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归-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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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仲长逸显得有些冷淡了,这让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已成了他眼中的轻浮女子。心下胡思乱想着,手里的针便愈发不听使唤,丢得乱七八糟。本以为这定会引得仲长逸更加嫌弃我笨手笨脚,索性不教我了,哪料仲长逸却像是松了口气,对我的教导更加耐心。
“师兄,我向小遥学了桂花冰糕,你尝尝可还入的了口?”我将点心递到他面前,他像是在犹豫什么,就在我决定放弃,想把点心收回来时,他却又拿起点心送入口中,嚼了嚼说“嗯”。嗯?是好吃的意思?我偷偷笑了。
有时候我会想,若我不是出生在尹老头家中,而是随便哪个乡野村子里,我的性情大抵不会是现在的样子。我可能会很调皮,可能会是个没有教养的野丫头,可能每天都想着第二天要同谁玩耍,要戏弄谁,要溜去哪里……总之,一定会比现在快乐活泼。
和仲长逸的尴尬相处让我发现了隐藏在尹大小姐躯壳内快乐活泼的另一个“我”,这个“我”喜欢在仲长逸沉默的时候喋喋不休地说些无关紧要的事,喜欢静静望着仲长逸的背影微笑,喜欢逗得仲长逸哭笑不得……
我告诉自己,这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并不会永远留在琼鸾峰,是以仲长逸于我而言是安全的,即使我对他真心相待也不会有危险。
在这两个多月里,我修习轻功的进展不错,已能将桶灌满,凌霄毫不客气,痛快地把我的碗换成了茶杯,于是我又开始疲于奔命了。由于我的柳叶飞花一直停留在将针浅浅扎在板上的程度,短期内猎野味是无望了,小遥这丫头却不知从哪儿弄了几只雏鸡,在后院圈养起来,说是再过个把月便有蛋吃了。
今日,结束了柳叶飞花的训练,我突然生出了逗逗仲长逸念头。“师兄,修习轻功这么些日子了,我却从未感受过在天上飞的滋味,不如你今日带我飞上一飞,如何?”
相处了这么些日子,我深觉依仲长逸的性子一定不会答应。哪知仲长逸略略想了一下,点头道:“好”。
仲长逸这一点头我可是慌了,孤男寡女在竹林里搂搂抱抱的,被人看见了可如何是好。我正要告诉仲长逸自己方才说的是玩笑话,只觉眼前一花,耳边传来仲长逸的声音“得罪了”。
从未离开过地面,我的双脚刚一腾空,我便浑身紧绷,双眼闭得死死的。“师妹,睁眼吧,没事的。”听到仲长逸的声音,我忽然觉得无比安稳,缓缓睁开了眼。
此时仲长逸正从背后扶着我的双臂,我们站在很高的竹子梢上。一阵阵的清风吹得脚下的竹子隐隐颤着,我不禁回身抓紧了仲长逸的袖子。
“学会轻功以后,我便很喜欢这样站在树的高处”,仲长逸缓缓开口。“站在这里,可以什么都不用想,只管闭着眼,听风带着远处的声音从耳边划过。”仲长逸说着,轻轻闭上了眼。看着仲长逸英俊眉宇间少有的淡然,我忍不住学着他的样子,也轻轻闭上了眼睛。
果然,风里有来自远方的孩子的笑声,那么快乐。
红妆初试弄东风 第二十九章 忘情崖
自那次一起站在竹林的高处听风,我与仲长逸似乎都找到了和对方相处的最佳方式。其实很简单,无论我想到了什么,只要直接说出来给他听,他就会直接用行动回答我。
收起扎满木板的针,我问:“师兄……琼鸾峰上可有哪处的景致同别处不大一样吗?我已在山上住了半年多,却觉得山上的景致哪里都似是一样的”。
仲长逸望着远处沉思了一会儿,道:“随我来。”我微提着裙子赶忙跟在他后面,隐隐有些期待。
穿过竹林,走了大半个时辰,又穿过一个石洞后,我看到了一番异于他处的景致—一片纷繁的花海。我叫不出这些花的名字,仲长逸说,自开山始祖来到琼鸾峰,这面花海便在此处了,无人知道这些花的名字。
我置身花海,忽然有些眩晕,分不清自己是人还是花,仿佛下一瞬,便会有一浪打来,将我淹没在这一片花海里。
在我即将迷失在花海中时,忽然有一只手将我拉起,虽然隔着衣袖,我仍然能感受到从那只手传来的温暖。原来你的手并不似我想象的那般冰凉啊!我在心里暗暗地叹。
仲长逸带着我穿过了花海,向前走了没多久,便看到了……一处悬崖。“这是忘情崖,相传,当年师祖机缘巧合遇见了一位女子,他们……不知发生了如何的纠葛,那女子站在这里同我的师祖说了很多话,据说其中有一句‘惟愿忘情,不复相见’。她说完之后便自此崖跳下,而我的师祖自那之后也便失去踪迹了……”
我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不知说什么好,于是复又合上嘴,静静站着。仲长逸指着远处说:“此崖以北便是皓雪境内了。”我顺势向远处望去,看到有隐约的村落,河湖,道路,这一切都向着北方星罗棋布,渐渐变小,再远处的,便看不到了。
我忽然想起在花满楼时那位客人问我的话,于是我抬头问仲长逸:“师兄,你可知,什么是男女痴缠的滋味?”仲长逸先是一愣,我猜他大概会气我不知羞,然后拂袖而去,但是,他只是愣了一下,然后望着远处,不看我,也不回答我的问题。
回安园用过晚膳,我想起这几个月来,我似乎只把精力放在了帮桑庾修复兄弟感情和应付与仲长逸的拉郎配上了。我答应过容成聿去弹琴,可这么久以来,我因害怕面对他而再也没有到静园寻他,这些日子和仲长逸相处后,我心绪开朗了许多,突然想见见那琴,于是,也不顾天色渐晚,我向静园走去。
院门开着,书房的门也开着,我慢慢走了进去。在书房门前,我看见了站在桌前的容成聿,桌上摆着的,正是那把琴。容成聿的手指抚在琴上,眼神温柔似水,似是正想着十分欢喜的事,嘴角隐隐上翘。
这是我不曾见过的容成聿,这样温柔,这样深情,这样……好看。
呆了片刻,我意识到自己此时做的事颇有几分登徒子的做派,是以赶忙端正了眼神,轻轻敲了敲书房的门。
容成聿抬起头,眼中先是惊喜,然后很快变得平静,甚至冷淡。我慢慢走过去:“尹月曾答应王爷常来弹琴,却连句话都没有传与王爷便失了约,望王爷恕罪。”
我抬起头,观察容成聿的反应。“尹姑娘忙着同桑庾和仲长逸出游,我自然不便打搅。不知姑娘今日前来所为何事,若无事,姑娘便请回吧,天色渐晚,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恐有损姑娘清誉。”
我向来是讲道理的人,我如此郑重道歉,他不接受也便罢了,出言讽刺却又是为哪般?王爷到底是难伺候的,非得镇日跟在身后嘘寒问暖唯唯诺诺,方能和他心意。
“如此,尹月便告辞,不打扰‘王爷’休息了”,不想多说,我爽快转身离开。待走到院门处时,我突然听到书房中传来茶杯破碎的声音,顿时觉得一阵怒火烧上额头:这位王爷真真是金贵,就算我爽了约,他有必要这样怒气冲天吗!不想再理会这位金贵的王爷,我快步离开了静园。
要说从小到大我也受过大大小小不少气了,可这位聿王爷却生生气得我失了理智,让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亏我常常为那日还扇的事心存愧疚,他倒是真对我颐指气使起来了!
今日仲长逸处理派中事物抽不开身,便让我独自一人在林中练习。我本来正认真地检查自己的动作又没有问题,可一回想着昨日在静园受的窝囊气,我便立刻破功,泄恨地将手中的针尽数用力丢在竹子上。许是因为我气得厉害了,针竟真的能乱七八糟地扎在柱子上,稳当当的没有掉落。
“不知是何人惹了到向来脾气甚好的尹小姐,竟让她如斯生气,这样的好本事,我倒是要好生讨教了。”不用回头,听声音便知道,一定是那个几次三番猜中我心思的容成贤。
我回过身,恭敬地福了福身,道:“不知贤王爷到来,尹月失礼了。”容成贤爽朗地笑了起来,摆了摆手道:“尹姑娘,在我面前就别端大家闺秀架子了,欢喜便是欢喜,不欢喜便是不欢喜。”
自他在路上屡屡猜中我的心思,我便隐隐将他视为知己了,可他总是一副卓卓君子的样子,让我不得不保持自己大小姐的姿态,和他隔开一段距离。现在他虽然主动示好,我却有些不甘心,想要为难他一二。
“尹月不知贤王爷何意。”我继续端我的大小姐架子,表示不理会他的投诚。
容成贤显然又猜中了我的刻意刁难,笑着摇了摇头:“一路上你虽一直颇为识大体,谨言慎行,但在下不才,正巧看出姑娘你并非无情冷淡,也非骄纵的大小姐脾气。你会悲春伤秋,也会担忧惶恐。”
“尹月不过一小小女子,为何引得贤王爷留心观察呢。”虽然我知道容成贤从无恶意,但我也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容成贤会留意我的心思。
“大概是你那明明娇弱却坚定执着的样子,让我有些心疼吧。我也听闻过有些重臣女子的遭遇,自然知道你为何谨小慎微,只是,偶尔在知己面前恣意放纵,也并无不可。”
我得承认,容成贤的话触动了我。“若是今日没有在这里遇到,王爷的这番话却是打算何时再说呢?”
容成贤笑了:“既是知己,相知便可,又何必相认呢。”
我也会心一笑:“那王爷你又是什么样的人呢?”容成贤抬起头望着天说:“当是……性情中人罢”。的确,容成贤太重感情。我想起刚上山那日他们兄弟几人的争吵,不禁摇了摇头。
“日后,你可以唤我的表字,伯奚。既是知己,便表字相称罢”容成贤对我的尊重让我很感动,“亦安”我笑着答。
红妆初试弄东风 第三十章 琴音杳杳
“说说罢,何事如此生气?惹得你眉毛都拧在一起了”,容成贤问我。我想了想问:“你们王爷都是那么唯我独尊,喜怒无常的吗?”
容成贤疑惑道:“我们王爷?说罢,是老几做了什么让你不喜欢的事了,我替你出气!”看着容成贤丰富的表情,我忽然觉得开心了许多。一路上,我数次因各种原因而或伤感,或忧心,容成贤总能及时发现,还用我最能接受的方式宽慰我。这便是知音罢,不需过多的相处,不需过多的语言,我的所思所想,他都能察觉,能了解。
我在感动的同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王爷,呃,伯奚,我有一事想问问你的态度,若你觉得这问题问得不敬或是让你不喜欢,你便可当做我不曾有此一问”。
见我神情忽然有些严肃,容成贤顿了一下说:“你问罢”。
“不知伯奚以为……站在天下的顶端,山河子民尽数在手,可是件愉快的事?”容成贤走到刚才被我泄恨的竹子面前,一边将竹子上的针一根一根拔下来,一边说:“若子民因自己而过得富足,那,便是愉快的。”
我接着问:“那在伯奚看来,如何才能做好天下之主呢?”容成贤将从竹子上取下来的一把针放在我手上,“我以为,只有至情至性,才能了解万民之苦,而只有了解万民之苦,才能真正做得天下之主,
看着容成贤脸上毫不遮掩的向往,我开始忧心:很显然,容成贤有着竞争皇储的决心,大概皇帝自小对他的教导让他希望能做个让父亲满意,让自己满意,让天下满意的帝王。但是,容成贤在一个问题上有着严重错误的认识。
一个好的皇帝,光有睿智和胸怀是不够的,一个至情至性的性情中人,没有狠绝的心,纵然了解万民之苦,也决然做不了一个震古烁今的好皇帝,皇帝需要面对太多尔虞我诈和生死抉择,不狠绝,太重感情,一定会深受其苦。而在皇储的争夺战上,若有一个人,和他有相同的睿智和气度,却比他狠绝的话,他的结局一定……
刚认定了一位知己,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朝着几乎无法生还的路上走去,而我自己的路也同样危机四伏,我不禁感到十分绝望。我的知己,我不能同你站在一处,因为我们缺乏同样的东西,如果我们合作,结局只有惨败,甚至毁灭。
告别了容成贤,我情绪低落地回了安园。进门后,我发现容成聿竟然坐在院中悠闲地喝着茶!听到我回来,小遥从伙房跑过来,把我拉到一边跟我耳语:“小姐,聿王爷来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了,没说有什么事,我也不敢问,给他倒了杯茶就躲进伙房了……”
我安抚了一下小遥,整整旗鼓,准备迎战容成聿。“不知聿王爷此来所为何事,这孤男寡女的,让人瞧见了,影响尹月的名声是小,若是累及了王爷,尹月是如何也担待不起的。”
我自以为刚才的一番话说得十分周全,哪料到容成聿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摇了摇头,将茶杯放下,起身道:“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真真是半点也吃不得亏,罢了罢了,昨日是我不对,我不该耍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