦痛,与心底那一点点的期待和渴望,她被少女情怀蒙住了眼睛,竟没当场看出原来她相中的翩翩才子郎君竟是个懦弱惧内的,竟是个大事上掂不起来的,竟是个绣花枕头……
她被李亿悄悄安排在咸宜观,他许诺会在说服裴氏之后前来接她回府,她苦苦等待,等来的是他被授了官,是他牵着妻儿远赴上任的消息……
她是个痴情又死心眼的人,在自怨自怜过后便鼓起勇气找他,求他再续前缘,他拒绝了,带着丝不舍与无奈,但依旧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然后她的爱便变成了憎恨,变成了无奈,变成了堕落,她只有过三个月的幸福,上苍便全部残忍地夺去了,并让她用将近十年的生命去补偿,去忏悔!
思及此,幼微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一滴泪自眼角悄悄溢出。
她心底是有着深深憎恨的,她有时想决意搬回长安可能与别的都没关系,只是因为她要报仇,她要将前世所有的痛苦都让李亿再承受一遍……
所以,现在的她才会在听到爹早早给自己选好人家的时候大发雷霆吧,这就是她发怒的理由吧……
她如是安慰自己。
听到外面郑氏在喊吃饭了,她忙站起来走到梳妆镜台拍了拍略显苍白的脸,又做了几个鬼脸,见其恢复成红润高兴的模样,才打开门去了厨房。
郑氏正在舀饭,见她进来着重看了她一眼,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不自然,松了口气,想鱼宗青兴许没说什么厉害的,便抛之脑后不再管,兴冲冲地叫着木华吃饭。
顺子也进来帮忙,郑氏原是挑剔地打量他,待发现他竟是一副贵人长相时,顿时嘴巴大张傻愣在那里。
这少年怎么看都不像个乞丐。
郑氏原本预备脱口而出的刻薄话也生生咽在了喉中,悄悄在幼微耳边问:“慧娘,这人什么来历?”
幼微摇摇头,不甚在意地说:“我没问。”
“像是贵人出身!”郑氏咽了下唾沫,惊惶不定地说道。
***
天哪,断更两天被编辑大大给发现了,好惨呢!其实是下大雪,家里一直停电,偶又没存稿……
☆、第一百章粮肆被劫
幼微瞅了眼神色未动,正忙手乱脚舀着汤饼的顺子,一边笑一边摇头:“他只是在咱家待两个月,等灾害过了就走了,管那么多干嘛!”
郑氏一想也是,点点头,正欲说什么,抬头就见顺子被滚热的汤水给烫了一下,手一抖,差点将晚给仍在地上,吓得连忙奔过去接过,一边絮絮叨叨:“慢点,可别把碗给摔了……”
也不知到底是不是顾忌顺子的身份,她没有喝骂出声。这要是明珠,早就被骂的晕头转向了。
顺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呆站在那里,傻乎乎的样子倒是很可爱。
郑氏看了他一眼,没好气说道:“好了,快出去吧,这不是郎君们待的地方!”
顺子犹疑地瞅了瞅幼微,后者正望着他狼狈的模样笑,他俊脸一红,忙忙出去了。
幼微不甚满意地对郑氏说道:“娘,瞧你对人家多好,对明珠的态度就不能好一点?”
这还是自明珠离家后二人第一次开成公布地谈起明珠呢。
郑氏被噎了一下,唇动了动,才没好气地说:“死丫头,净会为外人跟我吵架!”
这话让她说着有些伤心。
幼微暗叹一口气,忙忙安慰道:“好了好了,是我错,好不好?娘最大方贤惠了,是我小心眼好不好?”
她这反讽似的语气让郑氏再次无语,狠狠瞪了她一眼才罢休。
鱼宗青也自书房里出来吃饭,见幼微依旧笑嘻嘻的,毫无烦恼的样子,眉略皱了下,就松开。也当做没事人似的吃饭。
夹了两筷子菜,他才定睛看向坐在一侧的顺子,眼神闪了闪,问:“你是谁?”
这就是慧娘救回来的灾民?他刚在书房似是有听到。
顺子忙放下筷子,站起来行了礼,规规矩矩地说:“老爷!”
老爷?鱼宗青的眉拧成了疙瘩。看向幼微:“怎么回事?”
幼微还未来得及说话。郑氏就酸酸地在旁接音:“还能怎么回事,你闺女儿又好人做好事,带了一个吃白饭的来家!”
幼微与顺子的眉同时皱了起来。
鱼宗青和蔼地看向顺子,问:“你叫什么名字?家原是哪儿的?”
顺子低头。态度虽恭谨,但任谁都可以看出那隐在其中的傲气:“小的是江南人,娘子起名为顺子!”
幼微尴尬地朝鱼宗青笑了笑。笑过后又瞪了顺子一眼,这人太没良心了,明明是你不说出真实姓名。现在供出我来好像是我强迫你做我家奴仆似的!
若真是奴仆,怎的你还同桌吃饭?
鱼宗青哼了一声,就严厉地看向幼微,嘴唇微撇:“慧娘是个顽皮的,既然救你来家那就是当贵客好好招待的,以后叫我先生就是!”
他做了七八年的教书先生,也听惯了别人这样叫他。
顺子却依旧很恭谨顺成地说:“小的自愿为奴。以报救命之恩!”他俊雅清秀的脸低低垂下,让人看不见他此时的表情。
幼微很费解。不知道这个明明就像是大家族出来的少年郎为什么一定要做个低人一等的奴仆?
鱼宗青摇头,态度坚决:“我鱼宗青从不挟持人报恩,以后你就先在这儿待着,等过段日子太平了,再回乡找你的父母家人就是!做奴仆之事不用多言!”
做了这么多年的教书先生,他威严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顺子默了默,却没再坚持。
“坐下吧。”鱼宗青道,问郑氏:“你把他安排到哪儿睡?”
郑氏撇撇嘴,道:“你闺女儿让他住在西屋。”
鱼宗青点头,西屋稍一收拾就能住人了,条件也不算太差,倒是还可以的。
顺子就正式在鱼家住了下来。
晚饭后,幼微帮着顺子把西屋整理一下,一抬头就看见后者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不由奇怪:“看我干嘛?”
声音淡淡的,又露着一种北方少女特有的清丽。
顺子犀利明润的双目闪了闪,道:“原来你已经许人了……”
幼微吃惊抬头,脸白了一下,便低低呵斥:“你偷听我和爹的谈话?”
顺子耸耸肩,很无辜的样子:“你们说话那么大声,我自然而然你就听到了!”
胡说,北屋离书房那么远,若果不是特意去听怎会听见。她依旧愤怒地瞪着他。
顺子立即分辨道:“我自小六识过人,远在五十米之外的树叶落地声都能听见!”他脸上微微带着得意,想必这是让他最自豪的地方。
真的假的?幼微狐疑地望着他,又一想他与自家又没关系,让他听见也没什么,便低下头忙着铺被子,不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