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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情来观莫语-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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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说,我心里畅快,也就不和你为难了。”
  尚不及反应,她已经从他身旁跑开,眼见那轻灵的背影就要转进一条巷弄,她忽然停下步伐,旋身回眸──
  “还有哪,咱们打个商量,那御赐的羊脂玉如意你想抢,就尽管去枪,不过得等到咱们四海完成托镳,把它安全地送到目的地,至于这段期间,我劝你还是少打主意,乖乖地,你说好不好?”
  她问,却不等他回答,梨涡浅浅荡漾,随即转身跑开了。
  立在原地,青龙望着那苗条身影消失的方向,有些话梗在喉间,却不能确定到底想说些什么,然后那黥着纹路的脸苦苦一笑,唉……莫名叹息。
  第三章 洁花粉带
  九江大街走到尽头,转个弯,前面已到四海镳局。
  两个搬运工一前一后扛着一只褐土大缸,小心翼翼地避过最后一波迎面而来的人群,停在那敞开的朱红大门前。
  “来来,看着点儿,有阶梯呢,小心小心……”那美妇跟在两名工人旁边忙着指挥,香帕搧凉,一手则支在小腰上。
  “前头的放低一点,咱好上阶梯啊!”负责后边的工人嚷着。
  “你后边出点力抬高,我不好走啊!这地──哎哟喂──”
  前头的工人正准备要爬上大门前的阶梯,一个没留神,脚步给绊住,整个人没法挺住地向前倾倒过去,而后头的工人跟着遭殃,两手支撑不了,眼见那只大缸就要摔个粉身碎骨──
  “甭想!门儿都没有!”云姨放声尖叫,两手提裙,而裙波如浪,一招裙里腿已踢向直坠而下的大缸,试图将它稳住。
  这千钧一发之际,打斜里窜出一个身影,竟是后发先至,他双臂比云姨的裙里腿还快,先是把大缸托高,接着身躯翻飞平旋,在大缸二次坠下时,稳稳地将其抱住。
  “好!”好俐落的身手,不靠蛮力,而是巧施劲道。
  阿弥陀佛呵……吁出一口气,云姨香帕拍了拍胸襟,细眯的美眸兴味十足地打量着救“缸”恩人。
  “呵呵呵……阁下身手好得很哪,咱们四海镳局正在招选镳师,酬劳佳、享三节礼金,还可提供食住,另有七仙女相伴,不知你愿意试否?”
  这七仙女就不用多作说明,自然是以她为首,最小的还不满十四。成日耍着两根八角铜锤呼啸来去的窦家大小姑娘。
  至于四海镳局招募镳师的公告,大红纸、大黑字的,已从去年贴到今年春,陆续有不少好汉上门应徵,皆因四海接下的生意日益增多,人手仍感不足。
  听云姨提及,那男子将大缸安稳地放在地上,眉目俊朗温和,淡淡笑道──
  “在下前来四海,正是为了此事,想求个安身立命之所。”
  玉容一喜,云姨笑得像练武场里那株迎春满绽的杏树儿。
  “言下之意,你是愿意啦?”
  “传言贵府招选镳师的标准颇为严谨,在下愿意一试。”
  香帕挥了挥,又掩住红唇轻笑,“眼下不是试过了吗?这大缸当头砸下可不是好玩儿的事,你救了两条人命哩。”
  她千挑万选、几要走遍整个九江才找到这只大缸,重是重了点儿,但功能多样嘛,本想叫小金宝给扛回来,可那个小丫头一早也不知跑哪儿野去,最后只得托店家的两个伙计帮忙,还好,有惊无险,没闹出人命。
  “咱们请的镳师一是要品行佳,二得武功好,三要反应灵敏,呵呵呵……你不都有了吗?还要试些什么?”
  闻言,他拱手抱拳,不疾不徐地道:“既是如此,承蒙贵府不弃,在下愿效犬马之劳。”
  云姨笑声略响,觉得他的说词挺好笑的。
  “没那么严重啦,在四海这儿,大伙儿都是有酒喝酒、有肉食肉,等同一家,不会叫你去扮狗扮马。噢,对啦……还没请教高姓大名呢?”
  男子掀动双唇正欲道出,一姑娘清润的声音却在此时抢先插入,替他作答──
  “他姓关,关莫语。莫语莫语,就是别开口说话的意思。”
  关莫语循着声音侧过头去,见大门边探出一张心型脸蛋笑容可掬,对着他大方地眨眨眼睛。
  “咱们又见面啦!果真是后会有期。”
  他从容地回她一笑,徐缓地道:“还望三姑娘多多关照。”
  这有什么问题呢?!
  呵呵,挺古怪的一个人,鄱阳湖畔一别,她已把对他的兴味踢出脑海,没想到峰回路转又见君,他竟跑来四海应徵镳师,自然是要好好关照关照的。
  云姨见他们两人相识,二话不说,直接就把人丢给她,自己则忙碌着春日染手巾的大工程去了。
  “大伙儿一起用饭时,右边的大饭厅得席开五桌才够,左边这整排的房间是给离乡的几位镳师住的,还有空房,你若想住这儿也成;再过去是阿爹、云姨和姐妹们睡的地方。
  “我家阿爹恰巧外出了,大姐、二姐忙着张罗走镳要用的马匹,我底下有对双跑姐妹,一早就不见影儿,八成和小金宝溜去东街打铁铺玩耍,要不就是混在学堂里当孩子王了……”
  她音珠清润,在这春日午后悠荡,对他竟有几分催眠作用。
  忽地,她转过脸容瞅向他,俏皮地皱了皱巧鼻。
  “就我一个清闲无事,要是有什么疑问,尽管问我吧。”
  看完外头的环境,窦来弟领着他走进内院,此时,日光大把大把地洒进小天井里,仰头张望,彷佛看见空气中飘浮的细尘颗粒,带着慵懒的神气。
  关莫语双手负于身后,轻轻颔首,唇角的笑弧从方才维持列现在,是温和无害的,而且文质彬彬。
  “唉,你都不嫌累吗?”那姑娘没头没脑地问。
  他显然有些错愕,不大明白她的意思。
  螓首微偏,窦来弟抬起食指比了比自个儿的红唇,“就是你的嘴呀,一直这样笑着,不会累吗?”
  关莫语微微意识到,这姑娘提的问题向来刁钻,顶着张白莹可人的脸蛋、自然且无辜的神态,可心思啊,没个九弯,也有十八拐。
  他笑弧未敛,反倒有扩大的趋势,“这么笑……不好吗?”
  “不是不好,是因为太好了。”好得太温和、太自然、太无害、太……假了一点点儿。
  咦?她怎么会用“假”这个字来形容?呵……
  见他挑眉,她连忙笑道──
  “当镳师的若个个像你这般笑法,如此温文儒雅。可怎么办才好呀?那些山贼河寇会以为咱们九江四海的镳师,都是手无缚鸡主力的柔弱书生,岂不一拥而上了?”
  男性的眼瞳略眯,沉吟了会儿,有些似笑非笑的。
  “说不定我是头笑面虎,那些贼寇若是掉以轻心,不加防备,正好让我一刀一个轻松了结。”
  眸中光彩一闪即逝,窦来弟不太确定那是什么,正自思索,却听他惊奇开口──
  “呵,这石板地发生什么事了?”
  窦来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不由得笑了出来,清清喉咙道:“前两天四海不太平静哩,夜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打斗时把云姨染的一缸手巾给打破了,那大染缸满满的全是冬青叶熬出的青汁儿,当时就摆在你瞧的那个位置,缸一破,染汁四散奔流,就把石地染成青色啦。”
  “喔?”他浓眉又挑,“抓到那个人了吗?”
  窦来弟顿了一下,巧肩微耸。“追丢了,让他给逃出生天啦。”
  “是吗?那……可惜了。”
  尽管口气惋惜,窦来弟就觉得他话中有更深一层的含意,好像在掠探着、观察着,更莫名其妙的,她竟会因他的注视感到些许心慌。
  “是挺可惜的,若你早几日来四海帮忙,说不准能帮咱们逮到那人。”
  闻言,他轻唔一声,接着呵呵笑开,五官整个柔和起来。
  窦来弟好生怪异,不懂他这笑是为了哪桩,正欲开口询问,外面大厅传来了窦大每震天大吼,呼噜噜地连番骂着,气得着实不轻。
  “妈的!老子从来没这么窝囊过!”落腮胡根根如刺地硬挺着,他老大l屁股坐在太师椅上,跟着巨掌用力地击在扶手上,“啪啦”一响,木头应声断裂。
  窦来弟和关莫语由后院过来,刚掀开布廉,见到的便是这一幕。
  “阿爹,乌木太师椅一张得花十两银子,很贵的耶,您别动不动就拿椅子出气,待会儿云姨要是瞧见,又会不高兴的。”
  “你就怕你云姨不高兴,就不管爹高不高兴啦?!”像孩童般任性耍赖的脾气开始发作。
  “那好。我倒要问问姐夫为什么不高兴了?”那美妇也听见窦大海的怒吼,此时盈盈而来,开口便问。
  这女人语气越是柔软,越代表危机四伏。窦大海落腮胡登时软下,厚唇撇了撇,满不是滋味地嚷嚷——
  “老子……老子瞧那姓朱的……越瞧越不对眼,咱儿不想接这趟镳,他想送什么玉如意回济南老家,叫他另请高明吧!”
  他刚刚才由九江珍香楼返回,因那位朱大人奉旨巡视,明日还得往南方启程,所以县太爷今日特地办了桌酒席饯行,还邀请九江上颇具各望的地方人士相陪。
  然而,这位巡抚大人因庄巫山损失惨重,心想还是分批将沿途各省供奉的宝贝送走安全些,倘若送回京城住所,怕太过招摇会落人口实,再三斟酌后还是直接押回老家妥当。在他托予四海的镳物里!除一对羊脂玉如意外,尚有几件是这些天在九江逗留、一些土豪士绅所赠的宝贝儿。
  民与官斗,怎么都要吃亏,而虚与委蛇之事向来非窦大海的强项,他打开始就想推掉。却直接被那位朱大人点名,非接下这桩生意不可。
  云姨找了张椅子优雅落坐,轻哼两声──
  “咱儿也知道姐夫的难处,可那些当官的要您去鄱阳湖那儿的亭台相谈,姐夫当下就答应人家这件差事,为啥不回四海同大伙商量对策?”
  “呃……咱儿想啊,可是……可是拗不过县太爷!”他是江湖汉子,一根肠子通到底的脾气,而官字两个口,哪里斗得过?
  云姨继续又道:“不管如何,现在要推辞已然晚了,钱财的损失事小,四海的声望必定受损,姐夫认为如何?”
  他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回来吼个两句也只是抒泄一下心中的不满。
  胀红着脸,落腮胡中的嘴又撇了撇,很不甘愿地道:“去就去!咱儿……咱儿只是心里不畅快!吼一吼也不成吗?!”
  “成。”云姨头用力一点,“只要别拿椅子出气,您想怎么吼都成。”
  事到如今,还能多说什么?只能尽快启程将镳物送抵济南,才当是无事一身轻。
  窦大海深吸了好几口气,胸腔鼓得高高的,然后在心中重重地吐出郁闷──
  妈的!明知对方不是什么好东西,面对如此状况他无能为力,还得为其护镳,他九江四海窦大海真没这般窝囊过,
  “不如将此趟护镳交由在下,窦爷以为如何?”从适才就一直立庄后头门廉旁的男子忽然开口。
  窦大海闻言一怔,莫名其妙地转过头来,铜铃眼瞠得又圆又大,劈头便问──
  “你谁啊?!打哪儿来的?!怎从咱儿家后院里蹦出来啦?!”
  窦来弟被他的反应逗笑了,想也没想,一把就抱住男子臂膀拖到阿爹面前。
  “他是关莫语,是咱们四海新进的镳师哩,人家等着拜会阿爹已等了几个时辰啦,你们多亲近亲近。”
  “喔?”新进镳师,他瞧不像哩!说是参谋幕宾之类更像一些。
  窦大海立起庞大的身躯,歪着头打量,他靠得很近,近到落腮胡都快戳中人家的脸面了。
  “在下关莫语,两湖人士,初入四海镳局,还请窦爷多多指教。”他在胸前抱拳,任窦大海逼近,却是不动如山,唇边依旧是徐徐笑弧。
  忽地听见窦来弟在旁小声提点,“阿爹……嘴巴快亲到人家了啦。”
  “呃……喔……”窦大海假咳了咳,陡然站直上身,双臂支在熊腰上,“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请窦爷多多指教。”
  “不是啦!不是这个!”用力地挥手,又落回腰上支着,“你开口说的第一句,你刚才明就说──说──”声音充满鼓动意味。
  关莫语挺识趣的,自动把话接下去,“由在下走这趟子镳。”
  “好!好!有气魄!”窦大海一双蒲扇大掌“啪”地按住他的两边上臂,跟着咧嘴笑开,没头没脑地问:“关莫语,你喝酒不?!咱儿对你一见如故,呵呵呵呵……真该喝个痛快!”
  “姐夫让开点儿。”那美妇忍不住挤了过来,冲着关莫语皱眉,“唉,你真行?这可不是儿戏。不是咱儿怀疑你的能力,而是你刚进四海,对镳局作业还没能熟悉,就贸贸然领人前往济南,似乎不妥。”
  他神色从容,甚至可解读成愉悦,缓缓道──
  “这是在下到四海的第一份差事,可不想办砸了,果真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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