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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决不饶恕-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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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哥,知道海天集贸市场吗?”阎坤把眼瞪得像灯泡,“知道海天路一霸黄胡子吗?”
  “黄胡子?是不是在市场上光膀子卖鱼的黄老二?他也敢号称一霸?”我哧了哧鼻子。
  “哎呀蝴蝶,你可别小看他,”建云插话说,“人家早不卖鱼了,控制整个市场的海货……”
  “下一步他还想抢我的地盘!”阎坤把我的床头柜拍得山响。
  “激动什么?”我扫了他一眼,这小子还是那个做派,就这素质还他妈“阎八爷”?我开始怀疑林武是不是记错人了,这个人怎么可能混成气候?我冲他勾了勾手指,“过来,告诉我,你盼望我出来就是想让我去跟黄胡子争地盘是吗?”阎坤猛地把刚凑过来的脑袋缩了回去:“不是光为了我自己,钱在你眼里是个王八不成?”钱怎么能是王八呢?我需要钱,非常需要,我笑了:“人是王八,钱不是,你先告诉我什么是地盘?”阎坤把脑袋冲兔子一晃:“你来告诉远哥,他劳改'劳'得跟社会脱节了都。”
  兔子磕磕巴巴地说,现在的世道变了,以前打架都是图个痛快,现在不这样了,猛一点儿的人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海天集贸市场现在扩建了,成了全市最大的批发市场,全国各地的生意人都在那里做买卖……黄胡子瞅准机会,拉了一帮兄弟在市场控制了贩海货的,把不听话的都打跑了,马彬、铁子他们这批老混子都被他们砸得服服帖帖,连管理市场的见了黄胡子都跟孙子似的,凡是在他的势力范围内经营海货的,全得听他的……这几年他发了,养了一帮小兄弟,整天在市场上晃荡,见什么拿什么,没人敢吭声。阎坤本来控制服装这一块,互相不招惹,谁知道前天黄胡子找到阎坤家里,跟他说,你走吧,别在这里混了,主动点儿撤退还好看些,等我撵你走就不好看了。阎坤把他送到门口的时候,掏出“喷子”就顶在他的头上,结果他双手攥着阎坤的枪往自己的太阳穴上顶,开枪吧,如果你开枪我就死,如果你不开枪你就走。最后阎坤没敢开枪,就那么眼巴巴地看着他走了,黄胡子走到楼下,冲楼上大声喊:限你半个月时间,从我的眼前永远消失!
  “远哥,你都听见了吧?他的眼里还有咱们这帮兄弟吗?”阎坤瞪着血红的眼睛说。
  “你是想让我去跟黄胡子拼命?”我冷笑一声,心想,你这近乎套得也太下作点儿了吧。
  “错了蝴蝶,”建云连忙插话,“大坤哪敢这样想?就是想让你出出面,黄胡子不是不知道你的来头。”
  “你们都混成大哥了,我出面管个屁用?”我这话说得有点儿酸楚。
  “远哥,说实话吧,”阎坤很激动,“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只要能压住他,我的地盘给你一半!”
  “哪块地盘?”我还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我把批发这一块给你,他们的皮你来扒。”阎坤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
  我不说话了,脑子很乱,打从在社会上混,我就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抽了半支烟,我的思路开始清晰起来,是呀,我一直等待的不就是这个机会吗?从刚就业有了混黑道这个念头开始,一直到蜷缩在劳改队大墙里的一幕一幕,过电影般迅速穿越我的脑际……干,借这个机会重新站起来!我将手里的烟蒂捻在茶几上:“都回去吧,让我想想,大坤和云哥留下。”
  “杨远,杨远!”我刚说完话,街门就啪啪地响了起来。
  “老天,金高也出来了?”阎坤站了起来,“我去开门。”
  我按住了阎坤,径自来到院子:“金高,是你吗?”
  金高的声音好像驴叫唤:“好兄弟啊,出来了也不打声招呼?开门!”
  月光下的金高冷不丁一看像一条站着的狼,我推了他一把:“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金高好像喝酒了,一说话满嘴酒臭:“八天啦,我减了三个月,花子和大昌也回来了。”
  我听见黑影里有人嗷嗷叫,好像是在吐酒,拉进金高,冲黑影里喊了一声:“花子,大昌!”
  “哈哈,这不是老金哥哥吗?”阎坤站在屋檐下的灯影里招呼金高。
  “我操,阎八,”金高将手里的烟蒂往阎坤的脑袋上一弹,“听说混成八爷了?”
  “别听他们瞎说……金哥什么时候出来的?”阎坤的脸上有点儿挂不住,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你他妈会说话吗?什么出去进来的?那是操逼?”金高拉着花子和大昌一个趔趄闯进门去。
  “远哥,”阎坤怒气冲冲地拽了我一把,“金高再这么没有数,别怪我不认识他啊。”
  “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我甩开他,用一根指头点着他的鼻子,“我告诉你,动他就是动我。”
  金高是牛玉文的表弟,也是我在外面最好的朋友,可以说是生死之交。一年春天,我跟李俊海他们在一家饭店里喝酒,因为那家饭店的厕所太拥挤,我就跑到门口的一个角落里撒尿,刚撒到一半,就被人从背后踹了个趔趄,被掉到小腿上的裤子一绊,我直接就趴在了那泡泛着白沫的大尿上。那个人的体格很大,像座铁塔,我知道这肯定是仇家来找我报仇的,爬起来想往饭店里跑……我的家伙放在饭店的桌子上。没等迈开腿,手腕子就被那个人别住了,我根本就动弹不了,歪着身子仰着脸跟他往前走,当时的形象难看极了,我估计警察抓小偷也不过如此。
  我说,你是谁?先撒手,我死你也得让我死个明白。那个人不说话,几乎是跑着往路边的一辆大头车边上靠,我心想,这下子完蛋了,看这架势人家这是想绑架我呢。正奋力挣扎着,突然感觉那个人的手上没了力气,他松开了我,用手指着站在对面的金高,大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我看见金高的手里攥着一把通红的牛角刀,整个手连同袖口都是红的。我把那个人摔在地下,来不及多想,拉着金高就跑。结果,为这事儿金高跑到了黑龙江他姨妈家躲了大半年,幸亏那个人没死,要不我们都得遭殃。83年砸小广的时候,又是金高出手最狠,当时我都傻了,生怕他把小广砍死,几乎是抱着他出门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俩在打架呢。这种感情,岂是阎坤之流能比的?我哼哼两声,摔开阎坤进了里屋。
  屋里,金高正拿着一把锯短了枪筒的猎枪挥舞着:“你们这帮兔崽子,玩枪很有派是不?”
  我夺下枪,环视四周:“这是谁的?”
  兔子苦笑着接过猎枪:“我的,金哥又喝醉了……”
  阎坤进门,突然大声诈唬道:“兔子,带兄弟们回家!”
  看着阎坤带来的那几个人怏怏地站起来,我压了压手,沉声说:“哥儿几个,今晚咱们说过的事情不要再让任何人知道,这里面的道理我不说你们也清楚,一旦我发现有人嘴巴不严实,这位兄弟就别在外面混了,都听清楚了吗?”
  那几个人回答得很干脆:“远哥放心,在道儿上混的都知道这个。”
  花子搀着大昌进来了,大昌似乎有点醒酒,冲满屋的人傻笑:“哈哈,都是八爷的人啊……”
  建云从花子手里接过大昌,猛力把他推到床上,掀过被子给他蒙上了脑袋:“睡你的觉。”
  该走的都走了,屋里冷了一阵场,花子好像很敬畏阎坤,一个劲地给他添水。
  建云一旁笑着给金高递烟,金高点着建云的额头说,云哥,以后不许瞧不起花子他们,我们是同案。
  “大坤,我问你,”我把脸凑近了阎坤,“你有多少钱?”
  “什么意思?”阎坤直摸脑门,“你带头冲锋,需要钱的时候,全部我出就是了。”
  “你的钱比黄胡子还多吗?”我还在笑。
  “不如他的多……远哥,只要你出面找他,说不定这架还打不起来呢,酒席我摆……”
  “别的我不想听,我只知道替人干活得拿工钱。”
  “远哥,这是替我干活吗?”阎坤的脸涨成了猪肝,“事成以后我不是划地盘给你的吗?”
  “事不成呢?我被黄胡子杀了或者我又进监狱了呢?”
  “远哥真能闹,就凭你?嘁。”阎坤的眼球像是被人弹了一下,滴溜溜乱转。
  “不想干了是不?”我把腿架起来,身子仰到了沙发上,“你走吧。”
  阎坤冲建云惨然一笑:“好嘛,远哥变了,开始跟弟兄们计较钱了。”
  一直在听我们说话的金高把身下的一个垫子摔向阎坤:“那就对了,没钱你吃个屁!”
  阎坤抱着垫子叹了一口气:“好吧,我先拿多少?”
  “一万。”我闷声说。
  “啊?吃大户啊你?把我卖了也不值一万啊。”阎坤的表情像是要哭。
  “就一万。”我又重复了一遍。
  阎坤把脑袋猛地插到裤裆里,喘气声像一头正在交配的驴。我冷眼看着建云,一声不吭。
  建云伸手拍了拍阎坤的肩膀:“咱们走吧,”转头冲我一笑,“蝴蝶,明天我送钱过来。”
  我站起来点点头:“就这样,剩下的事情明天再商量。”
  抽了一阵闷烟,我问金高有没有借这个机会重新混起来的打算?金高说,这个问题我想过好多次了,咱们这路人一没本事二没靠山,想要过得舒坦点儿就必须混社会,尽管这条路也不好走,可是掌握好了火候,一样能够出人头地。他的想法跟我十分吻合,我用力按了一下他的肩膀,算是表达了同样的意思。金高闭了一会儿眼睛,慢慢抬起眼皮:“听说黄胡子的势力非同一般。”
  我淡然一笑:“正是因为这样,把他砸趴下咱们才能爬得起来。”
  金高的眼球开始聚光:“你有一下子干挺了他的把握?”
  我说:“没有,但我想试试,我记得当年李俊海说过'富贵险中求',没有一帆风顺的事情。”憧憬了一阵美好前景,我跟金高说了一下关于胡四的情况,金高听得直点头:“这是个人物,为人也挺仗义的。”我接着说:“所以我说,既然他想跟咱们联手干点儿事情,咱们应该跟他合作。”金高想了一会儿,脸沉了下来:“不过我总觉得他想利用你……”我不让他继续说了:“别提什么利不利用的,这世道就这样,这叫互相利用,不是单方面的。你想想,咱们刚出来,俩眼墨黑,要钱钱没有,要人人没有,不这样怎么办?我跟他在监狱也呆了将近两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清楚,人不坏,大事儿没一起办过,可是从小事儿上看,他是个值得交往的人。咱们想吃社会这碗饭,需要的也是这种人,明天你跟我一起去见见他,看看他有没有兴趣跟咱们一起干这事儿。”
  “蝴蝶,睡了吗?”窗户上有人低声吆喝。这么晚了,谁还来找我?我一凛。建云把脸贴在玻璃上:“把门打开。”建云一进门就将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拍在茶几上:“这是一万块,你数数。”我示意金高出门看看有没有人跟着,转头问建云:“这么着急?阎八呢?”建云不接我的茬儿,摸出烟自己点上,悻悻地说:“你这几年不在社会上,有些事情不理解,你不在的时候,我一直跟阎坤在一起,他的钱也就是我的钱。看样子,你的眼里根本就没有我俩,满眼都是钱钱钱……”金高回头乜了建云一眼:“云哥,别那么多废话好不好?阎八怎么不来?”建云丢给他一根烟:“人家怕你了还不成?你怎么也这样?”金高摸了建云的脸一把,干笑两声:“呵,云哥恼了……阎八跟你不一样啊,你还是我哥哥。”我把信封掖到沙发垫子下面,笑得有些尴尬:“不用这么着急啊,阎八不高兴了?”建云叹口气,从怀里掏出一把闪着油光的手枪,反着把子递给我:“他说,既然你分得这么清,他把事情就交给你了,这是他赞助你的,新的,从来没用过。他去外地了,等你办好了这事儿,他再回来……杨远,事到如今我也不想说什么了。”
  “跟咱爷们儿玩造型?”金高把枪拿在手里,拆下弹夹数着子弹,“你回去告诉他,干什么都得守规矩。”
  “大金,咱们还是别说这些伤人心的话了,”建云站起来想走,“你云哥不是膘子。”
  “坐下!”金高猛地将枪筒顶在建云的脑袋上,“我想试试枪好不好使。”
  建云扳着金高的手,把枪筒戳到自己的嘴巴里,拿眼狠狠地瞪着金高。
  我站起来把他们拉开,拍拍建云的肩膀说:“这样吧,你先回去,这几天就别来找我了,听我的消息。”
  建云横了金高一眼:“大金,不管你对我有什么看法,以后请你别在我的眼前装大头。”
  金高把脸仰上去,自上而下乜着建云的背影,笑得目空一切。
  大昌突然坐了起来:“你们说的我都听见了,远哥,这事儿干不得!”
  “呵呵,原来你没睡啊,”我关上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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