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之女-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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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在帝王家,情深,专宠原本就是大忌。
靖阳王眉头紧蹙,抓住魏总管的手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魏总管低头道:“话已至此,王爷应该知道怎样去做。分寸,全赖王爷自己拿捏。王爷只要谨记,苏小姐的安危或系于王爷一身就好。”
靖阳王难掩痛楚之色,喃喃道:“父皇也是深受其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为何还要这样?”
魏总管面上有悲悯之色:“生在帝王家,有些事便由不得自己。在皇室巨族,有多少身不由己的事情啊!有些事,不是因为想做,而是因为情势使然,不得不做。。。。。。,皇上,也是希望您一生平安康泰,永无忧惧悲恐。。。。。。有些事,关心则乱。。。。。。,身为帝王,就要把心抛开。。。。。。”
说完伏跪下去道:“老奴出言无状,王爷尽可以掌老奴的嘴。”
靖阳王蹲下,握住魏总管的手,将他拉起来,满面倦色道:“除了你,谁还肯对我说这样的实话?魏总管,多谢你。只是,我很累。。。。。。”
魏总管一面扶他上床歇息,一面派人去宫中,只说靖阳王昨夜不胜酒力,回府时又着了风寒,有些头痛头昏,需要静养两日。一面将博山炉中的瑞脑香换成安息香,又命侍女浓浓煎一碗安神补心的合欢汤送来。
看着靖阳王依旧有些苍白的脸和微蹙的眉头,魏总管低低道:“睡吧,睡吧,睡醒了好好想明白。日子还长着呐,不急,不急。。。。。。”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长久,只图长久。。。。。。
作者有话要说:PS:关于“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出自 诗经 小戎原文如下:小戎俴收,五楘梁辀。游环胁驱,阴靷鋈续。文茵畅毂,驾我骐瘢АQ阅罹樱缕淙缬瘛T谄浒逦荩椅倚那K哪悼赘罚卧谑帧f腈蚴侵校m骊是骖。龙盾之合,鋈以觼軜。言念君子,温其在邑。方何为期?胡然我念之!俴驷孔群,厹矛鋈錞。蒙伐有苑,虎韔镂膺。交韔二弓,竹闭绲縢。言念君子,载寝载兴。厌厌良人,秩秩德音。吼吼,蛮深情吧!!
☆、节礼(五)
正月初二,天气晴好。南方天暖,就算严冬也不像北方一样水瘦天寒。
快雪斋原本就是国师府老太爷晚年修养的处所,景致尤其清雅,别有洞天。
因老太爷性喜梅花,快雪斋旁设了个梅园,里面遍植各种梅树,宫粉梅、红梅、照水梅、绿萼梅、大红梅、玉蝶梅、洒金梅等,洋洋近千株。
现在梅花已经繁盛到极致,正是赏玩的最佳时节。梅园中有寒香亭,四面窗槅里不是糊的窗纱窗纸,而是镶着晶莹剔透的大片水晶,是以尤其宽敞明亮,最宜冬日倚窗把酒,赏梅观景。
酒宴就设在这寒香亭中。
酒菜俱已上齐,玉轻尘屏退所有侍女。然后亲自捉壶把盏,为二人添酒布菜。
薛瑛中眯眼一笑,虚虚挡了一下道:“玉兄纡尊降贵,小弟怎能心安?”
玉轻尘扫他一眼,扬眉哂笑道:“何必虚伪?”
薛瑛中摸摸下巴谦逊道:“还是要客套一番的。”
言罢,笑眯眯看着对面嗤笑的玉轻尘。
亭中笼着火盆,温暖如春,二人闲话对酒,很是惬意。薛瑛中笑得适意:“看玉兄神情,定时近来事事顺遂?”
“有你相帮,自然顺遂。”
“宫中都还妥当吗?”
“你的小鸟很能干,也已经都各自找了主人,将来定能有极大用处。”
薛瑛中把玩着手中酒杯,沉吟片刻问道:“约略何时可以成事?”
玉轻尘想了想,淡淡道:“慢则一年,快则半载。”
薛瑛中双手握杯,向前一举,然后一口饮尽,点头道:“好酒,痛快!”
饮得急了,不由低头轻咳几声。玉轻尘皱眉道:“你身子不好,何必喝的这样快!”
一边说一边为他拍拍后背。薛瑛中抬头笑道:“以我残病之躯,能够置身如此大业之中,何等有幸?!且或可亲见大功告成,怎能不为之浮一大白?”
玉轻尘皱眉道:“什么‘或可’!来日功成,怎么少的了你?!再不许口出不利之言!”
薛瑛中只是笑笑。玉轻尘眉头尤蹙:“你这样消沉不好。”
薛瑛中仍只是笑。玉轻尘沉声道:“昨日我收了一份年礼,心中觉得有些高兴。今日唤你前来,也是有一份年礼相送,只盼你收了,也能添一分欢喜之情。”
薛瑛中抬眼直直看着玉轻尘,片刻方才一笑:“是吗?小弟倒有几分好奇呢!”
玉轻尘唇角向下一抿,拍击两下手掌。过不多时,亭外有莺声沥沥:“小女子拜见国师大人,薛二公子。”
亭门随即打开。一个身量娇小苗条的女孩站在亭外,盈盈拜倒。
她低垂螓首,只可以见到柔和小巧的下颌,满头秀发,一半以金环束起,另一半自然垂下,头上只别了一支珊瑚四蝶步摇,行动间,钗上的小金蝶颤巍巍摇荡,与耳珠上垂下的小金蝶相呼应,殷红的红珊瑚,灿灿的黄金,映着雪白的肌肤分外明丽。
她身披一袭大红色织锦镶毛披风,娇小的身姿几乎弱不胜衣。
薛瑛中面上的笑容仍在,只是眼中有几分惊疑之色。
“去年初春你送我一名舞姬。来而不往非礼也。”玉轻尘看他一眼,沉声道:“抬起头来。”
那女子缓缓抬头,看到薛瑛中的刹那,一双大眼睛中波光盈盈,娇羞却难掩喜悦。
薛瑛中喉间滚动数下,怔忡失神。女子含了娇羞的笑容,又略略将头低了几分。
原来那女子身量娇小,只是因为尚未长成。她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面容尚有几分稚嫩青涩,正是昨天薛瑛中在前厅遇到的那名小侍女。
玉轻尘声音低沉,在薛瑛中耳边道:“这是如蕙。。。。。。”
一边转头低声令如蕙进亭,坐到薛瑛中身畔。
如蕙款款坐下,半垂了头讷讷道:“薛二公子。”
良久,薛瑛中才似返过神来。他扭头抓过酒杯,喝了一口放才发觉杯中空空,如蕙赶紧站起来为他满上,薛瑛中僵硬一笑,涩声道:“多谢。”
一口饮尽,闭目回味片刻。再次睁开眼睛时,双目已经恢复清明。他轻轻嗅了一下空气中因如蕙到来而多出的一缕幽香,笑道:“宣和金香。玉兄果然费心!”
玉轻尘只是望着他,并不作声。薛瑛中眼中笑意渐浓,点点头叹道:“玉兄为小弟如此费心,小弟五内铭感。只是,这年礼,小弟是不能收的。”
玉轻尘一皱眉。薛瑛中看着花容变色,双目中瞬间含了泪水的如蕙一眼,指指她的睡穴。玉轻尘虽然面上有不解不悦之色,却依然出指如风,依着他的意思点了她的睡穴。
眼见如蕙沉沉睡去,玉轻尘皱眉问道:“哪里还不满意?难道不够相像吗?”
薛瑛中啜饮一口,回视玉轻尘,答非所问道:“兰蕙一家,却犹有不同,况且只是如蕙?”
玉轻尘眼睛一眯,缓缓道:“只是如蕙,也得几分韵味。就算只是个影子,总好过你日日空虚,形单影只。况且。。。。。。”
他看了如蕙一眼,吟道:“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这样好年华,全凭你去□即可。若是你肯用心栽培,几年后长成,未必会差过兰蕙。”
薛瑛中站起身,看着水晶窗外满眼梅花慢慢念道:“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孤标傲世,与众不同,或许这就是许多人酷爱梅花的缘故吧!梅花雍容不如牡丹,柔媚不若海棠,浓艳难较玫瑰,绰约不过芙蓉,仙姿难比水芝。只是,她总是无可替代。”
想了想,回首一笑:“终究是各人花入各人眼吧!”
玉轻尘皱皱眉:“你又何必拘泥固执?”
薛瑛中细细看了玉轻尘一眼,突然笑道:“看来玉兄还没有真正喜欢上苏田。”
玉轻尘没料到他会骤然做此语,眉尖一蹙。薛瑛中面色既放松又有些遗憾,轻叹一声道:“若是真的喜欢了,自然也就明白小弟的拘泥固执了!”
玉轻尘仍是皱眉,面上却有几分不耐烦。
薛瑛中了然一笑,悠然笑道:“不明白有不明白的好处!”
看看伏在桌上酣睡的如蕙一眼,想了想道:“玉兄如此费心,小弟若是辜负,实在太也说不过。也罢,此女小弟留下,只是,从此改名如珂吧!”
珂,美石,如玉。
如珂,终究相去远矣。。。。。。
玉轻尘看着薛瑛中眼中疏淡的笑意,颇有些无奈。
只是。。。。。。,自己是否喜欢苏田。。。。。。,喜欢吗?总是有那么一两分吧?!
薛瑛中微微笑着向玉轻尘拱拱手:“如此,稍后还要劳烦玉兄将如珂送去我的紫竹别院。”
玉轻尘点点头。薛瑛中伸个懒腰:“酒意半酣,小弟又有些困倦,想必玉兄近日也劳乏了。小弟就不多打扰,告辞了。”
玉轻尘又点点头,看薛瑛中懒洋洋向园子外走去。
不过走了数步,却又停下,像是自言自语道:“苏田是个好女子,倒也值得倾心去爱。”
玉轻尘一怔,薛瑛中含笑回头,再度拱手:“玉兄多多珍重。”
玉轻尘双眼微眯:多多珍重?他在劝自己吗?
还是点了点头,沉声道:“你也善自保养。”
薛瑛中欲言又止,最后摇摇头,低声正色道:“非为天命。。。。。。”
说完深深看了玉轻尘一眼,慢慢离开。
玉轻尘不自觉皱起眉头:苏田是天命之女,这一点注定无法改变,他自然会好好待她,珍重她。。。。。。
非为天命。。。。。。
他心中有点惘然:若是不为天命,又会如何?
苏田的笑靥浮上眼前。他双目微阖:这样一个女子,即便非为天命,留在身边倒也还可以。。。。。。
薛瑛中信马由缰走了半日,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并未回紫竹别院,而是身在薛家大宅门前,他不由一笑,那笑容中却显见苦涩。眼见门小厮已经笑着上前,只好下了马,将缰绳扔到小厮手里,一边向里走一边问:“大公子可回来了?”
小厮赶紧陪笑道:“大公子今儿当值。”
薛瑛中失笑:倒是忘了,越是年节,自家大哥越是忙碌的,哪里像自己,整天无所事事。
见过父母,陪着叙了一会儿话,薛夫人怜爱地道:“你也累了,好好去睡一觉,不用陪着我们了。”
说话间,他一向居住的春及轩已经收拾利落。
薛瑛中支开小厮侍女独自缓步走着,脚下却无知无觉般沉重。
缓缓步入一个小小院落。那院落不过两间正房,两间厢房,像是许久不曾住人,院中草木都有些杂乱。西厢窗下,一树白梅一树红梅开的倒是正艳,红白交相辉映,十分好看,一阵风吹来,风中也携了冷冽的香气。
梅香,一如当年清冷幽淡,当年绮窗下刺绣看书,调香弄琴的女子却芳踪杳然。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恍惚间,尤见绿纱窗后,一张俏丽的小脸儿,花儿一样娇嫩可爱,一双亮闪闪的大眼睛,半含好奇,半含畏怯,与他隔窗相望,半晌,带着一点软软的童音小心问道:“你。。。。。。,可是二公子?”
窗外的半大男孩目中掠过一丝惊异,懒洋洋问道:“你是谁家的小丫头?倒是认得我?”
女孩儿涨红了脸,有点羞恼有点拘谨,低头揉着衣角道:“我听姑妈说过,这府上长得最好看的男孩儿就是二公子。”
男孩儿闻言了然:“你就是兰姨娘家的小表妹?”
女孩红着脸点点头,心中有点胆怯:她的姑妈,不过是这薛府的姨娘。而她,是因父母双亡无奈投靠来的小丫头。
男孩儿微扬了下巴,调笑道:“哦~~,既然是小表妹,不妨叫声表哥来听!”
女孩儿小脸更红,见他坚持,半晌才叫了一声“表哥”,声如蚊蚋,几不可闻。她哪里能这样高攀,叫他“表哥”?。。。。。。
男孩儿为女孩儿作画,女孩支颐静静看着,待看到画卷,小脸笑得通红。。。。。。
男孩儿逗弄女孩儿,故意踩她衣角,女孩儿站起的瞬间一跤跌倒摔的大哭,却在看到男孩儿惊慌的模样时忍痛装笑。。。。。。
时光流转,小女孩长成不输大家闺秀的亭亭少女,男孩也成了长身玉立的翩翩少年。
古琴台前,二人争辩不休,少女含笑来到鹦鹉笼前,戏谑地教鸟儿念着: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念罢回首,与少年相视而笑。。。。。。
绮罗窗下,少女与少年争看一张和香方,百般计较,小心调试,身周,香氛缭绕。。。。。。
日月渐长,少年已成翩翩年轻公子。
公子病发,满面紫胀间看到含泪惶恐的妙龄少女,他抓着胸前衣襟,胸中似欲炸裂,一种比憋气胸闷更难受的感觉传来,一颗心痛成碎片。。。。。。
少女捧着新调的香双手递过:“瑛哥哥,这是鹅梨香,最是清甜安神,滋阴润肺。。。。。。”
公子斜欹在罗汉床上,一手执着缠枝莲酒杯,一边望着她,目光变幻莫测,最后轻佻一笑:“怎及楚云楼的暖情香?”
少女茫然,良久才渐渐涨红了脸,讷讷道:“你,你,你真的到楚云楼?!”
楚云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