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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天命之女-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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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口贴着许多布告,其中一张便是《告天下书》。
杨思恪双唇紧抿,一目十行看完,心中震惊难言,难以置信。他又逐字逐句细细看了一遍,面上浮起讥诮的冷笑:玉轻尘,竟是玉轻尘!好一个大周国师!好一个前朝正统!!现在想来,当初他诱自己离京赈灾,恐怕就已经筹谋好了这一切,连宁阳王弑君,恐怕都是他一步步设计引诱!甚或,自己与安阳王兄弟反目,阋墙相杀,也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玉轻尘!玉轻尘!!
杨思恪心中急怒交加,眼前一阵发黑,胸中胀痛,烦闷欲呕,喉间一阵腥甜。他生生压下这腥甜之意,心念急转,挥手示意六十精骑跟上,离了安远城。
热闹的大城镇已经都不安全。
六十精骑见状,隐隐知道有意外情况发生,而且不算太妙。但杨思恪闭口不说,他们都是武夫,之中少有人精通文墨,那校尉虽然也曾看到《告天下书》,却并没有看懂。只是根据城门兵士的言词,凭着往日的经验,加上看懂的只言片语。知道杨思恪此番遇到了棘手的大问题:这天下,已经有了新主。他们的太子,已经不再储君,下一任的君王。
对未来的无望和担忧重重压在心头。那校尉心中心事重重,武夫的简单头脑,似乎只有遵从命令和忠诚英勇,可是。。。。。。,若跟着眼前这位前太子殿下,怎样看来前途都是不容乐观的,而他,家中还有老有小,全赖他来生存。
感受到杨思恪和长官的沉重,六十精骑心中越发不安,他们无声地交换一下目光,还是继续坚定跟随杨思恪前行。
一路上,杨思恪不停思索,走了半个多时辰,来到一个小镇,他先命那校尉去估衣铺为六十精骑买上六十身布衣换下,又命人分散开,购买了四辆马车,随意购置一些货物装满,然后会和,令他们务必小心,不要暴露身份,对外,只说是镖局的,要跑一趟镖,送去京师,然后继续前行。
天色略一暗,他便命人找客栈住下。
眼下,他该冷静一下,为危机重重的未来好好做一个规划。
第二日,他只带了那名校尉前往最近的城镇打探消息,得知玉轻尘复了铭姓,已于四月十六登基,改国号南越,年号为“天贶”。周室近宗皇族,已经被下到诏狱,下月就要问斩。
杨思恪一颗心一阵乱跳:他的母亲,他的弟弟。。。。。。
握着茶盏的手颤抖着,茶水洒出,溅湿袍袖。
眼下,不能乱了分寸!尚还是自由之身的,就只有他了!
他敛了心神,一边率部缓缓前行,一边沿途细心打探所有有用的信息:广阳太守谢慎堂忠于周室,高举旗帜讨逆,汉阳太守郭普一向与其交好,也奋起助其声威,大有与南越新政分庭抗礼之势。毗邻的零陵太守贺仪之尚在观望之中。
杨思恪心中一动:零陵与广阳,汉阳三郡辖地广阔,沃野千里,水系发达,湖泽密布,是富庶繁华的鱼米之乡,大周北方重要产粮区。历来每年此三处麦稻丰熟,便可保半个大周无饥馑之忧。且此三地互依互傍,特别是地处中央的广阳郡,于南北要冲,南邻绵水,北依凤回山,占尽天险,易守难攻,凡天下动荡之时,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从前曾有人说,若得此三郡,则大周半壁江山可稳握手中。如今,广阳太守和汉阳太守都忠于周室,相抗南越,自己若是前去,可保无虞。届时,再游说零陵太守,牢牢将此此三地守住,以此为据,则重振大周有望。
打定主意,面色稍霁,将六十精骑带至开旷无人之处,讲明事情原委,动情道:“此去广阳,尚有三千余里,一路隐藏行迹,晓行露宿,艰苦自不必说,将来势必还将与南越伪朝一战,有愿意离去者,可以从这里领取盘费,本宫不会有丝毫阻拦;但,男儿热血,建功立业也只在于此!来日复国,诸位共立勤王之勋,不独身列侯爵,更能福延子孙,爰及宗族!诸位,本宫话尽于此,请自行选择!”
六十精骑互视一眼,都伸臂高呼:“誓死追随太子殿下!誓死追随太子殿下!”
杨思恪面上终于生出数日来第一抹淡淡笑意。
眼下有了目的地,杨思恂细心规划行程,因为没有通关路引,也担心遭遇盘查,暴露身份,他们只能拣偏僻的乡间小径行进,三日来不过前进四五百里,照此速度,赶到广阳少说也要一月
有余。
杨思恪离开雍州时并没有叮嘱下属带太多盘费,一路行来,一饮一食,住宿开销之处甚多,算算前程,手头竟已经有些拮据。
他自幼生于皇室,何曾知道如何料理日常花费?校尉来报,他听了竟是没了主意,只好挥挥手,让那校尉自己看着合理安排。
又行了两天,夜宿一家小客栈里,天雨路滑,人马挤在一起,大有困顿之感。突然校尉来报,有人求见。
杨思恂一惊,心知无论祸福,总是无可回避,不如索性坦然迎受。
来人身着一身灰袍,头戴兜帽,见了杨思恪只是深深一礼,恭恭敬敬递上一个锦囊,杨思恪皱眉,示意那校尉接过打开,里面却是几张银票和一纸通关路引,大略一数,竟有万两之数。
来人谦恭道:“我家主人留意殿下行踪,今日总算得以相见。区区路引盘费,不过聊表我家主人对殿下的一点忠诚和敬意,愿殿下早日抵达广阳,与谢大人汇合,一举成事。”
杨思恪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惊涛骇浪:来人是谁?他的主人又是谁?怎会得知自己行迹,又怎会知道自己是前去广阳?
他接过锦囊,随手向来人面前一扔,冷冷道:“鬼鬼祟祟,不以真面目示人,似你这等魑魅魍魉,如何取信于人?”
来人似乎已经料到他会作此反应,不慌不忙道:“我家主人身为大周臣属,世蒙皇恩,常思回报。但力单势薄,虽有心回天,却无力杀贼,只有倾筴而出,暗中相助,待殿下举事,再联络南方旧部遥遥呼应,以助声威。”
杨思恪心中一阵轻松喜悦,嘉奖几句,言明联络方式,联络暗语,命人将其送走。
有了路引盘费,行进速度迅速加快,五月初九,又与广阳太守派出接引的人马汇合,五月十五,便已经抵达广阳。
太守谢慎堂亲自出城相迎,与杨思恪一起登点将台阅兵。
翌日,与汉阳太守郭普一起,同扶杨思恪于广阳登基,号重光帝。发《讨逆檄文》:。。。。。。玉氏豺狼野心,潜包祸谋,假托前朝,欺世盗名,蛊惑人心,实欲摧挠栋梁,孤弱皇室,除灭忠正,专为袅雄。此乃忠臣肝脑涂地之秋,烈士立功之会,可不勖哉!。。。。。。
一时间,南北数郡纷纷起兵响应,原本尚在观望的零陵太守也按捺不住,欲借这难得一遇的乱世,挣出一个封侯拜相,封妻荫子。
杨思恪接报,心中豪壮喜悦。
消息传回洛邑,天贶帝大怒,下旨尽数绞杀大周皇族余孽。
大周皇室七千九百八十一人,无一幸免。昔日歌舞升平,纸醉金迷的三朝古都,溢满血腥。
苏田得信,心中惊惧伤感:大周皇室,一朝覆灭。。。。。。。原本不必如此的啊!玉轻尘先前已经说过,务不使一百多年前南越皇室遭屠的悲怆惨烈景象重现,只拿获近宗皇室千余人,且关押在诏狱内,定了问斩的不过三百人左右。。。。。。
杨思恪不顾亲族,南面登基,悍然起兵,激怒天贶帝,致使亲族获罪,宗室尽屠。举国上下,议论纷纷,都对他的行为不以为然。
看着对面悠哉悠哉的薛瑛中,苏田有些无语:最近几天,京都的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之气似乎都挥之不去,他却这样安适闲雅,甚至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愉悦和兴奋。
薛瑛中扬眉道:“你所认识的,不过一个杨思恂而已,眼下他尚还安好无恙,你又何必这样悲悲切切?”
苏田不知该怎样和他解释“人道主义”,只是喟叹。
历朝历代,王室更迭,原本就是充满着阴谋和血腥,她虽不甚熟知,却也是懂得一些。只是。。。。。。,眼睁睁发生在面前,却让人这样痛苦无奈。。。。。。
人命的逝去,总是伴随着苦痛悲哀。
况且,那里面,多是无辜之人。若说他们有错,只是因为他们的血管里有杨姓皇族的血液而已。


☆、交锋(二)

这些话,薛瑛中能明白吗?
看着他,苏田突然觉得有些遥远。
她奇怪问道:“你家祖上是周室敕封的英国公,按理说也算累世深受皇恩,怎么会兴起这样的念头,相助玉轻尘,夺取周室天下?他要封赏你,你拒而不受,又不是贪图功名爵禄,为什么?”
薛瑛中目光流转,看她一眼,沉吟片刻微笑道:“君子之泽,二世式微,三世即衰,五世而斩!没有听说过吗?家父已经只是靠科举晋身仕途,不再靠祖上余荫了。”
见苏田皱眉,索性也不隐瞒,含笑道:“家父官至吏部侍郎,已经是力尽于此。家兄薛珺北,性情直爽率真,又醉心书法,想来仕途进益有限。我。。。。。。”
他低头一笑:“虽幼有雄心壮志,空负机巧智计,身体却是不堪,薛氏一门,难道就要于此风流云散?”
“后来,得遇玉兄,他向我许下。。。。。。”
薛瑛中仿佛沉浸在回忆中,声音渐次低了下去,终至不闻。
苏田看他半晌,却见他只是含了深远的微笑,沉默不语,不由再次问道:“呃,他到底许下了你什么?”
问了几遍,薛瑛中才似反应过来,双唇一扬:“想知道吗?”
苏田赶紧点头。他却欢笑道:“我却不能告诉你。”
苏田愣了愣,向他翻个大大的白眼。
良久,她似自言自语:“如今天下并不太平,许多周室旧臣只是表面归顺,杨思恪广阳登基,有许多顿时扯起义旗,或许,还有更多的正在观望。。。。。。”
她幽幽叹了一声,双眉微微蹙起:“去年这个时节,我经过广阳,那几个郡县沃野千里,富庶丰足,又得山川险要,易守难攻。。。。。。,各地群起呼应。周室毕竟统治一百多年,根深蒂固,动摇不易,杨思恪眼下又是再无丝毫禁忌。。。。。。人说哀兵必胜。。。。。。”
一边说,一边就心慌起来,渐渐白了脸色。
薛瑛中饶有兴味看着她,笑嘻嘻问了一句:“你在担心?”
苏田垂下眼睑道:“这样争来抢去有什么意思!倒霉的不过是百姓而已。只是成全了你们这些人的野心。”
薛瑛中一愣,手指轻叩桌面:“人若只是茫茫然活着,穿衣吃饭,吃饭穿衣,活一年与活一世又有何分别?”
苏田瞪他一眼刚要反唇相讥:既然这样通达,当初你知道自己身患宿疾的时候干什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人家爱这样活着,你们又何必为别人做主?!
又觉得这话实在伤人,在喉间打个转,尽数吞了回去。
她面上的不以为然落进薛瑛中眼中,薛瑛中一笑:“我知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可是,百姓俗话:人活一口气。你让玉兄如何能吞下这灭族之恨?况且,你又怎知玉兄不会励精图治,给百姓一个安宁治世,长治久安?”
苏田突然觉得疲惫烦躁,摆摆手道:“我看你们最好还是先想想怎么平复眼下的动乱比较好。”
薛瑛中突然凑近,细细看着苏田问道:“怎么,你在担心玉兄?”
苏田一惊,面上一紧:“你在胡说什么!我担心他做什么?!”
薛瑛中摇着头:“何必?你不知道吗,越是心虚才会越是大声。”
苏田板着脸起身:“我让你经常帮我去探视柯绫和杨兄,你到底有没有去过?”
薛瑛中无辜道:“有啊!此番前来就是想要看看你可有什么东西托我转交。”
苏田心中又是柔肠百结:“天气渐渐炎热,该换单衣夹被了,上次你说柯绫爱吃山楂山药糕,我吩咐厨房赶紧备下你一并捎去。还有这些书和笔砚。。。。。。,对了,你去了,向他要些诗作,若是没有,就劝他写一些,。。。。。。我想看看。”
薛瑛中点点头:“是啊,言为心声。总要写些什么,你看了才知道他眼下心境如何。”
苏田又一皱眉,拉住他道:“嗳,也别让他写太多。。。。。。,主要还是。。。。。。多看些书吧!”
薛瑛中又点点头:“是啊,句句皆是家国相思泪,呕心沥血。总要适可而止。”
苏田被他聒噪的心烦,瞪眼道:“你就不会安静一些吗!?”
薛瑛中无辜道:“我是希望你能知道,有我懂你,不必太过忧心,我自会知道分寸的。”
苏田顿觉哭笑不得,片刻,心中暖意流过,宽慰不少。
坐不多时,厨房将山楂山药糕和几样小食点心送来,薛瑛中命侍从将各样物品一一收了,向苏田拱拱手道:“我去一趟那里,不必相送。”
苏田点着头,却仍是将他送出大门。薛瑛中上了车子,掀开车帘向她一笑,轻声道:“你且放心吧,一切变动皆在掌握之中。这天下,如今已是南越的天下。”
苏田眼见车子行出很远方才嘟囔道:“谁的天下,干我什么事?!”
心中却不由一宽。
因前太子称帝,兴兵举事,举国上下,民心浮动,两种声音相持,难分高下。争议的,不过是“正统”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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