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赖-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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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老鬼坐着没动,回答道:“里屋有人。”
“谁?”钱沛诧异道,轻轻挑开珠帘往里张望。
——里屋的确有人。在自己的大床上,躺着一位人事不省的老妇人。
“师娘?”钱沛明白了,放下珠帘满脸钦佩道:“敢情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男子汉大丈夫,宁死不戴绿帽子。要换成老子,一样跟东方发白玩命!”
孰料老鬼毫不领情,斥道:“胡说八道。”
这么说他还是没给自己找到师娘,那还会是谁?钱沛心里嘀咕:“丢你娘,马屁拍在马腿上!”
突然,那老妇人的面容轮廓在他的脑海里再次闪现。钱沛失声道:“你把云妃娘娘,晋王他妈弄到我屋里来了?”
老鬼点点头,赞许道:“不错。”
“开什么玩笑?”钱沛的脸比老鬼还白,“你把她弄给老子是什么意思?”
老鬼道:“晋王的人、玉清宗的人还有金沙门的人,都在找她。”
钱沛倒吸一口冷气,怒道:“那你还把她带来这里,不是存心害死老子么?厉横远呢,还有舜煜颐,你把云妃交给他们不是更好?”
“厉横远失踪了,或许已经被杀。”老鬼冷冷道:“你就那么相信舜煜颐和她带来的人?谁能保证他们里面没有玉清宗又或罗刹人的细作?”
原来是走投无路,来向自己求援的。钱沛心中一阵得意,道:“她是红盟的人吧?”
“当年她奉命打入大楚宫廷,在禹澄清身边卧底,并和公冶父子保持单线联系。”
老鬼并不否认,说道:“但随着晋王出生长大,云妃渐渐有了其他想法。”
禹澄清便是当今的大楚国泰帝。虽然老鬼没有明说,钱沛也能猜到这想法是什么——那是来自皇权的诱惑。
“所以她为了摆脱红盟的控制,故意假死?”这点,云妃也曾向钱沛亲口承认过。
“不是故意假死,而是她和厉横远东窗事发,禹澄清要他们真的死!”老鬼冷笑道:“但公冶子始终不信云妃真的死了,多年不懈地查找,终于被他发现了一条线索。”
“《童山远眺图》?”钱沛的思路逐渐清晰起来,“于是公冶父子便利用老子去拿这幅画,然后按图索骥找到云妃的藏身处,不曾想事未成身先死,父子两个都反被云妃杀人灭口,连棺材铺也烧成了白地。既然这样,你干嘛还要救她,让她被东方发白抓去,然后给晋王捎个口信岂不更好?” 说到和晋王有关的事,钱沛显然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给晋王制造麻烦的机会。
“不管怎样,她曾经是红盟的人。”老鬼的回答言简意赅。
钱沛却似听出了什么门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中了金沙门的‘焚心五毒’。”老鬼说:“你也看到了,我受了很重的伤,想去拿药,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停——”钱沛不等老鬼把话说完,就跳起来道:“你要我去找东方发白拿药,那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放心,在这点上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老鬼慢条斯理道:“好在五毒焚心的解药并非东方发白独有,金沙门的几个长老也会配制。你可以找他们借点。”
“我不干!”钱沛断然拒绝道:“如今金沙门的顶尖人物齐聚宝安城,你休想骗老子往火坑里跳!”他一边说一边察言观色,随时做好破窗跳楼的准备。
“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老鬼晃悠悠起身道:“我还要趁着天没亮出去办点事,你先替我照看云妃一会儿,总可以吧?”
不会又有什么阴谋诡计吧?钱沛太了解自己的这位“师傅”了。如果说起他在鬼狱门修炼十年,最大的收获是什么,那无疑是老鬼言传身教的皮厚心黑坑蒙拐骗之术。
别人家的师傅就算不把自己的徒弟当半个儿子看待,多少讲几分师徒情。
惟独这个老鬼,事事想到徒弟,却是哪有刀山火海就把徒弟往哪儿推。
这次,他怎么会如此轻易地放过自己?钱沛疑道:“那云妃的毒伤怎么办?”
老鬼淡淡道:“我另想办法。小花小草就暂时留在这儿,它们能找到金沙门的人。”
“你说就一会儿?”钱沛小心翼翼地确认道。
老鬼缓缓起身往门口走,“假如你希望我们多住几天,那是再好不过。”
钱沛忙道:“早去早回,万一云妃毒伤发作,我可没药。”
老鬼没应声,体内缓缓焕放出一层淡青色的光圈,犹如涟漪般向虚空中扩展。
他的脚步不停,身体渐渐融入房门里。随着青色的微光消淡,老鬼的身影凭空消逝在门后。
“黄泉遁!”钱沛看得眼红,“死活就不肯传给老子,难不成要带进棺材里?”但很快他就没心思抱怨了,猛然想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说是一会儿,可谁晓得“一会儿”是多久。老鬼的一会儿,跟自己的一会儿,相差有多大?他会不会是把云妃丢在这里一去不返了?
中计了。
钱沛一肚子苦水往上冒,转头望向里屋,想到几派势力龙虎交汇,都是为了自己床上的这个女人而来。金沙门也好,玉清宗也好,晋王也罢,无论哪家伸出条小胳膊都比自己的大腿粗。
他不由对老鬼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发了会儿愣,钱沛小心翼翼走进里屋。他不敢点灯,只是凑近了打量。
云妃的右胸上绑着绷带,隐隐透出血迹,全身肤色泛紫,呼吸急促而低沉。
奇怪的是她的面色如玉,丝毫看不出身染剧毒的迹象。
钱沛想了想,低头仔细寻摸了半晌,轻轻从云妃脸上揭下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
一张陌生的脸缓缓呈现在了钱沛的面前。他怔怔盯视良久,忍不住想到了英俊帅气的晋王。
这个曾经上演麻雀变凤凰传奇的女子,虽然时光过去多年,但她的容颜依旧俏丽妩媚,岁月只是多赐给她几分豆蔻少女无法拥有的成熟丰韵。
“你姥姥的,晋王抢了我老婆,老子却要替他保管亲妈。世上还有比我更冤的冤大头吗?”钱沛越想越恼,盯着云妃昏睡的面容恶念顿生,道:“常言道子债父偿——晋王抢了我老婆,我为什么不能抢他老子的老婆?”
他望望趴在脚边的小花小草,主意打定,当下他打开房门,连哄带吓将两条大黑狗赶到楼道里。
回到里屋稍作迟疑,正要开始动手,突然听到楼梯上脚步声响动,铃铛在外唤道:“老公,你在里面?”
钱沛顿时头大,应了声:“等等,我来开门。”赶忙把蚊帐放下。
他打开房门,铃铛端着碗热气腾腾的夜宵道:“你一天没吃东西,饿了吧?”
钱沛心怀鬼胎,接过夜宵道:“你也累了吧,早点歇着。”话一出口,直想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铃铛嫣然一笑道:“是,明天还要早起,我回里屋先睡了。”
钱沛捧着热气腾腾的夜宵,眼见铃铛款款往里屋走去不由大急,赶忙一手抓住妻子道:“慢!”
铃铛愕然回头。钱沛干笑道:“老婆,有件事儿我想和你商量。”
铃铛微笑道:“我什么都听你的,说吧。”
钱沛再厚颜无耻,面对铃铛的柔情蜜意也禁不住生出愧疚,干咳了声道:“你说我身为忠义军统领,是不是应该和全城军民同甘共苦,共赴国难?”
铃铛不明所以地点点头。钱沛正色道:“所以我决定从今晚起,不睡自家的大床了。咱们和那些难民一样,就在楼下的院子里搭个帐篷,把屋子让给更需要的人!”
铃铛听完久久没有反应。钱沛紧张地察言观色道:“老婆,你怎么了?”
“老公,你真是太伟大了——”铃铛感动地骄傲着,不无深情道:“我马上去找帐篷,你把这碗夜宵吃了就快下来吧。”
钱沛一手端着直冒热气的夜宵不敢撒手,感觉比屋里那个躺着的山芋更烫手。
第六章 一锅肉的血案
吃完夜宵,钱沛没有等到老鬼,却见小杜左手捂腰一瘸一拐地回来了。
“挂彩了?”他把小杜拖进书房,关起门来问道。
“小事儿,不过是教易司马的缝衣针在腰眼上盯了口。”小杜有气无力地瘫软在座椅里,兀自逞能道:“刚才我一路跟到明玉坊分号,冷不防易老狗从马车里蹦出来,冲着老子突施冷箭。转眼间二三十号明玉坊的高手便一拥而上,企图生擒活捉。我临危不乱杀出重围,连根汗毛都没给他们留下。不过我怀疑,明玉坊分号仅仅是个幌子,舜煜颐肯定另有藏身之处。”
钱沛满意道:“兄弟你放心,舜煜颐那丫头迟早要当你的三嫂,也算大哥替你出口恶气。”
小杜道:“打伤老子的是易司马,关舜煜颐什么事。有种你现在就去把易老狗大卸八块。”
把易司马大卸八块,那谁来保护舜煜颐?
钱沛脑子转转,昂然道:“如今连晋王的老娘都落在了我手里,区区一个易司马算什么?”
果然,小杜大吃一惊,凑到钱沛跟前低声道:“你去挖坟盗尸了?俗话说人死为大,你做这种事儿可太缺德了。”
“还跟老子装蒜!”钱沛气道:“要不是你,老鬼怎么会找到我?老子自出道以来干的就是卧底,没想到你是个更大的卧底!”
小杜急道:“这次真不是我。再说他是你师父又不是我师父,没事老子找他干嘛?”
这时老保敲门,兴奋地在外头招呼道:“钱统领,杜统领,今晚有好吃的了——”
今晚还有夜宵吃?钱沛嗅嗅鼻子,立刻闻到了一股诱人的肉香味。
他精神大振,那边小杜早已抢先一步打开房门道:“是什么,快拿进来!”
老保带着个亲兵,将两大碗令人馋涎欲滴的浓香肉汤摆在了桌上。
钱沛抄起筷子狼吞虎咽,赞道:“这肉够肥的,还是老保能干,居然能烧出这么香的老鼠肉。”
小杜吃得比钱沛还快,口齿不清地道:“像是狗肉,你们从哪儿弄来的?”
老保得意道:“刚才不知从哪儿来了两条大狗,不知死活窜进了咱们的伙房里。大伙儿抄家伙围上去,连伤了七八个弟兄好不容易才把两条狗打死。”
他说得兴高采烈,钱沛却吃不下去了,筷子上正夹着的一块肉滑落到地,问道:“什么狗,长什么模样的狗?”
老保回想道:“半人多高,皮毛又黑又亮,眼睛绿幽幽地吓人……”
话没说完,钱沛一声惨叫摔下碗,如丧考妣般冲向伙房。
伙房里人声鼎沸热火朝天。几十个忠义军兵士席地而坐,人人捧着个大海碗吃得正香。一个伙夫边用勺子往自己嘴里灌热汤,一边问道:“还有谁要添点儿?”
钱沛一眼瞅见,两张剥下来的狗皮高挂在伙房外的晾衣杆上,还在往下滴血水。
完了完了,这下死定了。钱沛呆如木鸡,连小杜和老保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
——云妃中了五毒焚心,暂时来说,小花小草是寻找金沙门徒的唯一线索和机会。
可如今狗死了,狗皮扒了,狗肉吃了,狗汤喝了,只剩下一堆狗骨头,再也拼不出一只完整的狗来。等到老鬼回来……钱沛浑身寒毛不由自主地倒竖起来。
“钱统领,钱统领——”老保察觉钱沛面孔发紫,担心道:“你怎么了?”
“我就想知道——”钱沛有气无力地问道:“刚才打狗的都有谁?”
那些忠义军兵士以为钱沛要嘉奖打狗功臣,纷纷举手道:“我、我,还有我——”
钱沛点点头,肃容道:“平时我是怎么教育你们的——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所谓军法无情,来人啊,凡是举手的统统给老子拖到外头去,每人二十军棍!”
◇◇◇◇
“平安无事喽——”打更老人有气没力的声音从刚刚恢复宁静的街巷深处传来。
钱沛趴在屋脊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对街的元妙观,借助一盏盏在黑暗中游动的灯火,计算观中道士巡夜的规律与线路。
如果说在现今的宝安城里还有什么地方的守卫能够胜过知府衙门和总兵府,首推便是钱沛眼前的这座元妙观。
小花小草一死,寻找东方发白等人的线索断绝。想救云妃,必须自配解药。
钱沛是解毒的大行家,五毒焚心的毒性虽然猛烈阴狠,但也未必能难住他。问题是到哪儿能找齐十几味急需的药材?这些草药普通的药铺基本不会有,钱沛思来想去终于决定到元妙观去碰碰运气。
于是钱沛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小杜。小杜很仗义地拍胸脯自告奋勇道:“不就是去元妙观弄点药吗,包在我身上!”
钱沛感动得差点掉眼泪,紧握小杜的手道:“好兄弟,全靠你了!”
放开手,小杜义无反顾地腾身上房。不料他的身子还没落到屋顶,突然“哎呦”一声失去平衡紧接着“砰”地一声跌落院中,抬起头呲牙咧嘴望向钱沛道:“老子的腰坏了。”
就这样,钱沛换上一套夜行装,满心悲凉地悄然来到元妙观前。
大约观察了半刻左右,钱沛开始行动。他悄无声息地掠过高墙,飘落在观内的一株参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