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星归觐九重天-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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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骁终于因为她露出来的面目而睁大了眼睛,许是怀有身孕,她的情绪变得不似往常那样容易控制,颤声道:“怎么?你不管寰奕了?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生不如死。”
“他姓星,不姓宋……”说到这里,凌珊嘴角提起一个古怪的笑容。
她肩头颤了一下,眯起眼睛,“但你觉得你真的可以威胁我吗?这后宫,我才是主。”
“我不想与你争辩这些。多少帝王都是天下之主,但又有几人能在权力之颠随心所欲呢?”凌珊兀自摇头,抬眼凝望着她,认真说,“你再好好想一想,我开出的条件,已经非常丰厚了。”
的确很丰厚。常骁从她说完的时候就听得明明白白。她说的话不单单是威逼,也是利诱。答应了,她的儿子将来就能当皇帝,不答应,一尸两命。
“我也希望你可以好好想一想。”常骁说,“我答应了你,可以有一万个理由对他解释,他不爱我,我有资格向他索要别的东西。但你不同,走出这一步,你如何对他解释?”
她虽然没有明说,但彼此都心知肚明她所指的“他”是谁。
凌珊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仿佛让自己的眉间紧锁,就能够锁住她也许会动摇的决心似的。
“我既然来了,当然是什么都想清楚了。”她放在左手下的右手早已死死握了起来,指甲陷进了掌心里。
常骁颓然望着她,心里有说不出的失望,这失望差点就要掩埋住她的庆幸。一切如她自己所说,宋湛不爱她,但她毕竟是他的皇后,她有权利向他索要别的东西作为补偿。可是,凌珊呢?
凌珊不知道常骁这样望着自己,究竟是要说些什么。但她知道自己很不想面对这样的一双眼睛,她失去了耐心,她也听出了常骁言下之意就是已经答应了自己,于是也不愿意再这里受她目光如炬的责难。
“我只是要星荀平安回来,这对你并没有坏处。”她走之前,还是重复提醒了她一次。
“我不知道——”常骁对着她停滞的背影,说道,“你究竟是轻视自己,还是轻视他。恨和爱一样,同样令人难以预料,你想象不到他有多爱你,将来你也同样承受不了他对你的恨意。”
凌珊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了慈训宫,也不记得自己回来以后做了些什么。只是等到宫女提醒自己的时候,她才知道宋钧尧要睡觉了,问她是否要去看一看。
她揉了揉额头,眨眼的时候发现眼睛特别累,起身的时候两腿发麻。
拒绝了宋沛羽的搀扶,她好不容易走出了明夷堂。
来到宋钧尧的身边,凌珊才发现原来这孩子睡得并不好。她看得出来,他的呼吸尽管平稳,但神情却不轻松,有一种刻意的安静。
凌珊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他打开眼睑,露出一双漂亮清澈的眼睛,见到是她,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唇,眼神里充满了忐忑和困惑。
他坐起来,看她的时候显出了和初次见面时一样的生分。
凌珊拉过他的小手放在腿上,柔声说:“孩子,有什么疑惑便直截问我。在皇宫里,能直截问我问题的人不多,但我给你这个权力。”
宋钧尧古怪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满脸的不解,最后还是小心地说,“娘娘,我以为您是喜欢圣上的。但是,您为什么要为了绥侯威逼利诱皇后呢?”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一时讶然他不过才来了两天,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可是,她一想到他身上所继承的血脉,又隐隐觉得不足为奇了。只是,他这样的早慧,凌珊不知道究竟该为他感到是忧还是喜。
凌珊兀自握着他的手,问道:“好孩子,你见过绥侯吗?”
他点头,“回来的时候,他在城门口接我和肃王太妃。”
“这样啊……”她似是叹了一声,又问,“你觉得,他是个好人吗?”
“嗯。”宋钧尧用力点头,对这一点无比肯定似的,可是他又犹豫了,“可是……”
“可是?”
“可是……”他偷眼看她,低下头小声说,“不是每个看起来是好人的人都真的是好人。”
凌珊闻言手指抖了抖,苦笑道,“你这样说,也未尝不可。”
“而且,‘世人之所职者精’……”好像得到了她的鼓励一般,他又把剩下的话给说了出来,可说到后来又有些不自信,音都没了。
她看着这个聪明的孩子,微笑问,“那么,‘欲不过其情’呢?”
小孩儿摇摇头,“我不明白。”
“你还记得寰奕吗?”凌珊提醒道,“那天晚上,你们睡在一室内,我看你们似乎玩得很好。”
“嗯……”他有些腼腆地点了一下头,其实他觉得那个跟自己一般大的男孩儿是自己来到这里以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如果他为了你,死了。”凌珊最后两个字说得很重,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你会怎么样?”
“……他为什么会为了我死呢?”她的眼神太可怕,让他信以为真,不禁叫道,“娘娘,不要让他死!”
凌珊却没有管他,犹自说,“那你再看外头那个宫女。如果她因你而死,你会怎么样?”
“不要!”他吓坏了,拉住凌珊的衣袖,惊慌失措地喊,“娘娘,真的会有人因我而死吗?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她皱起眉头,把他抱进了怀里,安抚着轻拍他的肩膀,“傻瓜,我吓你的。不会有人因你而死的,放心。”他的肩膀颤了一下,但也安稳下来了,凌珊低头看他,“但我要反问你,如果有人要害那个小宫女,你只有威逼利诱才能救她,你会救吗?”
宋钧尧在她怀中抬起头来,仍旧心有余悸,眼睛转了转,只有点头说,“……我会。”
凌珊微笑问,“为什么?跟你玩得好的人,不是寰奕吗?”
他愣了,完全被这个问题给难住,咬着嘴唇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苦恼得小脸都皱了起来。
“有时候我们最不能亏欠的,是那些明明为了我们倾尽所有感情,我们却连起码一点都不能回馈的人。”望着他似懂非懂的眼睛,她叹了口气,轻轻摇了一下他的肩膀,安慰说,“夜深了,睡吧。”
宋钧尧对于这位娘娘,其实是又敬又怕。小孩子的心毕竟是敏锐和直白的,他能够感受得到,她的人并不如她外表看起来那么纯洁无暇。但过早地失去父母,已经让他体会到人世的无常与复杂。
他感知到娘娘对他来说是无害的,揣着这想法,他让自己努力睡着了。但他总是准确的直觉让他这一夜未能真正安眠,宋钧尧没有告诉凌珊,他总是隐隐觉得这夜要发生些什么,尽管她一直都守候在他的身旁。
第二天天未亮,宋钧尧在迷糊的睡梦中隐约听到一些匆忙的脚步和随之而来的仓促交谈。他茫然中去牵凌珊的衣袖,懵懵懂懂地唤,“娘娘……”
但她似乎被什么牵绊住了,一时没有听到他轻柔稚嫩的声音。他闷闷不乐地撑起半个身子,好奇对来说话的宫娥发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宫娥本就神经紧张,听人一问想也没想脱口便道,“绥侯遇刺。”
作者有话要说:“世人之所职者精。”——人们应该做到的,是一心一意。“欲不过其情。”——喜欢什么,都不能超乎常理。为什么小钧尧说话这么老气横秋的,还引经据典呢?嘛,其实这两句出自前几章(也就是文章时间中的“昨天”)凌珊让他背的《管子·心术》~快收尾了,不怕剧透~献上画了大半晚上的【皇室】谱系表~感兴趣的童鞋可以自己臆测结局哈~点击可以看大图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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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第五十二回 白心 。。。
还有两日镇北大军诸将士就要启程离京,在这个节骨眼上,行军副总管却在上朝途中遭到行刺,这件事一下子就成为了当日早朝唯一的议题。
但好在事发地点十分靠近安上门,金吾卫很快就发现异动,将十二名刺客乱箭射死,其中数箭射中刺客面目,查验时已看不清面目。
至于星荀,因上朝之时未有佩剑,遇刺时连被刺客利刃击伤,命悬一线。
凌珊听到消息时思路完全中断,不断摇晃的眸光看起来却仿佛念头千回百转,让宫中众人不知如何开解也不敢开解。慈训宫一时安静得诡秘。
也不知道是哪个宫女没忍住恐惧和伤心,让太后听到了哭泣哽咽的声音,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太后突然用力往案上拍了一掌,颤着声音吼道:“谁在哭?!拉出去掌嘴!”
宋沛羽见她终于有了反应,余光瞥见一个梳着双鬟的宫女在廊下被带了下去,立即直跪起来说:“太医署太医、尚药局御医还有京城名医都聚在了星府,快散朝的时候已经有消息,称绥侯已经救回来了,而后是要休养。皇上早朝之后会去星府探望,娘娘是否要同去?”
“他一个人去的吗?带了谁?”凌珊的声音冷冰冰的,眸光之中不见一丝往日温婉。
来传消息的宦官微微一震,躬身回答,“皇后本要与圣上同往,但因身怀六甲不得见血光,所以是贵妃与圣上同去。”
宋沛羽听了打了一个哆嗦,偷眼看向凌珊。
她嘴唇紧抿着,似是在止住颤抖。可她始终一言不发,让众人都不知她到底要做什么打算。
突然,凌珊抄起一边的香炉用力摔到地上,一地香灰在洁净光亮的红木地板上飘出袅袅轻烟。
“欺人太甚!”她振袖一喝,指着宋沛羽,命令道,“把祭漩和凌雎给我找来,我有事情要他们去做!”
宋沛羽登时脑中如炸开,周身的血液都顷刻凝结一般盯着凌珊,她没有可能听错,的确是这两个人……这两个完全无关,别人完全想不到她会在意的人。
她见到凌珊尽是火光燎烧的眼眸,突然觉得眼前这人无比陌生。
宋沛羽惊疑之间见到凌珊突然转头看她,见她盛怒之下尽是阴沉,惊骇从骨头里面窜了出来,应了一声马上起身走了出去。
刺伤绥侯的利刃淬过毒,情势十分危急,幸而星府第一时间云集了众多名医,通力合作终将绥侯救了回来。
只是那一剑伤在左边胸腔,离心脏很近,剧毒由心脉注入心中,就算调养恐怕没有三年五载是养不回来的。
苏御医有条不紊地向皇帝叙述着星荀的伤情,皇帝听后稍稍安心,听闻星荀已经转醒,便起身去到榻旁探视。
躺在床榻上的星荀面无血色,清秀俊逸的面容好像石膏一般惨淡,他吃力地睁开眼睛,连转眸都显得费力。他黯淡无光的眼睛见到站在一旁的皇帝,眼中的光圈微微收了一下,悠悠叫唤了一声,“晨儿。”
在一旁侍奉的刘晨闻言立刻在他的枕旁跪下来,俯□子凑到他的嘴边,好让他说话不那么费神。
不过他没有说话,张了张嘴巴,好像哼出了几个音,没有成型的句子。
刘晨却仿佛听到了什么似的,安然点头,小心翼翼地给他掖好锦被。
宋湛始终低头看着这对夫妻,刘晨的柔弱安闲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一直默默观察着他们,一直到刘晨倾身给星荀扶枕掖被,他才微微睁大了眼睛,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
他紧紧咬着牙关,柔和的侧脸敛成一根凛然的线条。真像。宋湛看得明白,刘晨做这件事时候的姿态,和凌珊一模一样。
外室还有几位前来探视绥侯的大臣,贵妃也在外面。
星荀缓缓转过眼睛,定定看着宋湛。
宋湛眉头紧锁,在他的榻旁坐下来,对刘晨说,“你先退下,朕有事要和绥侯说。”
刘晨怔了怔,忧愁地望了丈夫一眼,缓缓把星荀扶了起来,在他身后点了几个靠垫,又仔细盖好被子,悄然退了出去。
她在外头与诸位大臣和贵妃言语了几句,全部人都离开了,房间里一时只剩下宋湛和星荀两个人。
旁边的药香静静散发出轻烟,飘渺在君臣之间,分毫不被他们的气息所惊扰。
星荀闭上眼睛,好像在存储着精力一般,良久才睁开眼,嘴角勾出一个平和的笑容,一点都不似刚刚大难不死一般。
他深深提气,缓缓道,“臣多谢陛下救命之恩。”
宋湛的眉宇不着痕迹地蹙了一下,唇边的笑容也是清浅,但他看着星荀时目光却不如往日澄清。
“朕还以为,你要谢朕的不杀之恩。”宋湛说。
随着朝中官员散朝以后蜂拥而至星府,绥侯遇刺的事情很快在京城里引起轩然大波。
星府门前车辙凌乱,府内却井然有序。
因皇帝要与绥侯单独交谈,让人不由得想起了当年赵国公病垂之时,先帝对他那位宰相超乎法度的厚爱。众人虽然有心要趁这个时候或讨好卖乖或一探虚实,但又都觉得以绥侯的伤情,等到和皇帝说完话,恐怕也没有气力再应付其他客人,所以纷纷向家中女主人表达自己的问候以后就纷纷离开。
燕王宋溢没能走近看到星荀到底伤成了什么样子,可单从刚才从外室望去就可以看出,这伤重得足以致命。要不是他躺在那里被人照顾,让人信服他的确还活着,星荀看起来跟一具死尸无异。
谁能够想到呢?昔日他在朝中简直是荆笔杨板,一夕之间成为这样。有时候想想,再多荣华、再强权柄,