冢妃-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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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岚没再做声,从小在市井里长大,之后又进了秦皇宫,这等家族利益之争,她听得多也看得多了!
天幕渐黑,没有刺眼的阳光,孤岚眼角也少了几分痛意,阵阵晚风拂来,吹得孤岚的裙裾瑟瑟作响,男孩已领着孤岚在荒郊野岭前行了一整个下午,两人都倦了,便找了快空地停了下来!
缥缈的夜空,繁星璀璨,男孩抱着膝盖坐在一旁,嘴里小小的念着,“五十,五十一,五十二。。。。。。”孤岚起身,将黑布拿了下来,用男孩方才找来的一点水擦了擦眼睛和鼻梁两侧,没了血迹的脸庞,果真如男孩所想的那样,是世上最美的。
“星子是数不清的,别白费劲!”孤岚坐置他身旁,也抱着膝,看向无涯的星际,因为心无所依,所以如今她只是在流浪,这是流浪的第一天,似乎该好好的记住,可是为何身边要多出个小不点,若是一个人的流浪,那将是多么的凄美!
男孩偏过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却只是一闪而过而已,男孩道,“母亲说,地上有多少人,天上就有多少星,正中间那一块代表着我家!”
孤岚朝着男孩手指的那个方向望去,除了闪亮点外那块星空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为什么就代表他家!
“还好今天的个数和昨天的一样多,我就放心了!”
“你放心了?你担心什么?”
“我在担心母亲,星子没减少都就证明家里没有死人,就是说母亲还活着!”
孤岚心中一动,母亲,他的母亲还活着,她的母亲和其他家人却早已在嬴政的统一大业中灰飞烟灭了!
“既然担心母亲,就应该带上她一起逃。”
男孩埋首膝间,小手捂住脸,声音从指缝间传出,有点变音,“不是我不带她逃,是她不舍得走,也不能走!”
“你要逃往何处?”孤岚其实是同情这个孩子的,他也在流浪,不同的是她是八十几岁的老人,他却不过五六岁的孩童,孤岚忽然又开始冷笑了,不过是流浪,居然也要寄托于他人,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胶东,到了胶东我就安全了!”
孤岚点头,“胶东,想来那里是你的势力范围了,明天你就可以走!”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孩子,被汉军追杀,不能去长安,孤岚隐约猜到,他的身份应该特殊。
男孩松手,将头从膝盖间抬了起来,即使在夜色中也可以看出他眼中的神色有点若有所失,“姐姐真不需要我引路了?姐姐利用完了就要把我扔了?”
“不是扔,是我们本就有各自的路,我不过是让你走回你的路而已。”孤岚偏过脸,道,“你困了,靠在我肩上睡一觉!”
“不要,我是男子汉,姐姐靠在我肩上睡才对,来!”男孩说着便把肩膀往孤岚身边凑了凑,却连她的臂弯都碰不到。
孤岚想给他一个浅浅的笑容,可是她的嘴角却不受控制,只得淡淡的道,“男子汉?你若是男子汉,那白日里那些人算什么?巨人?”
男孩撅撅嘴,道,“我现在还不是,但是十年以后我就是了,姐姐到底靠不靠,我的肩膀可是不随意给女人靠的!”
孤岚闻言在他的头上敲了敲,道,“小鬼,过来!”说罢便把他的头硬掰到了自己的肩上,男孩却强扭过头,问,“那你呢,你不睡?”心中某个奇http://。怪的因子开始作祟。
“我不困!”她不需要睡眠,不需要吃喝,她就这样在地宫里生存了五十多年!
男孩靠着孤岚的肩膀沉沉的睡去,很安心,第二天醒来却是躺在孤岚怀里,上层裙裾被她撩了起来盖住了他小小的身躯。
“醒了就走吧,各自启程!”孤岚将罗纱裙理了理,起身便往东北方走去,也不再理会身后的男孩!
“姐姐,我叫刘彘,你叫什么呀?”
孤岚没有回答,径自往前走去,风吹动她的裙摆和发丝,恍若妖媚!
“我会记得你的,要是我活着,我一定会来找你!”男孩在身后高声的叫唤,略带哭腔的声音听上去倍觉凄凉!
孤岚却始终没有回头,不过一天的偶遇,你能记着我,我却不一定能记着你,愚蠢的小孩!
跋涉了近千里,北方的风呼呼的吹着,扬起漫天黄沙,泾水过了,洛水也被抛在了身后,过了这片沙漠就可以到达上郡,扶苏长眠的地方!
夜色逼近,漫天的星光映衬下,脚下的沙漠更显荒凉,孤岚横躺在地上,仰望着这一片苍穹,不过是跳了一支舞而已,不过是履行了一句诺言,转身出来却已是半个百年,那些爱她的人,在乎她的人都已不见,夜风有点冷,吹得身上的裙子摩挲着沙粒瑟瑟直响,孤岚起身,将进沙漠之前捡来的那些枯枝架好,点上,远处有三两声怪叫,孤岚不甚在意,抱着膝端坐在夜色里,刚点上的火堆已经燃得起劲,漫天的火光将周围照得通亮,孤岚忽然觉得似乎有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右肩上,心中猛然一凛,正想偏过脸去看个究竟,面前却突然出现了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火光映照下,看得出他脸上大汗淋漓,少年急急的说道,“别回头!”
孤岚忽然知道搭在自己肩上的东西是什么了,是狼的爪子,此时那狼定然在等着自己回过头将脖子送给它饮血,孤岚脸色微变,紧盯着对面的少年,道,“你把它引来,同样你得把它从我肩上弄走!”
少年朝着孤岚摆了下手,示意她别说话,然后慢慢向火堆逼近,悄悄的从里头抽出一根燃得正旺的木头,用迅雷之势朝孤岚身后的狼扔去,狼怕近火,方才是为了两个猎物不得不接近火源,可是现在那火红的东西正往自己的头上打来,忙松了孤岚的肩,直往大漠的尽头逃去。
孤岚淡淡的松了口气,不去理那少年,那少年却在火堆旁坐了下来,借着她的火,烤去一身的惊险。
“你的衣服很古老,你从哪里来的?”少年的语气很谦和,浅浅的笑意挂在嘴角,孤岚若是看上一眼,一定会觉得很温暖,可是孤岚却没出声,更没看他,只伸手将那塌下去的火堆又重新架起,脸上的冷漠足以抵消任何人的热情,少年见她不做声便也不再多问,伸出手默默的烤着火。
原来在沙漠看日出也别有一番风景,以前的孤岚以为草原上的日出日落才是最美最浪漫的,向往着和扶苏一起褪去身上的光环,一起流浪至太行以北,一起躺在柔柔的青草上看尽太阳东升西落,可是现在,当她从黎明开始默默的守着那一抹白,直到它蜕变成火红的朝阳时孤岚才觉得,原来沙漠里的日出才是最美的,没有绿色的大地做背景,没有万众瞩目,孑然一身却依旧像花儿一样,开得精彩,她的人生是不是也应该这样?孤岚理了理裙裾,从沙地上坐起,回身看看那少年,尚且在睡梦中。
从头上拔下根发簪,孤岚淡淡的望了两眼,和田玉的质地在晨曦中闪闪发亮,有如夜色里的星子,这是初次见面嬴政送的见面礼,由一整块和田玉打磨而成,色泽光润,价值连城,孤岚嘴角抽出一丝冷笑,朝着那少年走去,少年已经醒来,正静静的看着孤岚走近,淡黄的沙漠背景前,醉人的日光晨曦中,那一抹令人窒息的冷艳,让他终生难忘。
孤岚蹲下身,将发簪递到他手上,道,“昨夜你救了我,现在我们互不相欠。”说完便起身离去,朝着东北方向,渐行渐远,少年猛的坐起,嘴角动了动,却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望着那清冷的背影,一点一点变成沙漠里的一粒白沙。
上郡疏蜀山之巅,那圆形封土堆已开始龟裂,五十多年的人世沧桑,如今扶苏的墓地已经这么的落寞不堪!
孤岚静静的站在土堆前,面带着微微笑,等待了五十年,跋涉了上千里,这一刻我终于又站在了你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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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到他,是始皇三十五年,赵高的府邸。作为赵府最出色的舞姬,今晚她要为天下臣民最敬仰的扶苏公子献舞。姐妹们说,他是上天赐予女人最美的礼物,他的青龙宝剑可以挥断滚滚东流的河水(古时河水专指黄河),他的如墨发丝可以挽起万千痴情女的相思长梦,他的心是那么宽广,广到可以怀抱整片大秦江山,万千黎民!孤岚跪坐在铜镜前,细细的描着眉,脸上微微的发烫,胸口扑通扑通的跳着,这一刻她不再抱怨赵高把她关在这个笼子里养着,她甚至有点感激赵高了,能让她以如此完美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酒宴上,她白衣长袖,发丝如墨,她的舞姿妙曼,柔若无骨,如行云流水,如漫步云端,一支家乡的楚腰》将座上之人深深打动!
扶苏起身,将她的玉手轻轻挽起,孤岚抬头,对上那双勾人魂魄的杏目,脸上一阵滚烫。
“卿本佳人,为何作践自己,屈身虎狼之地!”
孤岚心中一震,望了眼座上面色如灰的赵高,又看着眼前的扶苏,皱着眉头唤了声,“太子!”
孤岚在这一刻将整颗心都给了这个英武的太子!
一月之后,秦宫大殿上,嬴政为那缓缓走来的佳人呆呆的从宝座上站了起来,不自主的下到殿中央,握起美人的手!
“赵高,这。。。。。。”年近五十的嬴政激动难言!
“陛下,这是臣家里最出色的舞姬,名唤孤岚,为表臣的衷心,特将孤岚敬献给陛下!”
站立一旁的扶苏面如死灰,孤岚终于知道,赵高千辛万苦将自己从郢找来养在府上是何目的了,原来不过是为了拿自己来挑拨秦皇父子而已!
赵高的计划得逞了,扶苏没有向嬴政要自己,嬴政却信了赵高的谗言,认定他打自己爱妃的主意而日渐疏远,直到最后将他贬至上郡监军,也因此才会有后来的赵高伪诏,赐死扶苏!
时隔多年,孤岚却记忆犹新,那些被时光掩埋的东西,始终藏在她的心里。蹲下身,替他拔掉坟前的那株长得老高的草,“你说不会为了我而伤了你们父子之间的感情,可是你看,到最后,他还是不信任你,你说你的父皇已经拿到了长生不老药,可是你看,现在蹲在你面前的人是谁,你说时间久了,我会爱上你父皇的,可是你再看,五十多年了,我还是没能爱上他,扶苏,为什么你总是喜http://。欢对我说一些不切实际的话,就好像你曾经说你根本就不爱我一样!”孤岚轻轻的说着,嘴角挂着笑,泪珠却始终不停息!
“答应你陪他五十年,如今五十年早已过去,现在我来这里陪你,你欢不欢迎?”孤岚弯身将脸紧紧的贴在土堆上,继而又浅笑着将脸抬起,“你看,五十多年没人管过你,你这屋子都长满荒草了,将我脸都扎痛了!”
在土堆旁边搭了间茅屋,静静的躺在他的身边,既然长生不老,那我便要和你在这山巅看尽繁花似锦,人世变迁,你永远一声不吭的听我在你耳边碎碎念,我永远对你的沉默浅笑着,孤岚想,这样可能是打发这长生不老时光最好的方法!
日子走得悄无声息,一如耳边的清风,疏蜀山巅的梧桐叶枯萎了又繁盛,每年一次的天龙座流星雨下了十次,孤岚笑,不过是温馨了一下曾经,竟然瞬间就是十年!日子本应该就这样轻快的过下去,可是十年后的某一天,数十个汉军模样的大汉,拿着副画卷闯入她的茅屋,对照了一下便不由分说的将她逼下了疏蜀山,送上了辆马车,一路直往长安赶。
不老的时光里,一段新的爱恨情仇就这样开始!她始料未及,也措手不及!
再入长安见故人
颠簸数十天,马车终于停下,孤岚掀开车帘,一汉子已经放了个垫脚凳在下面,孤岚提脚踩上去,利索的下了马车,抬眼一看,原来是家食肆,隶书的店名让孤岚看上去略微的不习惯,看惯了秦朝的小篆,现在连个小小的店名都要仔细琢磨一下!
食肆内一老者轻拖着裙裳迎了出来,孤岚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右衽交领,中衣的领型完全暴露在外面,白色面料做的里,腰间黑黄相间的条文腰带格外的醒目,那肥大的衣袖足有一尺多宽,这与秦朝平民大襟窄袖的风格大不相同,孤岚回头看看身后的那些汉子,也大抵一样!
“姑娘,快请吧,公子等你多时了!”老者屈身,伸手做出个请的姿势,孤岚微行一礼便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